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本宮的人
- 長公主要造反
- 神仙桃桃
- 2664字
- 2025-07-22 08:05:55
雪粒子裹著寒風,像無數細針扎在臉上。
街面上早沒了行人,只有幾盞昏黃的路燈在風里搖晃,把程立言抱著小蓮的影子拉得又瘦又長。
小蓮的臉色白得像紙,額角的紅腫在慘淡光線下泛著青紫,睫毛上凝了點雪粒,像落了層霜。微弱的呼吸中帶著凝滯的顫音。
程立言把妹妹摟得更緊,緊貼著她后背,可他衣著單薄,身上的那點溫度連自己都暖不住。
阿芷縮著脖子跟在旁邊,粗布棉襖根本擋不住穿堂風,牙齒打顫的聲音在空蕩的街上格外清晰。
楊千月的身影從車廂里緩步而出,玄狐裘披風掃過冰冷的石板地,帶起一陣獵獵寒風。
她的目光首先落在程立言懷里昏迷的小蓮臉上——那孩子額角紅腫一片,唇角淚痕未干,呼吸微弱如風中殘燭。
接著,她冰冷的視線才轉向地上那群哀嚎的混混。
滿臉橫肉的刀疤漢子痛得身體變形,一聲接一聲地嚎叫著,嘴里還不干不凈地罵娘。
正是他帶頭搶了金手爐,打傷了程立言,還口出狂言要把小蓮賣進窯子,方才更是對護著小蓮的阿芷動手動腳,試圖帶走小蓮。
另一個尖嘴猴腮的混混,腿腳盡斷,正是他阻止小蓮逃跑,重擊小蓮的頭部導致她重傷昏迷。
楊千月輕笑一聲,“本宮賞出去的東西,也敢搶?還傷了本宮的人,對他們動刀子?欺男霸女,當街行兇,好大的膽子。”
“殿……殿下饒命……”混混們涕淚橫流,語不成調。
“吉祥如意。”
“奴婢在!”吉祥肅然應道。
楊千月的語氣忽而異常平靜,“讓他們這群渣滓都記住,動本宮的人,傷婦孺幼童,是什么下場。”
“遵命!”
凄厲的慘叫與令人頭皮發麻的骨裂聲瞬間響起,此起彼伏。
吉祥面無表情地退回,將那只金鑲翠手爐仔細擦拭干凈,保證沒有一絲污跡,垂手捧到主子面前。
“拿去給小蓮。”楊千月吩咐完,對如意微一示意,“扶本宮上車!”
程立言輕輕搖晃著懷里的小蓮,對吉祥遞過來的手爐熟視無睹,指腹顫抖地撫過她冰涼的臉頰,聲音沙啞:“小蓮,醒醒,看看哥哥……”
楊千月淡淡道:“小蓮傷得不輕,需即刻就醫。”
阿芷這才如夢初醒,膝行至程立言身邊,顫抖著手去探小蓮鼻息。指尖觸到那微弱的氣息:“小蓮…她……程大哥,得快些找大夫……”
楊千月瞟了一眼程立言,見他毫無求助之意,也不強求,徑直朝馬車走去。如意立刻上前攙扶主子登車。
“小蓮……”程立言的聲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他想求楊千月,可喉嚨像被凍住了,一個字也吐不出。
直到楊千月的玄狐裘尾擺掃過他后背,那股寒意激得他打了個哆嗦,才聽見她慢悠悠地說:“再不跟本宮走,就不怕追悔莫及?”
他望著懷里呼吸微弱的小蓮,又看了看一旁瑟縮茫然、淚眼婆娑的阿芷,喉結艱難地滾動了兩下,最終頹然垂肩,聲音低啞如蚊蚋:
“……謝殿下恩典。”
那噗噗落下的雪粒子密得模糊了視線。
阿芷攥緊衣角,剛想說“我們自己尋大夫就好”,卻被程立言按住了手。
他搖了搖頭,眼底是她從未見過的疲憊與妥協。
吉祥早已命人將混混捆好,扔給聞訊趕來的衙役,只冷冷丟下一句:“公主府的案子,仔細審。”
衙役們嚇得面無人色,連滾帶爬地將半死不活的地痞押走。
楊千月交代如意,“把那姑娘一并帶回府。”
阿芷一臉驚恐,渾渾噩噩間,不知如何就被帶上了車。
馬車里比外面暖和,卻悶得讓人喘不過氣。
程立言抱著小蓮,能聞到車廂壁上熏香的味道,清冽卻陌生。
阿芷縮在角落,肩膀還在抖,眼睛卻死死盯著窗外——他們那間小破屋的方向,此刻應該正飄著雪,檐角的冰棱該有半尺長了吧?
