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東出諾倫
- 中世紀成圣,從打造魔戒開始
- 鏨毫吏
- 4949字
- 2024-09-13 12:10:00
“你無需多言,這場戰爭越早結束越好,我要的是速戰速決。”
杰·艾德文伯爵精神矍鑠,須發全白,一身戎裝,裝飾鎧甲花紋繁復,亮銀與暗金勾勒出華美的圖案,穿在他身上依然能依稀見到當年被國王用寶劍冊封的英姿。
伯爵疾步走在城堡的走廊,鎧甲發出金鐵之聲,他戴著鋼制手甲,一只手始終放在腰間的劍柄處,仿佛隨時都要拔劍出鞘。
那股逸散出來的肅殺之氣把城堡里面裝修的奢華氣場完全壓了過去,好像他走的不是絲絨地毯,而是踐踏著沙場上的血跡。
跟隨在他身后的就是布萊迪·艾德文副官,伯爵家族放到他名下培養的子侄,同樣一身鎧甲,面容尚且年輕,微微彎腰,手里捧著一些文書。
剛剛副官就在向伯爵提出緩戰建議,現在整個領地內的貴族還沒有全員響應征召令來到諾倫城,他們一直在以準備不充分為理由推脫,責令急行軍的手令從他這里發了一遍又一遍。
沒有集結全部力量,沒有充分調動龐大領地的每一根手指,伯爵就想要率軍出擊,讓布萊迪副官看得心急如焚,甚至在這種大事決定上主動出言勸諫。
“芝農已經到了諾倫,我看到了他的家徽。”
來到螺旋階梯的陽臺,桂冠雄鷹的旗幟就在校場上高高飄揚,在伯爵眼里,諾曼男爵那股驕傲之風已經吹滿了城堡,金戈殺伐之聲仿佛再次回到了伯爵年富力強之時。
“那些磨磨蹭蹭的貴族真的上了戰場也派不上多大用場,他們可沒有經歷逐岸戰爭,一幫從河原地來死完人的戰爭土地上吸血的人,就算知道厲兵秣馬,手底下的士兵又能有幾分血性。”
艾德文伯爵即使到了這個年紀依然如此率直,對那些養尊處優的貴族如一而終地保持著睥睨的態度,好像幾十年領主生涯都沒有磨平他的戰士本性。
昨晚舉辦的宴會何其奢華,大請諾倫城所有宮廷貴族和已經率軍抵達諾倫城的封地貴族,而他作為宴會的主人卻一直沒有露面,這種端著的架子又是老派貴族的作風。
或許年輕時候的杰·艾德文是一位熱血澎湃的純粹戰士,但是這么多年閱歷積累下來,就已經決定了現如今的艾德文伯爵在貴族圈子的規則里是一方巨頭,他在為國王代狩富饒的河谷地。
“給所有遲到的貴族下達我的命令,我會率軍即刻出征,讓他們跑在我戰車后面的塵土里吃灰吧,什么時候我扎下大營,什么時候讓他們匯合,當面來給我謝罪。”
艾德文伯爵無疑是對那些貴族不滿的,并且溢于言表,但是作為傳達命令的人,布萊迪副官必然不可能真的原話復述,就像那些在宮廷里面記錄歷史的史官,每天謹小慎微,奮筆疾書。
在一些歷史決定性時刻君主嘴里冒出來不雅之言,諸如被當庭刺殺以后悍然宣戰,史官就不可能把那些臟話寫進正史里面,都要進行藝術性加工,美化修辭的同時還不能改變原意,非常考驗史官的業務能力。
“伯爵,舉辦比武大會的事情……”
“此事暫緩,比起戰前用來鼓舞人心,我更喜歡戰后拿來喂給那些吃不飽的狼,誰在大戰浴血以后還能奪得冠軍,我不介意給他一份大獎。”
布萊迪副官用羽毛筆在手里記述著伯爵的命令,一路上走得那么快,墨水筆跡都沒有一點潑濺,筆桿子拿得極為穩當,就像是握劍的手,一看虎口的老繭就知道他這位文職軍官同樣是一名戰士。
