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著藥包的水燒開，謝應玄將其倒入木桶之中，待到略有些發燙，便跳了進去。

“呼……”

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樣，這藥湯分明是四十多度，接觸到皮膚卻有股清涼之感，絲絲滲入毛孔，說不出的暢快之感，不知道的以為是在海邊吹風呢。

月色涼如霜，要是有杯冬瓜茶就更好了。

謝應玄沒有因此松懈，他很快沉浸下來，跟著靜樁中的龍吞呼吸法循環。

不僅口鼻在吸氣，體表的毛孔好似也在呼吸，不斷索取著周圍的精華物質，使得藥浴的效率翻上一翻！

謝應玄明顯能感受到藥浴中有什么東西加入了體內的循環，迅速修補著撕裂后的肌肉，疲倦之感一掃而空。

謝應玄的肌膚附著一層淡淡的薄膜，在清冷的月色下發出如玉般的蒙蒙毫光。

遠處的石龜不知何時爬到了謝應玄的木桶邊上，眼巴巴地望著。

“你也要泡？”

謝應玄有些困惑，烏龜能洗熱水澡嗎。

他掬了一些藥水撒在石龜殼上，將石殼表面的白霜化開后，如同滴入了泥土中，藥水竟是直接滲了進去。

石龜頭上的角漆黑如墨，不斷向外散發寒氣，它張開嘴，絲絲冰霧便撲來，還在泡澡的謝應玄打了個激靈。

“去去，別把我熱水弄冷了。”

謝應玄將其撥開，它進化進度已經在2/100了，自己外煉的磨皮可都還沒入門呢。

這石龜不愧是藍色資質，當真有些玄妙在里頭，奈何這么小個身板，還沒掌心大，目前也幫不上什么大用。

待到藥水冷卻，謝應玄從桶里爬出，吸收完藥液精華后，筋肉已完全修復，比白天更強，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力。

迎著風，衣袍獵獵作響，謝應玄俯瞰著山下的人間星光，忍不住長吟一句:

“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南西北風！”

漸漸地，天邊泛起一抹魚肚白。

練完靜樁后的謝應玄收齊晾干的寶藥，很是珍惜。

“應該還能泡個七八次吧？”

一般而言，武館會將泡好的藥水過篩給學徒用，既不會浪費藥材也不會泄露秘方。

而柳明月直接將藥包給了謝應玄，便等同于將秘方透露出來，以后見不著柳明月了，謝應玄也可以按上面的比例自己配一副。

可以說是天大的好處了，價值不知幾何。

并且在藥浴后，謝應玄的龍虎功又更上一層樓。

興許是動樁與龍虎拳招式有所互通，連帶著龍虎拳的熟練度也增加了百分之一。

“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達到磨皮境……”

謝應玄沉吟，旋即釋然，暗笑一聲，哪有練武三兩天就能破境的。

……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與秋其代序。

很快便是兩周過去。

謝應玄白天釣魚，順帶練習靜樁呼吸法，夜間上山，練習動樁。

配合極佳的寶藥，終于突破到了武道的第一大關，磨皮境！

【姓名:謝應玄】

【資質:白色】

【修為:磨皮境（1/100）】

【詞條:永不空軍（綠色）、愚者多勞（灰色）】

【功法:龍虎功（3/100）】

【技法:龍虎拳（2/100）】

【靈光:5】

……

“噗通！”

謝應玄看著手中斷開的魚線，陷入沉思。

剛才那條魚，把線扯斷了？

透過波光粼粼的水面，謝應玄看見了兩個大鼻孔正對著自己，唇邊的須毛好似挑釁般游離擺動，好大一條…鯰魚嗎？

偏偏不走，就在淺灘上徘徊。

“……”

