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高曉強早早地來到了辦公室，他知道，今天將會是忙碌的一天。

不久之后，趙守正也來到了律師事務所，并沒有驚動任何人，他徑直來到高曉強的辦公桌旁。

高曉強抬頭，看到趙守正的身影，他立刻站起身，“趙總，您早。”

趙守正環顧了一下四周，到處都堆滿了書籍和打印的文件，工位顯得非常狹小。

“曉強，上午你抓緊把方案先理出來。稍后你就來孫律的辦公室來找我，孫律把他的辦公室臨時借給我使用了。”

“趙總，方案昨晚我已經整理出來了，您看看。”高曉強打開電腦，調出了他昨晚已寫好的方案。

趙守正感到十分意外，他沒有想到高曉強這么快就把方案拿出來了，他不禁重新打量了一下面前這個小伙子，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

趙守正仔細地瀏覽著方案，他的眉頭時而緊皺，時而舒展。“很好，你的思路很清晰，還有幾個問題我們需要討論一下。你召集一下項目組的同事稍后到會議室開會，我和孫律一起參加討論。

九點整，項目組開會討論高曉強整理出來的新方案。孫冠杰首先發言：“我們的方案要考慮各方的利益訴求，包括當地政府、國資委、南海電器廠、銀行、供應商、公用事業單位，當然還有最重要的是南海電器廠全廠職工的訴求。債務重整方案只有在各方利益訴求達到平衡時，才有可能得到最后的通過。下面有請高曉強給大家介紹方案。”

高曉強打開早已準備好的電腦，接上投影儀，“請大家看PPT，方案中我們首先要考慮各方的利益訴求，以往我們方案主要圍繞債權人，主要是說服債權人債務延期，所以最大的阻力來自債權人。而我們新方案最大的阻力可能來自地方國資委。”高曉強說到這里，稍微停頓了一下，他用眼神掃視了一下會場，項目組同事面面相覷。

“國資委希望以南海電器廠這個平臺實施債務重整，擺脫危機，重新發展。但我們的方案提出新老劃斷，建立新公司，通過先租后買老廠的廠房，吸收盤活存量資產，沒有了老廠的債務包袱，新公司投資人沒有了顧慮，公司輕裝上陣更快發展。但這里面涉及的一個核心問題就是......”

高曉強看了一眼孫冠杰，繼續說道：“核心問題就是新公司的控制權歸屬，按照國資委的思路，他們也不是堅決反對成立新公司吸納老廠的資產，但前提是誰來掌控新公司，新公司的大股東又是誰？“

”大家試想一下如果你是投資人，投資成立一家新公司，你既要負責技術和產品，又要承擔市場風險，你會輕易將公司的控制權交于旁人嗎？國資委和投資人的矛盾分歧就在這里。”

此時，孫冠杰站出來補充道：“國資委關心的是國有資產的保值增值，他們希望在老廠的基礎上繼續發展，這個很好理解。但是老廠產品技術落后，債務包袱重，退休工人多，管理隊伍薄弱，實現轉型發展很難，這也是眾多債權人對南海電器廠未來缺乏信心的主要原因。再說了，南海這幾年技術改造，年年改造，年年虧，關鍵問題還是思想落后，跟不上市場變化，技術研發隊伍薄弱，繼續往里面投資，那就是一個無底洞。”

大家在下面聽完高曉強和孫冠杰的介紹，議論紛紛。孫冠杰、高曉強的目光投向坐在后排的趙守正。趙守正緩緩地站起身示意大家安靜，“一個企業要生存發展，大家想一下，到底是生存重要？還是發展重要？只有生存下來了才能談得上發展。”大家目光注視著趙守正，默默地點頭。

趙守正于是繼續說道：“對于當地政府來講，穩定是第一位的，其次才是發展，沒有人心穩定何談發展？國資委它也是政府領導下的國資委，始終要把百姓福祉放在首位不是嗎？天大地大老百姓最大。”

大家議論聲漸漸平息了，目光都集中在趙守正的身上。

“剛才孫總和高曉強都介紹了情況，目前投資人擔心錢投到老廠那邊就是杯水車薪，風險極大，而成立新公司吸收盤活老廠資產則成功的概率很高，你是國資委的領導，你會怎么選？”

“至于說到誰掌控新公司？那就看誰能夠給一千多名職工帶來希望和出路，誰就來帶領大家，大家伙說對嗎？”

他的話語落下，會議室里立刻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大家紛紛表示贊同和支持。孫冠杰和高曉強對視一眼，他們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絲希望。

接下來項目組的工作計劃，就是向國資委匯報方案的思路，爭取獲得國資委的同意和支持，這是萬里長征第一步。

高主任坐在辦公桌后，眉頭緊鎖，桌上放著冠杰律師事務所報上來的方案，這份方案在內部討論時引起了激烈的討論，分歧之大讓他感到頭疼。主要的反對意見集中在國有資產的保值增值和國有資產流失問題上，這個問題太過敏感，稍有不慎就可能鑄成大錯。在這種情況下，以往最好的辦法似乎是擱置問題，等待更好的時機。

