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熊熊燃燒著,將路徑上的一切盡數吞噬,又在這些被它吞噬的生靈上不斷增殖,增殖出一朵朵零星火苗,匯入火海里!
轟!
船體某處,火焰燃燒導致氣溫急劇升高,壓強劇烈增加,內外氣壓失衡----
砰!
舷窗爆裂開來,往漆黑的海面灑下一塊塊尖銳的玻璃碎片,激起無數浪花!
砰砰砰!
連續(xù)響起了巨大的爆鳴聲,不過不是舷窗爆裂,而是----
連綿不斷的槍聲!
槍聲將寂靜打破,一刻未停,仿佛有人拿著槍,進行著喪心病狂的殺戮!
身體被打成肉塊……
鮮血濺入火海……
臨死前凄慘的呻吟……
嘔~
謝正元彎下腰,一手扶著墻,一手捂著腹部,無聲地干嘔起來。
在他一番殺戳下來,還有一批船客活了下來,要么是自知求生無望、自暴自棄地沒有攻擊他,要么是被他的心狠手辣嚇得癱倒在地。
謝正元的腳下,散落著不成人形的尸塊,有的胸口被打出了一個大洞,有的四肢碎落成一塊塊,紅褐色的血跡在地上或交叉或重疊……
在這時,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怯生生地遞來一條紙巾。
殺人殺習慣的他猛地反應過來,轉身拿手槍指著那人。
但很快,他又放下手槍,將紙巾從畏縮地捂著頭的那人手上接過,用紙巾胡亂地抹掉臉上的斑駁血跡。
一邊抹著,一邊問道:
“你不怕我?”
遞紙巾的是一個瘦小的男人,他把手放下,臉上五味雜陳,失落、懊悔、恐懼……
但男人還是回答道:
“我看出來了,你自始至終都只想救下更多的人,若想濫殺,又何必救人……我過來,只是有些東西想問,不然……我死也不甘!”
“問。”
男人急切地看著他,問道:
“你從一開始,就知道了救生艇上,坐不下所有船客對不對!”
“對。”
“接著,為了讓更多人有更大機會活下去,你一早就想好了計策,對不對?”
聽到這里,謝正元放下吸血吸得發(fā)癟的紙巾,將它揉成一團丟到地上,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計策?”
男人猛地點頭,有些懊惱地拍拍頭:
“對,我早就該想到的!出于人道主義考慮,抑或是出于對救生艇上秩序穩(wěn)定的考慮,你早就想好,要讓有老有少的家庭上救生艇,那是救生艇的基本盤!
“但,這些家庭不一定能夠很好地控制救生艇,而海員不知道為什么不見蹤影,所以你只能另辟蹊徑!
“通過荒謬的救尸體,你搜羅了會醫(yī)術的人;
“通過找人維持秩序,你選出了救生艇的‘管理者’;
“通過搬運儀器,你把能操控救生艇的人選出來了……
“這些人,被你以不同借口匯集在你的附近,然后利用群體的盲從性,讓他們接受你最開始‘排隊’的上船方式,讓這些你認為‘有用’的人上船……
“再接著,你一邊用自己的威望威懾住剩余的人,一邊分化群體,來讓你心目中的基本盤上船……
“這就是你的想法,我說的對嗎!”
男人迫切地看著他,想從他的嘴里得到答案!
很聰明啊……
謝正元虛拍手掌,緩緩點頭。
于是,男人問出了自己最想問的問題:
“但我看不懂,你為什么篩了一遍敢去滅火的人呢?還讓他上船了……”
謝正元欣賞地看了看他,然后說道:
“我不是圣人,不可能做得盡善盡美,所以我想塞了點私貨進去。我喜歡那種在危機時刻敢挺身而出的人,我覺得他不該死,所以我就讓他上船了。”
男人懊惱地拍了拍腦袋:
“我早該想到的!我就應該去滅火,不然能活下來的……”
一邊說著,他一邊轉身離開。
謝正元詫異地問道:
“打算去哪?”
男人搖頭晃腦:
“去棋牌室玩唄!不然在這等死嗎?我哪怕是死,也該大笑著死去!”
“嗯……等我,我也來玩一把。”
兩人踏過腳下的血與肉,繞過瑟瑟發(fā)抖的人們,渾然不理逼近的熊熊火海。
……
這倆就在棋牌室打起了臺球,或者說,因為謝正元只會打臺球。
打的是斯諾克,不過由于謝正元打的很菜,男人連連得分。
男人一揮桿,做了個防守球。
謝正元無法把紅球入袋,但他也毫不在意,閑聊道:
“你過去做什么的?有點聰明啊!”
男人把紅球打入底庫,順勢再做一桿防守球:
“我是土生土長的瓦倫克人,在那邊犯了一些錯,被趕了出來,又看到港區(qū)這邊股票行情不錯,連年漲停,所以想來找找機會。”
股票?
謝正元不玩這種東西,也對這個不感興趣,于是隨便打了一桿,隨口問道:
“修飾語去掉,犯了什么事情?”
男人不以為意,把棕球入袋:
“做空了幾十家公司的股票罷了,沒想到其中有家是銀月教會的黑手套,我拼了老命才上‘五月花’號,還以為能活下來,沒想到最終還是被死亡追上來了……”
港區(qū)的股市行情這么好,把這種狠人都吸引了過來?
有機會去看看。
兩人一來一回,打了一會斯諾克。
由于謝正元實在菜的摳腳,所以本來要打一個多小時的斯諾克,硬生生縮斷一大段用時。
不過也正好,能在火海蔓延過來前,把這局打完了。
男人把桿隨手一扔,撐在臺球桌上,問道:
“對了,我想問,你這人肯定可以想出一個妥善的方法逃離,怎么留在這條船上?你是想死嗎?”
謝正元也把臺球桿扔到地上,往門口走去:
“我能逃到哪里?沒有處理掉某個不知道是什么的東西前,我已經逃不掉了……”
男人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不再說話。
……
謝正元從棋牌室里走出來,往門里丟了一把槍。
火海已經蔓延到附近了,他前腳離開棋牌室,火焰后腳就封鎖了棋牌室的門,還在往里面吞噬。
砰!
隱隱間,有槍聲在棋牌室里響起。
……
往前走,前面是被鎖起來的,下船方向的艙門。
顯然,他打不開這扇門。
但他的目標也不是這扇門。
在附近,有一扇普普通通的房門,虛掩著,仿佛是在邀請他進去。
謝正元立定,轉身,輕輕把手按在房門前,推開!
紫發(fā)女人坐在床上,靜靜地看著他,眼角含笑,手邊放著一張展開的報紙。
她長得很普通,似乎就是有點年紀的中年女人。
謝正元輕輕說道:
“我回來了,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