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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轉動之色

熱氣蒸騰,花香四溢。

道格拉斯大陸北方諸國盛行浴場,在漫長的歷史里面確認了浴場的基本形制,走到哪里都是這樣:

主體是完全對稱的長方形,在出入口有更衣室、按摩室、蒸汗室和涂橄欖油的房間,包圍一圈是一間間獨立的浴室。

燒熱水的鍋爐房、儲藏室和奴隸房建在地下,來來往往的客人不會見到那些在浴場工作的底層人。

蘇帷把自己全身浸泡在溫水之中,感受著暖洋洋的水流,貝拉和阿曼達站在他后面扇動著花香熏制的大羽扇。

蘇帷在溫水和花香的懷抱中慢慢卸去了行軍征戰的疲乏,雖然超凡之軀可以經久不累,但是得到身心上的休憩能加速血氣的拔除。

這座浴場的裝飾一片綠色,在這里泡澡給人一種躺在夏日草原,陽光正暖,微風徐徐,青草沙沙作響的美感。

現在他在獨屬于貴族的浴場,自然和公共浴場不是一個規格,大量使用了花紋磚和水晶塊,種植著各種顏色艷麗的花花草草。

燭光搖曳,看上去就像隱藏在密林之中的地下湖面,倒映著天空、翠綠的樹葉和低垂的藤蔓,幽邃而神秘,迷了人眼。

鏤空雕花的屏風和厚重的花崗巖墻壁分割出了不同的房間,浴場中央是一座睡獅盤臥的石像,圍出來最大的一片浴池。

三面走廊,每個私密房間里面都有一座精巧的噴泉,貴族們可以坐在層層臺階之上把身體泡進溫水,想要泡深一點就往下挪一級。

花崗巖墻壁沒有直達穹頂,氤氳的熱汽從上面的拱券式空間流走,而每一座雕像都是溫水的出入口,通往復雜的水道系統。

有些浴場是露天的,為了保障冬日的供暖,浴場地磚之下和墻壁夾縫會有管道通熱氣和煙來維持溫度,燒鍋爐的奴隸日夜不休。

如果貴族浴場的規格再大一些,就會繼續沿著縱軸線劃分出熱水廳、溫水廳和冷水廳,其中溫水廳的面積一般都是最大的。

貴族浴場是重要的社交場所,大型城市的浴場會增設圖書館、演講廳和劇院,周圍會有體育場和花園,到了夜晚也是燈火通明。

關于浴場在整個道格拉斯大陸北方流行的歷史,可以追溯到雷蒙歷初期,可考證的浴場遺址遍地開花。

最早的浴場都是私人出資建設的,持續到帝國崩潰都沒有任何公開條文鼓勵在各個城市建設浴場。

普通平民平日里最大的享受就是去公共澡堂泡澡,有些是免費的,大多數需要繳費,但是收費相對低廉。

于是生活在大城鎮的平民總是喜歡去浴場里面一飽眼福,浴場成了人人喜愛的休息、娛樂和歡宴的場所,這種風氣盛行已久。

浴場是安樂的場所,匯集了形形色色的人,有些自家有私人浴場的富商和貴族也經常去公共浴場。

那股熱火朝天的氛圍令所有人著迷,在這一點上實現了難得的不分貧富,自然人人趨之若鶩。

喜歡炫耀的富人會在浴場斗富,穿著自己最漂亮的衣服來到公共澡堂,帶著一群奴隸在旁邊侍奉,享受平民羨慕的目光。

女奴們為主人脫衣,橄欖油按摩身體,用貴金屬或者象牙制作的槽紋刮板清理肌膚,還有名貴的香水涂抹全身。

很長一段歷史時期,浴場普遍允許男女共浴,所以公共浴場往往也是荒唐縱欲的代名詞,丑事百出,聲名狼藉。

直到一位帝國皇帝明令禁止了浴場里面男女共浴,所有浴場分開建設對稱的浴池,這種事情才平息下去。

到了如今這個時代,大多數城鎮平民依然會坦率地表示自己喜愛浴場,對于這種流行千古的社會風氣,有學士曾經評論道:

“浴場、醇酒和美人,三種籌碼堆在一起,買下了大眾的靈魂,腐化了大眾的肉體,并且成為了他們生命之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蘇帷對于浴場沒有太多的看法,有時候公會里其他玩家約著到浴場開會,他都是泡在旁邊的熱水里面保持著沉默寡言。

