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永不停歇
- 中世紀成圣,從打造魔戒開始
- 鏨毫吏
- 4663字
- 2024-09-25 12:10:00
赤裸之身,水波震顫,煙霧如渦。
強有力的心跳在鼓動,讓蘇帷從內而外地感受到了無與倫比的健康,生命的澎湃氣息為他而揚升。
曾經兩度燃燒自己,升起太陽,他已是焦黑之人,等待著下一次太陽之光的爆發,這是既定的未來,滑坡而至的深淵。
輝光的象征已經隱隱壓過了火焰的轉變之理,不仁的理性瓦解著人格,于是蘇帷決定舉起自己的第三相來平衡自身的天秤。
煉金術的赤金之路起源,在老師見證中發下的誓言——證實自己的永恒常性,這是屬于世界存續的道理,是關于生命與保護的準則。
蘇帷在失落之地尋回了世界的一塊表皮,帶著舊者的一部分偷渡到了現世,從圣者錨定的歷史線團里面牽出來一根隱晦的絲線。
沉眠的舊者不會這么容易回歸現世這一重歷史,即使世界需要表皮的保護也是一樣,相對于需要時刻警惕的虛界存在,威脅性較低。
蘇帷用自己的血締結了一個契約,一塊世界的表皮為他蒙上,化為了第二層皮膚,無相無形,面皮顫動,好似轉變著面具上的容貌。
那是雷鳴一樣不息的心之力量,在漫長史詩中保護著世界存續,現在為蘇帷誓約守護,這股力量的代價則是復仇的約定。
貴族浴場那種奢靡的氣息繚繞在鼻尖,蘇帷在溫水中活動著身體,全身肌膚都在脈動,就像每一聲心跳在皮膚的鼓面上擂響。
不息之心在永無止境地跳動,在三腔之內回響雷霆的聲音,它支撐著第二層皮膚的存在,一如這位舊者依然在支撐世界的表皮。
滿溢的輝光被其包裹,只有瞳眸之中閃爍著火光,心靈的窗口是輝光最喜的通路,這一點上第二層皮膚也無法庇護。
鼓動的皮膚始終不會停下它的節奏,轉輪一輪一輪地轉動,在第二層皮膚上,纖毛偶爾會露出原形,顯得蘇帷的外貌有些驚悚。
在瞳眸的縫隙之間,在血管的交纏之間,纖毛周而復始地重復著透明之色和鮮血猩紅的轉變,它不會停歇。
于是纖毛永無窮盡地纏卷,從眼睛里面伸出來,就像眼眶長出了頭發,在血管里面蠕動,就像毛細血管在皮膚下爬行,仿佛一群毒蛇在孵化與蛻皮。
從神秘學的結果而言,融合了世界的一塊表皮,蘇帷將永遠保持健康,并且永葆青春,不受外部力量的入侵,尤其是洞開傷口作為門扉。
所有被第二層皮膚所抵抗的力量落在上面都會被雷鳴的鼓動削減,仿佛一層無形的壁壘與鎧甲,拒絕著傷害與傷口。
鮮血經過不息之心,流淌在轉動的身影之下,在全身循環的過程就是胎卵在蛋殼中孕育的過程,力量在發育,生命在壯大。
以神秘學的視角內視,閃閃發光的輻條轉輪在太陽的光輝下轉動,就像回到了光界曾經的一種狀態,被遺忘的一重歷史。
蘇帷向自己手腕看去,人族守護者為他贈予的透明河流依然在皮膚的表面流淌,那是命運的回環,代表著注定的宿命。
用刀刃割傷自己,在河流的循環中打開一個傷口,宿命就為之延伸出新的可能,在混亂與永恒之間尋得了轉機,白血的秘素誕生。
蘇帷眉頭微微蹙起,想起了蒙上第二層皮膚帶來的麻煩:“不受創傷,免遭危難,生機長存,白血可就沒有那么容易獲得了。”
第二層皮膚象征世界的封閉,沒有足夠強大的開啟力量,就無法洞開傷口的門扉——再也沒有了鎖,再也沒有了門。
肉體的堡壘被表皮約束,它是這樣的堅韌,并且越來越堅韌,守護著所有生機與秘密,不愿意與外人相談話。
傷口不會誕生且敞開,血液不會為之流淌而出,自然也將沒有被命運河水沾染的白血。
這種通用的神秘素材變得更難得了,若是心的力量壯大,蘇帷便需要壓抑不住狂怒的、足夠鋒銳的武器才能傷害自己的皮膚、流出鮮血,或是尋求穿行于歷史的毒蛇來噬咬。
相對應的,白血一旦誕生,不僅僅會是命運河水的稀釋物,也會是雷鳴鼓點中激昂風暴的雨滴,它會在暴露之時保持著呼吸與舞動。
從神秘學意義上,這是一種拔擢,因為血從世界的表皮上流出,象征意義便是世界在流血,萬物生機從內走到了外,表里相易。