楊千月端坐對面,閉目養神,仿佛對周遭漠不關心。唯有偶爾掀起的眼睫,泄露出她打量程立言的目光。
他正低頭,關切而憂慮地打量著懷里的小蓮,摸了摸額頭,感覺有些發熱,不由得皺起眉頭。
“你很會畫畫?”楊千月忽然開口,打破了車廂的沉寂。
程立言身體一僵,回過神來:“略懂皮毛。”
她微微一笑,“本宮相信你真正的才華并不在于此,但本宮確實喜歡你的畫。上面的人和物都經過精細觀察計算,讓人身臨其境。這可不容易。”
程立言抬起頭,驚訝萬分。
心中感覺有些酸得發脹。
楊千月沒有多說,掀簾瞥了眼窗外,淡淡道:“到了。太醫已在偏廳候著,先給你妹妹瞧傷。”
到了公主府,朱漆大門在身后關上的瞬間,程立言覺得像落進了一個華麗的冰窖。
白玉階上的雪被掃得干干凈凈,可光腳踩在錦墊上,還是能透過鞋底感受到地磚的涼意。
廊下的宮燈一盞接一盞,亮得晃眼,把飛檐上的瑞獸照得清清楚楚,讓人心生畏懼。
程立言抱著小蓮隨如意入內,腳步虛浮,如踏云端。
阿芷亦步亦趨,望著那飛檐斗拱、雕梁畫棟,只覺這富麗堂皇與自己之間,橫亙著一條永遠無法逾越的鴻溝。
偏廳里,太醫正襟危坐,見程立言抱人進來,連忙上前診脈。
搭脈的手指微頓,太醫皺起眉:“這孩子不止外傷,內里虛損得厲害,肺火郁結,怕是……”
“如何?”程立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需靜養至少三月,還得用雪蛤、川貝等溫補藥材吊著,稍有差池,恐……”太醫未盡之言,意思已明。
程立言臉色瞬間慘白。三個月的名貴藥材,便是將他賣了也湊不齊。自己家里只有些曬干的枇杷葉、金銀花,還是阿芷跑遍了城郊采的。
“府里都有。”楊千月的聲音自門口傳來。她已換了身家常銀紅錦袍,少了幾分凌厲,多了些許慵懶。
“程秀才若放心,便讓小蓮在府里住下,本宮遣嬤嬤照看。至于藥錢……”
她笑了笑,目光落在程立言身上,“就用你的畫來抵,如何?”
程立言望著太醫小心處理小蓮傷口的動作,又瞥見角落里緊攥著臟草藥包的阿芷,終是屈膝,對著楊千月深深一揖。
“……學生,遵命。”
火光在楊千月的臉上明明滅滅,“要么住下,要么回去等。自己選。”
程立言低頭看著小蓮纏了紗布的額頭,看到阿芷手里的枇杷葉。
“學生愿留下。”他聽見自己說,聲音在空曠的偏廳里蕩開,像塊冰掉進了熱水。
楊千月意味深長地望向他:“長公主府是禁錮,亦是庇護。”
程立言沒說話。他知道,從踏入這扇門開始,那間漏風的小破屋,還有里面的自在,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窗外的寒風卷著雪粒子,簌簌打在窗欞上。
啪啪啪作響。
程立言突然打了個哆嗦,閉上了眼睛。
*
楊千月站在窗邊,任由寒風卷著雪沫子撲在臉上,冰涼的觸感讓她異常清醒。
她想起程立言方才攥緊小蓮的樣子,像極了小時候在雪地里護著一只受傷的貓的自己。
身著銀朱夾襖的她,美得驚心動魄。
“小心風大。”如意忙取來披風,細心為主子系上。
楊千月微微一笑:“只是些雪粒子罷了,不礙事。吹在臉上……”
她頓了頓,指尖無意識地拂過臉頰,“舒服。”
“如意,”她忽然開口,聲音被風吹得有些散,“去看看那間給程秀才準備的屋子,炭少放點,窗戶別糊太嚴,留條縫。微微有點冷才好。”
留條縫,也好讓他能聽見外面的雪聲。
如意似懂非懂地望向窗外:“殿下,今日還去大理寺么?”
“明日吧。”楊千月指尖捻著一塊墨玉佩,目光落在廊下掃雪的仆婦身上,思緒卻飄遠了。
不知趙青山與長孫悅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