他一向不太喜歡浴場中央那個混浴的大浴池,所以軍團里貴族們一起來高檔浴場包場放松的時候,他要求給自己開一間獨立的浴室。

蘇帷享受了片刻的寧靜,但是他的思緒一直飄在最近的夢境,對于無夢之人,這種預兆令人感到不安。

貼身侍女貝拉和阿曼達陪在旁邊,在自家少爺沉思的時候不敢主動上前為他按摩身體,橄欖油和香皂已經在臺子上擱置了很久。

蘇帷命令貝拉和阿曼達退下,而且為了防止她們覺得自己惹得少爺不喜,甚至不希望她們侍奉,他的語調是溫和的。

在少爺想要自己一個人獨處的需要下,貝拉和阿曼達相互對視了一眼,然后放好了手中的羽扇。

她們把準備好的珍珠粉、按摩用的橄欖油和香皂放回了籃子里,蓋好了絨布,輕手輕腳地退出了房間。

蘇帷從溫水中坐起,肌肉群像是流水一樣活動,驟然發力,他審視著自己的身軀,感受力量在渾身緩慢流淌,每一次脈搏都像無聲無息的漲潮。

輝光的余暉在琉璃的器皿里面存續,蘇帷一直在得到拔擢,緩慢但是堅定,就像刺破黑暗的黎明,大家都知道太陽一定會如約升起。

然而面對過達尼爾·修那個頻繁使用高階魔法的魔導師,他感受到了一絲威脅,或許這個世界已經和他的印象有了一些區別,不能全憑經驗。

蘇帷雖然親手斬下了達尼爾的頭顱,但是這個過程被迫使用了不熟悉的技藝,為了獲得可以傷害到元素體的武器。

高階魔法在達尼爾手里只是展露了威能的一角,但是放到大魔導師手里就可以輕易摧毀一支軍團,蘇帷很清楚那些魔法真正的威力。

大魔導師放眼整個道格拉斯大陸都是有數的強者,一個王國的魔法師協會能有多少大魔導師掛名可以一定程度上反映王國實力。

蘇帷現在一介男爵的冊封都還沒有落到實處,不太可能面對大魔導師這種層次的敵人,以大魔導師為假想敵無異于杞人憂天。

然而,不得不說,在煉金術之王的寶座上坐了太久,蘇帷已經快忘了那種弱小的感覺,那時候他頭上閃耀的群星只有諸位圣者。

重走赤金之路,再次以仰視的角度看待大魔導師,也會面對一些足以造成威脅的敵人,蘇帷都覺得有些懷念,好像回到了當年摸爬滾打的日子。

“現在的力量,好像有點不夠用了……”

精神念力悄無聲息地生發,浴池里面的溫水像是面臨地震一樣出現了劇烈的波動,泛起了層層疊疊的漣漪,水珠四濺。

奔騰的池水逆流而上,如同倒懸的水龍卷將蘇帷包裹了進去,在這股波濤之中,他的身形被完全沖散,仿佛冰晶溶化進了水流。

上下顛倒,翻涌的池水驟然落下,宛如一場大雨淋漓,熱汽也為之潰散,蘇帷就這樣消失在了這處浴場。

外面中央浴場大聲喧嘩的貴族們舉杯相碰,完全沒有意識到旁邊浴室發生的事情,他們依然在縱情享樂,在陰影里面交換著關于封賞的意見。

日光像是血一樣滴入蘇帷的雙眼,他的瞳眸中閃耀著明亮的赤金色——在太陽的居屋,他的真靈格外活躍,就像上了岸的魚重新回了海。

蘇帷來到了“光界”,準確的說是光界的邊境,他并沒有穿越純白之門,也就不會感受那股寒冷,不會看見成群的亡者在徘徊。

純白之門以白骨之門或者象牙之門聞名,它是復雜易變的,就蘇帷所知它已經多番改變,那股寒冷曾經沒有這樣逼人。

言語不能穿過純白之門,所以經由此門進入光界的入夢者都緘默無言。

對于蘇帷而言,進入光界不僅僅只有這一條路,只有死者和尚未通曉光界第一重奧秘的學徒必須穿越純白之門。

當學徒踏足光界之后,有關光界旅行的記憶便會像是寶石鑲嵌進王冠一樣進他的腦海,卻又破碎難言,幽微難明。

學徒們將帶著如同追憶半明半暗的夢境一樣的情緒,去追尋這座太陽的居屋,好似在清朗的秋日之間追憶兒時農家的臺階,在夢里走廊和窗戶中透出點點光芒。

蘇帷·赫爾墨斯是煉金術的王者,赤金色的主宰,他擁有燦金的姓名,而名字擁有力量,與居屋同在,他在光界無所禁忌。

光界幾經數變,對于學徒是危險的、令人戰栗的,而在蘇帷眼里,它在呼吸,在生長,在企圖愈合自己的傷疤,就像一塊巖石想要閉合自己向外敞開的縫隙。

光界仍然在受到傷害,傷疤無法得到恢復,但是這座屹立在夢境中的堡壘將永遠存續,這是圣者們約定的歷史和未來,而數道金線收束著這個奧秘。

蘇帷現在要去到光界的外圍,曾經是生長與糾纏在堡壘之外的黑暗之地,那里在遙遠的過去是光明的,其色像是肉紅的根莖、淌著綠色的髓。

光界有明確的上下之分,但是這個方位是神秘學意義上的,從任何一處看去都像是站立在堅實的土地之上,天空永遠都是一輪太陽高懸。

蘇帷凝望著正午的烈日,沒有選擇朝著更高處攀升,而是轉頭走向邊境的迷霧,他便看見了純白之門,屹立在邊境的任何一個方向上。

“比死亡更加徹底的是遺忘,但是總有人會將一切銘記,這樣一來沉沒的歷史有了上浮的機會,而失落的土地會再次有人踏足。”