可是政府李明市長那邊政府辦公會議又反復強調，南海電器廠的問題不能拖，稍有不慎就會激化社會矛盾，必須特事特辦。高主任目前夾在其中，是左右為難。

就在這時，敲門聲響起，秘書進來通報，孫冠杰律師一行三人來請示匯報工作。高主任心想，來得正好，聽聽他們怎么說。“請他們進來。”

孫冠杰、趙守正，還有高曉強一行三人來到國資委高主任的辦公室。打過招呼后，三人落座。孫冠杰首先開口：“高主任，我們今天專門來向您解釋，為什么我們要提出一個新老劃斷的方案。”

高主任沒有說話，只是眼神示意孫冠杰繼續往下講。孫冠杰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首先，我們認為恢復生產，恢復企業的造血功能，穩定民心是第一位的，其次才是為南海電器廠找到一條大家都可以接受的出路。我知道國資委現在最擔心的是什么，但我們可以將新公司未來控制權問題暫時擱置，等將來時機成熟再討論。我們大可不必為還沒有到來的事情發愁。高主任，您說是不是？”

高主任默默地聽完孫冠杰的話，沒有立即表態。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眺望著遠方的天際線，遠處的高樓大廈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他轉過身，目光在孫冠杰、趙守正和高曉強三人身上一一掃過。“你們的想法我明白了，但這個問題不是那么簡單。我們需要一個更全面的計劃，一個能夠確保國有資產不流失，同時又能迅速恢復生產，穩定職工情緒的方案。”

孫冠杰點了點頭，“高主任，我們已經考慮到了這一點。我們的方案中有一個重要的環節，那就是新公司的成立將采用混合所有制，既有國有資本，也有民間資本的參與。這樣既能保證國有資產的安全，又能引入民間的活力和創新。”

高主任的眼中閃過一絲興趣。“混合所有制？這個想法有意思，你們繼續說。”

趙守正接過話頭：“是的，高主任。混合所有制不僅能讓國有資產保值增值，還能激發企業的創新和活力。新公司提供技術和研發，負責公司管理和市場銷售，南海電器廠負責上游配套生產，通過這種方式，南海電器廠將能夠更快地復工復產。”

“至于將來新公司的控制權，我們是這樣考慮的，只要國有股權升值，國資并不一定要成為最大股東掌控公司，公司交給最能創造價值的人豈不是更好嗎？”

高曉強也在一旁補充道：“高主任，我們的方案還考慮了職工的利益。新公司的成立將優先考慮招聘南海電器廠的老職工，為下崗工人提供更多的就業機會。”

高主任聽完他們的介紹，沉思了一會兒。“你們的方案很有創意，我會認真考慮。但你們要知道，這個問題涉及到面太廣，我們內部需要更多的時間討論，形成統一意見。

雖然沒有得到國資委肯定的答復，但可以看得出高主任的態度明顯緩和了不少。三人從國資委大樓出來，沒有閑著，直接又去了政府部門。

趙守正從經濟發展和社會責任的角度進行論述，充分展現出了他的個人魅力和說服力，高曉強則在一旁輔助介紹了方案的法律依據和政策支持，兩人的配合相當默契。他們的陳述有理有據，獲得了政府部門的認可和支持。

隨著時間的推移，高曉強與趙守正之間的信任逐漸加深，他們在工作中的交流變得更加坦率和深入，暫時忽略了身份的界限和地位差異。

深夜的辦公室里，只有時鐘的滴答聲和偶爾傳來的鍵盤敲擊聲。高曉強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睛，他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在電腦屏幕上那份多次修改逐漸成形的債務重組方案上。這段時間以來，他與趙守正的合作讓他受益良多，不僅僅是工作上的指導，更有一種精神上的激勵。

趙守正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手中拿著兩杯熱氣騰騰的咖啡，輕輕放在了高曉強的辦公桌上。“曉強，休息一下，喝杯咖啡吧。”

高曉強抬頭，看到趙守正溫和的笑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謝謝趙總。”他接過咖啡，輕抿了一口，苦澀中帶著一絲甘甜，就像這段時間的工作體驗。

“趙總，這段時間您的指導對我幫助很大。”

趙守正擺了擺手，示意不必客氣。“曉強，你的努力和進步我都看在眼里。你很專業也很勤奮。不久的將來，你會成為一個非常優秀的律師。”

高曉強微笑著搖了搖頭。“趙總，能和您一起工作是我的榮幸。我還有很多需要學習的地方。”

趙守正的目光轉向窗外，深圳的夜景在夜幕下顯得格外璀璨。“曉強，你看這座城市，每一盞燈光背后都有故事，每一個成功背后都有不為人知的努力。”

高曉強跟隨著趙守正的目光，心中有所觸動。“是啊，南海電器廠債務重整方案大家基本達成共識，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只要找到新的投資人！再努力一下就成功了！”

“關于投資人，我來想辦法！”趙守正轉過頭看向高曉強，平靜地說道。他的聲音帶著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仿佛在他的世界里，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