為防止有心人記住，謝應玄最近跑到人煙稀少的地方釣魚，去隔壁水云坊賣魚。

故此時此刻，沒人認得謝應玄。

謝應玄脫掉布衣，整個人猛扎進水中，那魚不慌不忙扇著魚鰭，調整方位，在水中，魚可比人游得快多了！

還時不時扭頭，以幽綠色的眸子尋著男人的身形。

很可惜，那個男人好像放棄了。

忽然，兩只大手遮天蔽日般襲來，驟然按住了鯰魚的身軀。

在水下，魚的勁力大到離奇，特別是這般半人之大的鯰魚，沒有三四個大漢控制不住。

謝應玄知道自己控制不了它很久，便放出石龜。

兩周的吞吐月華，石龜的進化進度已達到了百分之八，盡管體型沒大多少，獨有一掌大，它口中吐出的寒氣尤為驚人，頗有種修仙小說中法術的感覺了。

畢竟是謝應玄親手的點化的，石龜清楚他的想法，張開嘴一口咬在鯰魚的尾巴上。

嘩——

鯰魚吃疼，身體一彎，用力甩尾，謝應玄整個人都被彈飛出去。

在水下阻力不少，越深的水域，越用不出勁。

鯰魚這一折騰，水下的淤泥陡然間彌散開，將這片水域攪得一團糟。

謝應玄的視線嚴重受到干擾，只能根據淤泥的流動，憑借本能隱約找到鯰魚的方位。

又過了一會，哪怕是謝應玄呼吸法有所成就，此時胸腔內的氧氣也不多了，本以為無功而返，沒想到此時鯰魚的動作竟然慢慢遲緩下來，逐漸下沉。

不僅尾巴扇不動，整條魚表面也有一層薄薄的白霜。

定睛一看，白霜正是自尾部產生的，石龜還死死咬著不放。

“好啊，做的好啊，總算出了口惡氣！”

謝應玄心頭一喜，食指中指一把扣進鯰魚的腮部，向上游去。

在水下三四丈，謝應玄已明顯感到壓力，好在已達到磨皮境，呼吸法小成，才能與之周旋。

上岸后，天光投射，鯰魚似乎有緩和的跡象，身體又開始甩動起來。

謝應玄隨手摸了塊石頭，砸了兩下，這才老實下來。

“給臉不要臉。”

若不是這魚在水下嘲諷，謝應玄也不至于跳下去。

還好有石龜相助。

謝應玄看向石龜，后者趴在地上，有些無精打采，頭頂的角不再散發寒氣，似乎消耗頗多，回去以后給它補補身子。

這魚估摸著竟有百來斤重，更離奇的是，它竟然生的一雙豎瞳，細看多少有些駭人。

謝應玄的眼底浮現出關于它的信息。

【飛蛇鯰，綠色資質】

【開靈進度（70/100），點化所需靈光3點】

【四翼飛蛇的分支，如今已血脈稀薄……】

【點化可得詞條:戲水若飛（綠色）】

“嘖……也行吧。”

謝應玄本想宰了這小畜生，卻有意外收獲，這個【戲水若飛】一看就是個實用的詞條，能給謝應玄這半個旱鴨子增添不少助力。

難怪這小魚鰭倒騰得還挺快，血脈就不錯的。

謝應玄以龍虎拳步法招式中“龍步”的變招，在水下蜿蜒盤旋，動靜細微，不然還真靠近不了這飛蛇鯰。

“好，給了！”

謝應玄心念微動，眼底金光涌現，順流直下抵至掌心。

【叮！成功為飛蛇鯰開靈！】

【它倏然頓悟，本能的天賦不斷憶起，若是再給它一次機會，絕不會輸給你……】

【獲得綠色詞條:戲水若飛】

【戲水若飛】:獲得水中呼吸的能力，浮沉于水中，好似空中翱翔，大幅度提高水性……

謝應玄有些無語，這家伙還有逃跑的念頭呢？

純純的二五仔啊。

這時，清脆的聲音于背后傳來。

“喂！”

偏頭一看，正是柳明月，身后跟著青衣侍女。

二人約定好地點的，柳明月有需求，謝應玄有實力，一拍即合。

“你居然把它抓上來了，怎么做到的？”

柳明月眼睛眨了眨，驚訝道。

可不就是十幾天前戲耍自己的鯰魚嗎，柳明月現在都忘不了那欠揍的姿態。

“才下水抓上來的。”

謝應玄已收好石龜，指了指自己濕漉漉的頭發，他反過來問:“聽你的意思是，見過這家伙？”

“何止是見過，我夢里都想宰了它！”

見柳明月惱火的神態，謝應玄大抵明白之前她的衣服為什么那么臟了。

“我出二十兩，把它賣給我吧。”

柳明月開口道，她剛剛學有所成，手中的零花錢又多了不少。

而且作為靈魚，價值也不菲。

聞言，謝應玄欣然點頭，抽出腰間的麻繩，將這飛蛇鯰綁好，善意道:“柳姑娘，小心些，這家伙力氣不小。”

柳明月重重點頭，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已經蘇醒的鯰魚。

拍了拍手，少女單手拖動這條大鯰魚，迫不及待往清河縣的方向去。

任憑這飛蛇鯰如何弓身，柳明月的手愣是一動不動。

“她的力氣好像大了不少……”

