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縣典吏諂媚的態度，宋之墨、曹文炳、方炳三人因為出身的原因，早已習以為常。

但是落在圍觀的百姓還有盼兒一家的眼中就不一樣了，除了詫異還有震驚。

原本離著三人還比較近的百姓，更是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好些距離，能讓堂堂上元縣的相公行禮，三個少年的身份豈是尋常。

剛剛他們可是從上元縣的相公嘴里聽到了伯爺、唐公這般稱呼。

唐公不清楚是誰，但伯爺，南京城里一只手也能數過來，出身這樣的家庭可不是他們這些小老百姓敢近身的。

“盼兒姑娘！”

宋之墨吃完了麻餅，隨意地抹了下嘴，臉上掛著笑容，看向有些羞澀的趙盼兒道：“銀子我可不能要，那是應天府、中城巡城察院、上元縣給你的獎勵，更是對你的補償。”

說到這，宋之墨想到了一張令他厭惡的嘴臉，轉向典吏，問道：“上月那個帶隊來什錦巷，抓了盼兒姑娘的首領官可是懲處了？”

“已經抓起來了！”典吏趕忙答道：“那人跟陳家走得近，縣尊派人查了他，月初就被革了職，這會兒被關在縣牢里。”

“罪有應得！”這般處置，宋之墨很滿意。

“宋舍兒！”羞赧的趙盼兒突然開口朝著宋之墨輕輕地喊了一聲。

宋舍兒應該沒錯，適才上元縣的相公老爺就是這般稱呼的。

宋之墨當即轉過身，明亮的眼眸看向俏臉緋紅的趙盼兒，咧著嘴露出滿口的大白牙，柔聲問道：“盼兒姑娘，還有事？”

“我~這個銀子，我覺得還是得分你些，你那天確實是出面來的！”羞澀歸羞澀，趙盼兒說話的語氣卻是很堅定。

在她的印象中，上月出事那天確實看到了一個身影擋在大路上，還擺出了擒拿的架勢，自己只是眼疾手快了些。

現在再看看宋舍兒和印象中那人的身形，非常相似。

“真不用！”宋之墨沒想到趙盼兒除了拳腳利索，時不時展露出來的嬌憨，還有股子倔強勁兒。

心地倒是善良。

便笑著說道：“這銀子就是你該得的，安心收著，再這般我不來吃了啊！”

宋之墨話說的更是堅決，這倒讓趙盼兒有些不知所措。

沒辦法，不來點狠的，這姑娘怕是不把銀子塞到自己手上是不會罷休的。

“盼兒姑娘，這銀子本就是官府獎勵你的，宋舍兒這般說了，你安心收著便是。”

典吏眼見一個美人胚子，一個英俊少年互相拉扯，總覺得他們之間會發生點什么，便趕緊出來打圓場，在一旁為宋之墨幫腔說道：“而且真要感謝宋舍兒，盼兒姑娘要給的可不止這點銀子。”

趙盼兒還有她身后的李秀梅、趙有為臉上都露出了古怪之色。

這話怎么聽著怪怪的？

“你們怕是不知道！”

典吏看著趙家一家子疑惑的表情，意味深長地說道：“那天案子發生以后，最后能夠得到妥善處理，是宋舍兒派人到處收集證據，這才坐實了侯三的罪，為盼兒姑娘你洗脫了冤屈，不然以陳家的勢，你可是不容易出來。”

周圍聽的人恍然大悟，盼兒一家卻是怔怔地看著宋之墨。

宋舍兒與他們素昧平生，卻私下里為他們做了那么多事。

宋之墨出面為趙家女兒尋找證據的事，在南直隸官場不是什么秘密。

后來扯出丘得、孫英兩個大太監，宋之墨因此被關禁閉得以全身而退，也是南京五府六部和南京幾個公侯伯之間的默契。

典吏話說的輕松，其中的兇險外人不得而知。

趙盼兒和她的家人看向宋之墨的眼神化作了感激之色，只覺得宋舍兒跟他們素不相識，卻這般幫著他們，為他們耗費心力，這是天大的救命恩情，絕非幾十兩銀子能夠報答的。

而且這樣的話出自上元縣典吏的口中，定是不會假了。

“宋舍兒，我們、我們一家子給您叩頭了！”

不知如何報答，李秀梅趕緊拉著趙有為、趙盼兒還有趙小武上前兩步，‘噗通’跪在宋之墨跟前，作勢就要磕頭。

“快快快，扶啊！”

宋之墨見狀連忙招呼著一旁的曹文炳、方炳還有那典吏上前，一人托住一人的手臂，才沒讓趙家一家子把那頭磕下。

“趙叔、趙嬸你們這是作甚？快快起來！”

宋之墨一邊扶著趙盼兒，一邊示意旁的三人把趙家一家子扶起身。

“謝，謝謝你！”趙盼兒嬌羞地看了眼宋之墨，趕緊低下了頭，俏臉一直紅到了耳根后。

這姑娘長得著實好看，若再長幾歲，稍是開發一些，那種嫵媚風韻不知道要迷倒多少人。

“咳咳！之墨！”

就在宋之墨愣神之際，旁的曹文炳趕緊咳嗽了兩聲。

回過神來的宋之墨這才發現，自己竟是大庭廣眾之下抓著人盼兒姑娘的柔夷，趕忙松開了手。

就是那光滑細膩，柔弱無骨的觸感，著實讓人回味。

“哈，不用謝，沒什么大不了的事！”宋之墨連忙用說話來掩飾尷尬。

“宋舍兒，對您而言上月發生的那件事可能只是微不足道的事，但對我們一家人而言，那是救命的天大恩情！”

李秀梅對宋之墨很是感激，臉上雖然掛著笑，眼眶里卻是紅了。

素不相識的人這般搭救他們一家子，典吏的話說的風輕云淡，宋舍兒看著也是不當回事，但她在南京城里也住了些年，聽也聽多了官場上的事。

何況這里是大明朝的南都，放眼望去二三品的大員滿街都是，里頭彎彎繞繞必然不是他們看到的那么簡單，不管宋舍兒出身怎樣的富貴家庭，因著這事怕也付出了不少。

想到這些，李秀梅再次拉著一家子跪到了地上，紅著眼眶哽咽著朝宋之墨說道：“宋舍兒，您出身富貴，咱們家小門小戶，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報答。”

“若不嫌棄，我們一家子給您當牛做馬，報答您的救命之恩。”

“唉！”宋之墨嘆了口氣，趕緊又示意幾人幫著把趙家一家子扶起來。

一家子都是實誠人。

看著他們，宋之墨沒有絲毫做作，真誠地說道：“當牛做馬真用不著，你們啦真要感謝我，就每天把攤子支起來，我早上路過來吃碗鴨血腸湯，這便夠了！”

“再說了，盼兒姑娘一女流都能為了不相識的人抱打不平，我堂堂男子漢做點這些事又算啥？”

“安安心心的，把你們的小生意做好，把你們的日子過好，這便是對我的最好報答！”

“好！”

趙家一家子還沒說話，圍觀的百姓倒是先起哄，好些人在邊上七嘴八舌的說道：“小舍兒是個好人，這般說了你們便這般做，聽小舍兒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