他們已經走到了城堡的大門,雙重鐵門在齒輪與鎖鏈的巨大摩擦聲中緩緩抬起,守衛們杵著長槍站直了身體,昂首挺胸地排列在兩旁,艾德文伯爵迎上了外面燦爛的陽光。
侍從牽來了披甲戰馬,伯爵和副官騎馬趕往諾倫城的校場,一隊護衛輕騎兵跟隨著領主,馬蹄揚起的沙塵一時籠罩著城市的街道,急促的馬蹄聲營造出緊張的氣氛。
這么些年下來,伯爵雖然對自家領地的情況一清二楚,但是各個領地封臣的發展情況不可能完全向封主透明,大家都喜歡暗中積蓄實力,接受征召也是藏著掖著,就像埋頭在草叢里面的獅子,隨時準備找到機會就亮出獠牙。
發起戰爭是一個重新了解封臣實力的渠道,艾德文伯爵已經提前過目了本次集結的登記冊,都是位卑權重的親信在校場第一時間登記的,看似不起眼,卻是伯爵獲取信息的第一渠道。
哪家貴族軍容精銳,哪家新生代騎士看起來英武不凡,都是靠親信自己用眼睛去看,用筆記在登記冊上,后面到了伯爵眼里,跟和平年代的情報一對比,就能發現一些蛛絲馬跡。
沒有大規模征召農奴兵,貴族就不能濫竽充數糊弄上面,即使沒有動用自家最核心的精銳部隊,為了戰爭的勝利,為了瓜分利益時候有足夠的軍功支撐底氣,貴族都需要拿出真正的實力應對征召。
戰前閱兵,然后已經在集結狀態的軍隊立刻出征,就是艾德文伯爵接下來的事情,甲胄繁重,不可能讓士兵全部一路著甲,但是出征之前全副武裝隊列行軍,對于諾倫城里所有眼線,無論是貴族、商人還是平民,都是一劑強心劑。
這么多年沒有爆發規模性戰爭,很多隨軍商人和小貴族子弟都還沒有意識到問題,在真正上戰場之前,伯爵對他們的第一輪提前面試就已經結束了,那本登記冊有沒有特意備注他們的名字就決定了他們有沒有入伯爵的眼。
伯爵麾下集結的軍團只是戰時臨時編制,不過戰爭烈度一起來,一時半會不會裁剪,如果能混到軍官的職務,即使沒有多大戰功,沒準運氣良好還能轉正。
對于沒有上升門路的底層貴族和渴望脫離賤籍的商人來說,這就是他們能接觸到的通天大道,是戰爭的混亂才能帶來的機遇。
只有少部分軍事貴族子弟對戰爭這件事情熟門熟路,已經知道競爭在他們來到諾倫城報到的時候就開始了,無不在看似職位卑微的登記騎士面前表現,明里暗里送禮,祈求能讓這位親信美言兩句。
熙熙攘攘的校場上,這些已經在伯爵心里被淘汰的人在滿心歡喜地等待著伯爵的出現,而備受伯爵重視的諾曼男爵一行自然被安排在了靠前的位置。
這場閱兵準備得很倉促,但是依然可以算得上井井有條,畢竟已經在這里集結的軍隊只有一個滿編軍團的人數,也就是四千人的規模——在剔除湊數的農奴兵以后,這些可都是甲胄在身的正規軍。
等到所有貴族就位,三方伯爵大會戰,整個河谷地的軍事力量基本都會打成一鍋粥,那時候才容易真正混亂起來,每逢大戰總有一股股小規模軍隊在戰場上亂竄,都是找不到自家旗幟的士兵。
諾曼男爵一家軍事貴族勢力就在現在閱兵場上的部隊里占了十分之一,雖然這個比例看似并不驚人,但是這里魚龍混雜,來了這么多貴族,他們依舊能占據前排的尖鋒位置,無疑擔負起了展現軍隊精銳力量的責任。
