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長時間的寂靜。
許仙望著這位身材魁梧的中年人，默不作聲，手中悄悄將邸報放了回去。
這位窩窩囊囊熬死所有人的撿漏王居然是本朝太祖....許仙心中腹誹，拍手贊嘆道：“太祖英雄蓋世，雄韜武略，令人欽佩！”
聞言，兩人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
旋即，就見那人抱拳道：
“許大夫，久仰大名，小女大病得愈，平平安安，全靠許大夫妙手回春，本官感激不盡，許大夫請上座。”
這名雄壯的中年男人，就是季空空的父親，季都監。
衙門正八品的武官。
“大人客氣。”在季都監的邀請下，兩人進入內廳。
這里的格局和外面基本相同，桌案上堆滿了兵馬糧冊的文書，還有一些其他的邸報折子，條案后的墻壁上懸掛著一柄長刀。
許仙先是將季空空的病因簡略敘述了一遍。
季都監從衙門緊急趕回來，已經聽三個兒子說過大致情況，但三人不學醫，講不清具體細節，所以才要親自見一見許大夫。
“這幫畜生！”
季都監聽完，陰沉的攥緊沙包大的拳頭。
他近日一直在琢磨，懷疑小女兒這場莫名其妙的大病，是不是中了政敵的暗算，想以此逼迫他屈服，但也只是懷疑，沒有證據。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官場爭斗也是如此。
但官場比江湖好的一點就是，它有約定俗成的潛規則。
那就是派系爭斗歸爭斗，往往不會禍及家人，如果都像江湖中人那樣動輒殺人跑路，朝廷早就亂套了。
你拿別人的家眷撒氣，有理也變得沒理，敵人自不必多說，同一陣營的上官領導第一個饒不了你。
他們這已經算是越界了。
看著季都監陰晴不定的面頰，許仙平靜不語。
他對官場那堆破事沒有一丁點興趣，他只對功德感興趣。
心想著，如果季都監被氣出個好歹來，自己順手給他治好，不知道能獲得多少功德....
對面的季都監當然不知道此刻許仙在想什么。
沉默片刻，季都監解釋說道：
“我與老都監之間本無恩怨，要不是知府大人點將，我現在興許還在靜安縣當捕頭呢，現在想想，當捕頭也沒什么不好....”
說著，話語一頓，又道：“若非許大夫出手相救，小女恐怕....真不知該如何感謝了，除了診金，許大夫可還有什么想要之物，盡管開口。”
想要之物？
武學算不算....
許仙眼睛一亮，說道：“我想尋求一本武學，適合入門的就好。”
“武學？”
季都監奇怪的打量了下許仙。
雖然說自古醫武不分家，但這句話原本指的是習武之人，樁功練完要學打法，想要給敵人造成致命傷害就需要掌握經絡、筋骨等人體結構知識。
本質上是為了搏殺，治病問診倒是其次。
不然還要專門的醫者做什么。
反觀醫者，大多皓首窮經，埋頭苦學，光是記住藥材和背熟藥方就需要幾十年嚴寒酷暑的心血，哪有時間練武？
古人常言貪多嚼不爛....
季都監想了一下，古人好像還說過，技多不壓身....哦，那沒問題了。
沉思片刻，季都監起身從案臺后面拿出一本書。
季都監道：“這是我年輕時與人比斗，贏來的武學，不屬于衙門武學，許大夫可以放心習練。”
許仙凝眸望去。
這是一本黃緞封皮的簿冊，大概半指厚。
封皮上寫著兩個大字——開山。
開山.....聽名字就感覺挺厲害的樣子。
坊間的秘籍都是極為破舊的小冊子，甚至大多都以殘頁的形式流通，不是缺開頭就是缺結尾，給人練得賊抽象，像這般完整的武學極為少見。
無數武師為了爭搶一紙殘頁打的頭破血流。
如今一份完整的武學就擺在眼前。
看著眼前這本嶄新的武學簿冊，許仙兩眼渴望。
只見季都監微微一笑，介紹道：
“此刀法喚作開山，屬狂斬之法，共有八刀，所以也叫八步狂斬，講究只攻不防，全力破敵，揮刀之時，將全身氣血集中于一瞬，爆發出遠超平常的殺傷力，氣血如波濤般不斷堆疊，一刀強過一刀。”
“不過此刀法過于極端，不留余力的爆發，對自身筋骨損耗極大，容易撕裂受傷，我年輕時得此法，至今也僅能連出四刀，”
說著，他又回過神，從抽屜里取出一份白皮簿冊，遞給許仙。
“這是我個人的修煉感悟，里面有詳細注釋與心得，談不上通俗易懂，但以許大夫天縱之才，看了應該很容易明白。”
許仙捧著簿冊，臉上難掩喜色。
“多謝季都監。”
季都監遲疑了下，又道：
“這門武學雖然缺了最后一刀，但影響不大，此外運氣行脈與樁功呼吸之法也是完整的，就是修煉難度有些大，我當年練了數月才勉強入門，許大夫切記不可過于心急，若是氣血不足就強行催刀，很可能會釀成大禍，甚至筋骨盡斷變成廢人，為保險起見，讓我先測試一下你的根骨吧。”
測根骨？
原身從小體弱多病，應該不會是傳說中的武學天才吧。
許仙想著，向前走兩步，站在季都監面前，任由對方捏握自己的腕骨、肩背、手臂，旋即便感受到一縷氣血涌入經脈之中，將自己緊窄的經脈撐得鼓脹起來....
很新奇的感受。
片刻，季都監收回手，摸著胡茬，笑著贊嘆道：
“根骨中等偏上，經絡中先天貫通二十八個竅穴，練習《開山》綽綽有余了，不過后續錘煉之時還需要小心謹慎，此為水磨工夫，不可心急。”
他這里說的竅穴，指的是人體小竅，共有三百三十九。
所謂大竅指的則是氣海九竅。
只有錘煉完皮肉筋骨，將身體打造成足以容納某些東西的容器后，九竅才會逐步貫通，這時的武師也就邁入了氣海境。
普通人出生時通常會先天貫通二十個小竅左右。
天賦卓絕的武道天才，會貫通四五十個，但這種人在江湖之中鳳毛麟角，通常都是各大門派首席弟子、或是世家大族的頂梁柱。
也只有在武會中一路過關斬將、殺到殿試的武舉人，才可能貫通更多竅穴，不過就算是武舉人，只貫通四五十竅穴的也不在少數，并不是每屆都有那般神人。
即便是他，也才先天貫通三十個小竅而已。
二十八竅，這等天賦放眼整個衙門，所有差役都算上，能超過的也才三五個人。
通常這種人都會早早被各大門派、世家看中，比起在衙門苦哈哈的當捕快，在那些地方可就滋潤多了，隔三差五還能吃頓補藥，這在外面簡直不敢想象。
季都監目光灼灼的給許仙講明利害，及相關的注意事項。
許仙頷首。
二十八小竅就能修練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