蘇帷覺得現如今自己一滴鮮血就可以治愈凡人的疾病,或者讓傷口極速愈合,重度燒傷者的生命也能得到強行存續,即使代價是消耗對方自己的生命力。
然而世界上有一具具肉體,對于凡人而言,頭腦所處的那一副身體會從胚胎的誕生陪伴到入了黃土,是一生渡海唯一的舟筏,是頑強的,也是脆弱的,就像混濁的玻璃。
若是僅僅削減壽命就能治愈纏身的疾病,從致命的傷勢中存活,無數人都會為之癡狂,愿意在壽命的賬簿上劃出一筆又一筆賬單,直到注定的終結。
那些來自于第二層皮膚的纖毛在有節奏地顛撲扭擺,讓蘇帷看起來就像一個披著人皮的怪物,這身人皮衣服都在節奏中舞動。
蘇帷同樣需要為自己不息之心的鼓點作出偽裝,不然和他共處一室的人都會聽見他們的心跳在以共振回應,衰老之人甚至可能就此倒地。
他點燃起了輝光,把手指抵在自己的嘴唇上,閃閃發亮、隱約有著血肉外觀的輻條輪就在眼底的陰影中旋轉。
他把輝光熄滅,讓午夜降臨,讓暗影留存,而太陽行過天際落下以后,月亮的居屋得以顯現,內外相易,表里互替。
黑剛玉的顏色一閃而過,第二層皮膚變得像是真正的皮膚,真正的皮膚變得像是無形蠕動的皮膚,藝術在其中得到顯現。
這是奧秘的技藝,獨屬于太陽與月亮之間的秘密聯系,輝光的仁慈僅僅存在于影中,而光界的影中自我坐落于月亮的居屋,它們是不同的面相。
白銀與鏡面屬于月亮的言語,光彩奪目,把一切真實揭露無疑,空無一物,靜若止水,也能反映萬千,它可以保守秘密,也能揭開真理。
美麗是虛幻的,真實是丑陋的,既然完美只存在于想象或者夢境,那么如同鏡像的倒轉,月亮會把可能與現實區分開來。
此時兩重皮膚的變易就是虛假與現實的地位倒轉后的結果,這是達成完美的途徑,外人看向蘇帷就會看到正常的人形,而不是纖毛舞動的怪樣。
然而午夜并沒有真正降臨,世界最后的燭火沒有熄滅,月亮不會占據太陽的居屋,這場藝術表演終究是一夜幻夢的畫作。
倘若蘇帷動用自己的力量,無論是輝光、火焰還是心跳的雷鳴,這種表里互替的偽裝都會像劇目開場時的幕布一樣消失,暴露出真實的丑陋。
貴族浴場的私密房間本來燈火通明,而現在月亮的氣息流淌在這里,讓花紋磚的光潔鏡面都不太情愿歸還反射的光芒。
房間里一時間宛如黃昏以后,黯淡得有些古怪,讓門外等待的侍女們為之驚奇,就好像天空上的太陽突然日落,大地變得昏黑。
“少爺,需要我們進來嗎?”貝拉和阿曼達隔著簾幕輕聲詢問。
恢復了常人模樣的蘇帷把自己慢慢浸沒在溫水之中,“進來吧,我的女孩們。”
貝拉和阿曼達看著遠比浴場走廊昏暗的房間有些猶豫,還是膽大心細的阿曼達率先推開了緊閉的大門,然后靜謐的氛圍隨之打破。
這世上很多事物具有神秘學象征,門扉是其中特別的一項,它區分了內外與表里,傷口與鎖孔具是門扉,象征著通行的權力。
因為光界在現世的映射,每一個鎖匠遲早會做洞開門扉、月光逸散的夢,而夢醒以后抓不住迷離的靈感,就像煙霧一樣消失。
月光是開啟其他空間的鑰匙,有些夜晚,城鎮里的街頭小巷會以離奇的方式扭曲,墻壁碾動,行人舊傷作痛,在其中風元素無比活躍。
當浴場房間的大門被洞開,暫時徘徊于房間里面的月亮氣息為之隱沒,剎那間燈火再次照耀整個房間,就像剛剛點起來蠟燭。
貝拉和阿曼達因為這種變化而驚訝,但是看見自家少爺在浴池中向她們招手,她們便馬上拋掉了關于異象的驚詫,圍到了少爺旁邊。
在貼身侍女的按摩侍奉下,蘇帷重新享受起溫暖的沐浴,仿佛第二層皮膚上那些舞動扭擺的纖毛都是夢境中的古怪。
在浴場的木臺子上,侍女們用橄欖油涂抹蘇帷全身,白皙的手在他身上游走,在這種赤裸的接觸中,嬉戲的玩笑聲歡快地回響。
白銀做的刮板,觸手微涼,侍女們用自己姣好的身材將之捂熱,然后為蘇帷涂抹珍珠粉,擦去多余的香皂沫和橄欖油。
等到蘇帷披著一身浴袍走出房間,香水的淡雅回調帶著木質的些微苦澀,周身看過去就是一位典型的貴族,好像時光追溯到了帝國屹立的年代。
見一位貴族離開了浴池,葡萄酒和甜點被貴族浴場的仆人端了過來,甜膩的蛋糕散發著迷人的香味,上面涂抹的蜂蜜看上去十分誘人。