蘇帷騎著高大的蘿卜,魔獸血統帶來的體型和鋒利長牙的威懾力讓他這位具裝騎士在一眾隊伍里最為顯眼,他的精神念力不時就能捕捉到其余騎士瞥向他的隱晦目光,外場那些湊熱鬧觀看閱兵的市民就更喜歡打量他。
趕到校場的艾德文伯爵一眼就看見了先鋒處的具裝騎士,他騎馬站在桂冠雄鷹的旗幟之下,無疑就是芝農家那個不出名的次子蘇帷·諾曼。
為了閃電一樣迅速出擊,艾德文伯爵沒有示意下面人安排一場宏大的典禮,一切禮節從簡,他只需要通過這場閱兵儀式當面認識一下各家暴露出來的實力,而軍隊集結自然可以達到震懾人心的作用。
沒有在校場上額外搭建高臺,艾德文伯爵以具裝騎士的軍事貴族姿態,橫槍立馬,向所有集結在場的軍隊發表了簡短的演講,并且當場作出允諾:戰功卓著者,他必向王都奏請晉升爵位。
伯爵地位高貴,平日里這些底層貴族子弟、商人和外場的平民都沒有機會一睹真容,他的演講和許諾極大程度地鼓舞了士氣——比起長篇大論地渲染氛圍,還是實實在在的利益和簡單循環的戰鼓聲可以激奮熱血。
戰鼓出自煉金術師的手筆,使用淵洋魔獸的皮毛,在雷鳴之時制成,蘊含著大海的怒濤。
每一次重重擂響,鼓面上都激起陣陣珠雨,濃郁如舞動的鮮血,即使沒有擂擊者,這面戰鼓也會在雷霆交加的雨夜響起轟鳴,就像一顆不休之心在胸膛中跳動。
這樣的醒覺戰鼓向每一聲蘊含著共通情緒的雷霆致意,不愿意停下震動和發聲,想要安心保管它,就必須置于壁爐上方,或者門檻前方。
“我的傷疤乃是武器,我通過抗爭抵達勝利。沒有擊敗,只有消滅。”——激昂的氣氛在戰鼓擂響間蔓延在士兵的心里,一如刀劍相爭,他們把自己的刀鋒磨得吹毛斷發。
戰鼓激起上涌的力量,精神勃發,這股力量在全場的回響中縈繞不去,如同氣味,存續不休,大家都在接受這股戰意的癡狂。
誰人能在這樣的鼓聲中無動于衷?唯有離世的死者、大地與天空,沉睡之人也會被其喚醒,手握刀劍,觸摸利刃。
蘇帷手上的四圣魔戒在戰鼓聲中同樣作出了回應,“力量與榮耀”、“激情與藝術”兩個銘文綻放出來微光,兩者撕扯在一起,就像無休止的仇恨,渴望著敲骨吸髓,把骨與血投進火山,把灰燼灑滿冰川。
閱兵井然有序地開始,伯爵堅持騎馬巡回,檢視他這次重返戰場的軍隊,隊伍最中央的是艾德文伯爵自己的私軍,最前面是軍事貴族的陣列,其他軍隊只能往后站。
艾德文伯爵重點觀察軍事貴族們的軍容軍貌,心底里大概就有了數,默默記下隊列整齊、裝備精良并且在戰鼓聲中沒有熱血沖腦導致面色漲紅、按捺不住動作的隊伍。
蘊含魔力的戰鼓聲在振奮士氣之外可以作為篩選戰斗力的工具,軍容隊列可以突擊訓練,裝備可以砸錢采購,但是心理素質是沒有辦法短時間鍛煉出來的,能夠直觀地體現一支軍隊的實力。
悍不畏死的士兵可以拿著破爛的武器追趕內心怯懦的精兵,讓那些外強中干的軍隊四散逃竄,在沒有絕對裝備差距的情況下,軍隊血性可以很大程度上決定局部戰斗的勝利。
路過諾曼男爵軍隊的時候,艾德文伯爵與蘇帷父親有一次明顯的對視,這是他們兩個參加過逐岸戰爭的老貴族的默契,而在這支無疑是全場軍事貴族里面最精銳的軍隊中,伯爵注意到了一批特殊的士兵。
在戰鼓那股永不休止的氣氛中,凡人會想要為之揮舞刀劍,原地舞蹈的外場觀眾不在少數,而拱衛在那位具裝騎士蘇帷·諾曼身邊的士兵們,非常吸引眼球:
盡管只有寥寥不到百人,但是他們沉默地佇立在原地,在戰鼓聲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擅動,好像那種震耳雷鳴只是吹拂過身軀的微風,撼動不了他們堅若磐石的內心。
這群人完全展現出令行禁止的軍隊素質,就像一群手執殺戮兵器的雕像,不在乎自己的傷亡,沉默地給予敵人徹底的毀滅,比起那些強力無匹且越戰越強的精銳軍隊,他們這種對己對人一視同仁的無情更會令敵人恐懼,甚至這種恐懼也包括了他們的戰友。
艾德文伯爵凝視著這些獨特的士兵,然后目光落在了他們的中心,擺出隊列也要隱隱呈現眾星拱月之勢的蘇帷·諾曼騎士,而后者同樣以目光回應,兩個人就在校場上默默對視。
蘇帷看著這位位高權重的伯爵,沒有被他身上的貴氣而影響,他過去見過太多貴族,而根據他的經驗,這是一個有抱負也有實力去實踐自己想法的人,沒有被歲月不饒人的痛苦所折磨。
想來這次戰爭是能夠打出氣勢的,而不是一場貴族紛爭的鬧劇,有這么一位主君親征,蘇帷對戰事熟稔于心的慵懶像是夜間的陰云散去了一點,照下來一點清澈的月光——他開始有點期待戰場上的表現了。
這種停頓讓布萊迪副官都注意到了,小聲提醒伯爵大人,總不能讓這場簡單過目的閱兵儀式都進行不下去,多少雙眼睛都在盯著這里呢。
艾德文伯爵收回了目光,繼續驅馬閱兵,來到自己家的私軍面前,雖然非常了解,但是為了擺出姿態和氣勢,他放緩了戰馬的腳步,畢竟這是他統治紅色海岸的基本盤。
這么一對比,自家軍隊裝備更加精銳,但是那股恐怖氛圍的軍容就不是自家私軍可以媲美的,艾德文伯爵甚至覺得上了戰場,人數差距沒有足夠優勢的情況下,那些雕像一樣的士兵可以把自家的士氣殺到崩潰。
“足為千夫長啊……”
艾德文伯爵用古赫拉語在戰馬上感嘆了一句蘇帷這個新生代的練兵能力,而旁邊的副官不敢發表自己的看法,只能埋頭跟著自家主君。
千夫長已經是軍團里的高層軍官了,一般都是上陣沙場的軍功男爵親自擔任這種職位,對于蘇帷一個不出名的騎士來說絕對是超規格的贊許,實在是蘇帷麾下那些士兵讓他驚艷到了,甚至感到有些不安。
戰鼓雷鳴之聲沒有響徹太久,蘇帷銳利的目光就能看見一名壯碩的男人七竅流血地被人扶了下去,看起來一條命是要沒了——除非血似汞漿,髓如金鐵,想要擂響這種戰鼓,就必然付出鮮血的代價,擂擊者作出了生命的犧牲。
閱兵典禮就是出征典禮,趁著戰鼓的余威猶在,艾德文伯爵當即宣布軍團開拔,外場觀眾無不讓開中央大道,讓甲胄俱全的軍隊朝著諾倫城外的地平線一路奔襲,在伯爵的戰法之下,這注定要有一場急行軍,力圖速戰速決。
越過不動堅城的城門,在民眾或期冀,或仰慕,或恐懼的復雜目光里,蘇帷同諾倫城匆匆一別,就要去面對戰爭的未來。
看著天空中那輪高懸的太陽,騎馬走在行軍的隊伍里面,蘇帷就像剛剛登臺表演的演員,臺下背板的冷漠分析如風逝去,心腔里只余下一股平靜,然后反而開始希望這場戰爭能有一些不一樣的體驗。
譜寫這么一番篇章,終究是要以血為墨,以劍為筆,戰場在等待著筆者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