謝應玄有些困惑，前些日子不是連魚簍都拿不穩嗎。

這時，青衣侍女拿出一包寶藥和兩張銀票，放在謝應玄的旁邊，而后快步跟上柳明月的身影。

銀票上赫然落著一個“柳”字。

看著地上芭蕉葉裹著的寶藥，謝應玄想明白了些。

有一定的天賦，配合上品的寶藥，起步自然不會慢，并且柳明月曾指出謝應玄掌握內功的事實，想必也是精通此道的……

謝應玄搖了搖頭，把目光移向手中的銀票，微微一笑。

“正愁怎么處理你這個二五仔呢？既然你這么后悔輸給我，就放你自由吧。”

以謝應玄曾經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表現，帶回這么大一條鯰魚，自然是不合理的，若是空手而歸，就正常多了。

“唯獨這銀票，太惹眼了。”

摸著桑皮紙制成，頗有質感的銀票，謝應玄微微一嘆，怎么用才合理呢？

自己可不是大戶人家，像是天天逃課的學生，一朝中舉，可能嗎？

謝應玄收起思緒，看著手中斷線的桿，有些心疼。

這魚竿也是綠色資質，本身有不俗的效果，正是配合了【永不空軍】的詞條，才能吸引綠色資質的飛蛇鯰咬鉤，謝應玄下水以后，可就不管用了。

“明天找個老師傅修一修。”

……

秋稅將至，糧食鋪子人頭攢動。

“總算把精米買到了。”

謝應玄手里提著袋五十斤的精米，算上家中屯的，已經足夠將包括蘇穗在內的三人上交秋稅了。

日子一天天變好，蘇穗的情緒也漸漸穩定，前幾天還跟她一起逛夜市呢，買了些合身的衣裙。

行至蘇家門前，卻見大門敞開。

原本干凈利落的庭園，隨意丟棄著家具和蘇穗的日用品，椅子、柜子、鍋，甚至是褻衣。

原本種了幾十年的枇杷樹因外力而折斷，大門上有明晃晃的砸痕。

“怎么了？”

謝應玄心里咯噔一下，急切尋找著蘇穗的身影。

走進臥室，入眼便是一副慘狀。

地上落著煙頭，傾翻的雜糧粥，不同大小的鞋印，還有令人窒息的血跡。

床上雜亂，床角開裂，似乎曾不止一人在上面活動。

謝應玄懷著沉重的心情翻了一下被褥，床單上落在些許未干的白濁粘液，幾根粗黑的卷毛出現在眼中。

“……”

各種氣味雜糅在一起，涌進謝應玄的鼻腔，令人尤為煩躁。

沉默，依然是沉默。

謝應玄走進廚房，試圖找尋蘇穗的身影。

直至一個時辰過去。

蘇家整個三進院被找遍，也沒有尋到蘇穗的影子。

“唉！”

謝應玄垂頭蹲在臺階上，想著最有可能的兇手。

在這秋稅迫急的境況，能做這般畜生事的，也只有那幾個無所事事的小乞丐了。

謝應玄行至廚房，抽了根竹棍，以柴刀將其削尖。

“有些人，果然還是活不得啊……”

謝應玄以麻布將削尖的竹棍包裹好，決定今晚就要讓那幾個小雜種付出代價。

“轟”悶聲傳來，謝應玄回頭。

發現那異響是從灶臺下傳來的，他蹲下一看。

里面只有尚且微熱的焦黑柴火，煙氣有些嗆鼻。

“幻覺嗎？”

謝應玄皺眉，這里面怎么看也藏不了人，是自己想多了……

然而下一瞬，又聞“咚”的一聲，黑煙撲面而來，定睛看去，灶臺左邊內壁竟有一塊磚塊被推開！

一只黑黢黢的小手探出。

“是、是你嗎？謝咳…咳……”

聲音有些虛弱，謝應玄立馬認出這便是蘇穗。

謝應玄直接伸手將柴火抓出，踏入磨皮境后，他已不懼這種程度的燙感！

他將半個身子探進去，迅速扒拉灶臺內壁的磚塊，一塊又一塊抽出，漏出里面幾近昏死的蘇穗。

正蜷縮著，氣息奄奄。

見到謝應玄的臉龐，她沾著黑灰的小臉勉力笑了一下。

“現在沒事了。”

謝應玄拉著蘇穗，將她從灶臺的隔間救出來。

好在蘇穗身上沒有任何傷口，只是因缺氧而有些虛弱，應該是在那幾個乞丐破門而入之前，就已經躲進去了。

不過也相當危險，蘇穗若是不能自行爬出，恐怕會死于炭毒，也就是一氧化碳中毒。

謝應玄抱著蘇穗，沒時間問具體情況，當即帶她去附近的醫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