蘇帷一邊和侍女們開著玩笑,一邊走路時享受著貝拉和阿曼達兩邊的投喂,她們的美麗讓中央浴場出來的貴族見了都會止不住羨艷。
“蘇帷騎士,您在戰場上的英姿如此耀眼奪目,我向您表示由衷的欽佩,聽說您的事跡正在流傳,吟游詩人還專門為您編了歌曲呢。”
向蘇帷表示恭維的貴族閃電一般迅速收回了看向貝拉和阿曼達的目光,很有自制力與自知之明,這種貴族才是圈子里的大多數。
他們很清楚,仆人固然地位低賤,而當她們的主人是一位強者的時候,美麗就在力量的庇護傘之下,連仆人都不是貴族可以得罪的。
國王的貼身仆人比封地男爵更加尊貴,覲見陛下的貴族都會對國王的仆人笑臉相迎,送上禮物,即使仆人依然需要對貴族使用敬稱。
軍團里面的貴族不知道蘇帷父子二人雙雙晉升爵位的事情,對于蘇帷的稱呼依然是騎士,而蘇帷沒有心思在浴場與他們多作寒暄。
簡單地回應了問候,蘇帷避開了他們的話題,在更衣室換上了貴族托加,帶著自己的侍女離開了奢靡的浴場,轉頭走向軍營的方向。
蘇帷在矗立著自家旗幟的營帳里面找到了諾曼男爵,而父親正在翻閱一本很厚的書,手指在紙頁上面挪移,看上去像是一位老學究。
“我仔細查閱過了,這次戰爭打到今天這個地步,除了吉羅德男爵一系,其他封地貴族都沒有絕嗣。”
諾曼男爵把記載貴族譜系的典籍合上,咚的一聲,激起了營帳里面翻飛的灰塵,可想而知這本書歷年更新下來變得有多厚。
“陣亡的貴族都有直系血脈可以繼承領地,蘇帷,你的男爵頭銜指望不上那些土地了。”諾曼男爵向自家次子說出自己的結論。
蘇帷倒是不以為意,他看著營帳上面掛著的簡略地圖說道:“瓦爾特伯爵那邊的貴族還沒有陣亡的,依然有機會。”
諾曼男爵思索了片刻,確實在印象里面有一些血脈沒能開枝散葉的貴族在瓦爾特伯爵麾下,大多數是底蘊積累不雄厚的新興貴族。
逐岸戰爭固然慘烈至極,世所罕見,但是這是多少年里平民躋身貴族行列最大的一次機會,危險往往伴隨著巨大的回報。
河谷地一些貴族就是當年依靠戰功得到分封的,他們沒有歷代血脈傳承帶來的關系網,自然也沒有盤根錯節的姻親聯系。
這些平民出身的貴族靠著利益關系層層依附,掛靠在蘭威王國這艘大船上,都是剛剛上船分到一塊蛋糕的新貴。
盡管索爾金大帝希望給王國帶來新鮮血液,給這些人爭取到了河谷地的富饒封地,他們見了老貴族依然容易低下一頭,沒有足夠的底氣。
即使這一代人努力生育,比起那些王國內部傳承數百上千年的家族,他們擁有繼承權的子嗣依然相對稀少,確實是容易捕獵的目標。
像諾曼家族一樣在王國里遍地開花的貴族終究是少數,血脈繁榮與否是生命系魔法都無法決定的,不是誰都能笑到最后。
“我給家里在王都的親戚都寫了信,到時候你跟著侯爵他們一起去王都覲見,可以找他們照顧一二。”
諾曼男爵看著自己即將正式成為男爵的次子,一時間感到有些恍惚。
不僅僅是因為自家這個過去一貫平實如石頭的孩子成長得如此之快,還有一點對自己人生的唏噓。
當年逐岸戰爭在尸山血海里面殺出來的男爵爵位,那股濃郁的血腥氣仿佛還在鼻尖徘徊不去,剛剛那場上萬人的火海之戰放眼當年不過是一場微不足道的戰役。
反倒是到了蘇帷這一代,這么一點戰功都能讓他踏上子爵的臺階,仿佛過去那么多年在封地里的歲月都蹉跎了。
自家幺子都要成為男爵了,或許這就是家族傳承和時代機遇吧,一代勝過一代,他相信自己兩個孩子都能比他的人生活得更加精彩。
這股脆弱沒有持續很長時間,論及戰場之事,諾曼男爵的心氣像是劍脊一樣挺拔,只有在家庭的溫暖懷抱里面,他才會是那副安樂的酒鬼老頭模樣。
“艾德文拖延不了奧古斯汀侯爵多久,那位久負盛名,如果不是諭令在身,恐怕他已經親至軍團了。”
諾曼男爵用鋒利的眼神看向營帳里掛的地圖,對蘇帷說道:“在停戰之前,我們至少需要把一家貴族殺到絕嗣,給你騰出來一塊好封地。”
手甲不離身的父親把掌心按在譜系書上,那股兵戈殺伐之氣好像要把書頁都染上刺目的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