且說劉遵回了住處，簡單和靳月光交代了事情經過，又說他打算分三百兵北上高平，來回一趟，大概要一周時間。

靳月光深知此等牟利機會不多，于是說這段時間她正好和許氏準備二人婚事。

依依惜別后，劉遵騎馬準備去校場找祖逖和韓據商議。

匆匆騎過望樓時，劉遵卻被祖渙叫住，兩人遂入內談話。

原來祖逖這邊，負責監督互市的人就是祖渙和王安。前者是祖逖兒子，后者通曉胡語，而且忠心耿耿。

“我正欲出發高平，王安乃羯族人，已先行一步。劉兄可要同行？”

高平位于譙城東北數十里，北邊有濟水匯成巨野澤，方便漕運；南邊也距離彭城郡不遠，可以分擔祖逖的防守壓力。

而對石勒方來說，高平交通方便，離劉曜及李矩等勢力也有一定距離。

因此雙方定了高平作為互市場所。

劉遵心想如此正好，祖渙此人觀感不錯，和自己年紀相仿，相處起來起碼也容易些。

“我正有此意。不知石勒此次派何人前來？”

“石勒已令劉膺統領三千兵馬，前來監督。”祖渙答道。

劉膺是石勒發跡時追隨的八騎之一，此人史料記載寥寥，劉遵只知道他是匈奴人。

雙方都不約而同選了通曉對方文化的親信來監督互市，有點意思。

“劉膺乃久居漢地之南匈奴人，未知與劉兄是否有宗親關系，劉兄屆時可借故問之。”

“甚善，且待我勸其迷途知返。”

兩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

此話當然不過說笑，八騎從來沒有叛逃或內訌之事，豈是三言兩語就能隨便策反的。

兩人騎馬到了校場，祖渙要去調五百兵馬，劉遵也看了一下自己的步兵，韓據將他們按五人分為一伍，二十人為一隊。

陣型的操練已經大有改善，暫時也沒有逃兵。

劉遵點了五十騎兵，順便帶上了呼延博，又特意挑一些會騎馬的步兵，湊夠兩百人，反正與祖渙同行，怎么也比他自己去的兵馬多。

祖渙眼看天色不早，決定明日再上路，劉遵自然沒意見。

祖逖用餐時又對劉遵略加提點，劉遵對戰略一向有個人看法，又有后世歷史指引，只是欠缺實務經驗，祖渙反而偏前線將領類型，三人之間沒有成見，聊得倒也投契。

匆匆用過膳后，劉遵也在校場歇息了一晚。

次日，兩人共點了七百兵馬，奔赴高平。劉遵見祖渙也和他一樣，帶了若干貨物，便知祖逖也甚為需要錢糧。

現在祖逖既是名義上的豫州刺史，又是地方割據勢力，他自己缺錢，朝廷又支援不上，只能靠自主創收了。

高平距離譙城不遠，祖渙帶的全是步兵，反正要運物資，快不起來，路上沒發生狀況就好。

兩日后，劉遵一行趕到高平城門前，已是熱鬧非凡。

各地聞訊而來的人馬倒是很守秩序，畢竟好不容易得來的暫時休戰，誰都想留住。

“大伙都挺顧全大局，非常好！”劉遵等了好一會，才見王安出城，說要走東門而入。

高平現時為石勒勢力掌控。石勒勢大，所以祖逖加上劉遵的兵馬，合計前來的也就不過一千，以示沒有偷襲之意。

城門自然都是劉膺的人馬守衛。

劉遵難得有幾天自由，今趟也沒什么壓力，還可以買點手信物品給家里那女人，日子倒也悠哉。

兵馬很快安置好，劉遵“提議”呼延博出門到處瞎逛。

“可惜這時候茶文化才剛由巴蜀向建康一路普及，北地就是大和尚那些人才會喝茶。

“不然茶馬互市搞起來，那畫面……”

呼延博看著劉遵一會桀桀桀的笑著，一會又凝神沉思，完全搞不懂上皇后怎么就被這貨給拿下了。

劉遵經過不少馬販子，均是隨便問了幾句，瞄了幾眼便到下一攤。

唐宋明等朝代與邊疆民族的互市多安排在春季，但實際執行每每變成了秋季。因為此時馬匹牲畜膘肥體壯，能賣個好價錢，而且秋收了，邊民能交易來過冬所需糧食。

劉遵并不著急，鹽這玩意本來就不缺買家，要是在城里都被搶了幾箱鹽，那劉膺的責任是逃不掉的。

到時壞了大局，還真有可能給劉遵策反過來。

要不是風險太大，劉遵都想搞個自導自演來著。

現在的正事是了解行情，順便滿足自己的八卦心思。

劉遵知道在明代，有蒙古朝貢使團趁機攜帶私馬，賣給邊民之事，邊民購買后再轉手賣給軍戶，從中牟取厚利。原主雖然正兒八經的戰場本事沒幾樣，相馬御馬的本領倒是得到拓跋部真傳。

這里有一些馬販子就是這種二道販子，多問幾句就露餡了。

呼延博跟了劉遵一路，很快便知道劉遵相馬本領在自己之上，心里一開始那種怪怪的感覺也隨之消散。

“這男人平素舉止怪誕，實則深藏不露。今日讓我陪同，顯然是為了露一手，好讓我甘心做他的部曲。”

劉遵哪里知道呼延博此刻心思，他純粹就是為了找個護衛。

呼延博體格壯健，看上去就是天生神力之人。

劉遵草草逛了一遍，農產品、竹制品眾多，比較珍貴的物資包括麝香、鹿皮等。

沒有發現什么軍火武器，鹽也沒有。

如果是中央政府層面的官市，劉遵自然是不敢輕易壞了規矩，不過現在又做裁判又當運動員，那就好辦了。

在高平互市，買家要課稅百分之一，賣家則課稅百分之三，這顯然是參考了建康方面的政策。

酒和果木等特殊商品還要額外征稅。但已經算不錯了。兩方派來的所謂監督除了發憑證和清查違禁品，主要就是收稅。

要說的話，劉膺有主場之利，還能多收一個所謂“攤位費”，但豫州畢竟經年戰亂，物資還是祖逖這邊從各地來交易的多點。

劉遵了解過各檔次馬匹的大致價格后，便與呼延博走到居民區。

其實這里也有貿易，不過屬于市民的小打小鬧，兩邊都懶得管。

劉遵看到各種稀奇古怪的物事，大感好奇。他想起呼延博是匈奴人，于是買了兩杯乳酪，一人一杯。

這居民區賣貨的形式，與后世的“鬼市”或者“天光墟”很類似。不過真品甚至珍品應該不少，劉遵就看到一些物件明顯是明器。

“對了，呼延博，靳月光有什么特別喜歡的？”

呼延博默默思考了一會，說：“和田玉？”

劉遵一拍腦門，又問：“或許大概可能，還有沒有其他尋常嗜好？”

呼延博長思考了一陣子，說：“漆器，衣物，上皇后也甚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