失落之地被圣者們封鎖,蘇帷依然在秘密的歷史中掌握它的地圖,模棱兩可,但是有跡可循。

夢境是過去的通路,那時候學徒同樣能前往蠻荒之地,黑色的樹林會邀請渴望得到蛻變之人,他們需要充滿激情。

在迷霧蔓延的泥土上,蘇帷把自己點燃,如同一顆太陽在地平線上升起,泥土在光明之下褪至純白,然后大地為之穿透。

愚昧的萬物需要為輝光讓出道路,而顏色只存在于有光的地方,黑暗的森林曾有月色穿過樹皮帶傷的枝椏,現在光再次行于這里。

蘇帷觸及了大地之下,他踏著盤踞的樹根,竊竊私語在耳邊回響,萬物生靈沉溺于夢境的呼號,都被埋葬在了這里。

光界沒有墻壁,但是這種向下的通路似乎證明了失落之地位于光界的正下方,是有別于虛界的,是屬于夜的深處,這股黑暗已經毀滅。

蘇帷成了唯一的光,而光在為他開辟腳下的道路,因為道路的概念已然消失,月色不再撫摸傷口,不再駐留于穿越森林之人的發間。

這里所有的事物都蒙上了一層褪色的濾鏡,被朦朧的氣氛所渲染,這里早已經被萬物遺忘,它們失去了自己的歷史。

遙不可及的天幕是蘇帷的來處,無邊無際的暗色斑斕仿佛證明了光界一直在呼吸和生長,渾濁的陰影交織翻涌,像是漆黑色的海洋把一切埋葬。

他隨著光蔓延的方向行走,直到一面嶙峋的巨石攔阻在路上,如同一個石化過的巨人的殘骸在黑暗中兀立,這是一塊紀念碑。

蘇帷用手指劃過石頭上的側腹,劃過一個個眼睛一樣的標志,苔蘚與地衣組成了粗糙的涂鴉,在深沉的黑暗里,這是唯一存活下來的生命。

他聽見了嗡嗡作響的聲音在敘述著逝去的秘密,就像苔蘚掉下的絨毛、宴會上落下桌子的殘渣,纖毛在石頭上漲成了猩紅,好像石頭染上了血。

“世界需要銘記曾經的第一重胎膜,它是世界的守護者,是大地之血的故鄉,光愿意為其永遠燃燒,把所有的罪惡都卷走。”

蘇帷割傷了自己,創造了一處傷口,自然也就創造了一處門扉,光明從門扉里面孵化出來,順著流淌的血落在黑色的巨石之上。

光界是世界表皮之下的堡壘,而蘇帷面見的是世界的表皮,即使到了現在仍然在穩定著現世的架構,它渴望回歸,瓣膜的脈動在告訴他這一點。

“我們在此締結契約,你將于我的血中轉動,光明會為你布下路標,你在像夢一樣的一天死去,也將在像夢一樣的一天,在恰當的歷史回歸。”

一輪一輪的轉動,纖毛有節奏地扭擺,或許丑陋,卻像是美麗的玻璃迷宮,從黑色的巨石里剝離,通體纏卷,永無窮盡。

這盤轉輪進入了蘇帷的身體,然后在這個過程中從猩紅之物褪色至了透明,它在蘇帷的頭發和手指中駐留,為他撐起了第二層皮膚。

不息的心跳之聲無盡地搏動,蘇帷周身皮膚蠕動,好像在心臟的雷鳴中轉動,力量在不斷地漲潮,隨著纖毛的搖擺而發聲。

面板的狀態欄上掛著【轉動之心】,每當這個輪子完成一圈轉動,蘇帷都將獲得一重祝福,屬于肉體的力量會在永恒中存續,并且得到提升。

第二層皮膚為他遮掩了赤金之色,他將不受侵害,念力會在瓣膜打開的第三態中孕育,就像胎膜羊水中的嬰兒,這是世界孕育的同樣的道理。

輝光為他們提供了離開的道路,蘇帷重新向上攀升,純白之門無法發現他的足跡,這是隱秘之事,在上的圣者們也為之遺漏。

蘇帷帶著世界的表皮回到了現世,一切都看上去一如往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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