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太陽
- 中世紀成圣,從打造魔戒開始
- 鏨毫吏
- 4478字
- 2024-09-09 12:10:00
金色?還是綠色?
金色太陽的光芒冰冷而無情,釋放出璀璨奪目的火焰,灼燒著蔓延的綠色霧氣,就在蘇帷·赫爾墨斯身上,借著他自己的輝光。
這是對靈魂的巨大沖擊,他看到悲傷、勝利、失敗、失去與潛能,看到金色的太陽里面很多的面孔,這么多面孔沒有任何人的五官或是聲音,只有合唱,也只有雜音。
他確實看到了太陽,但是看到的太多,太亮,感覺又沒有看見太陽了,在他面前遠遠不止呈現出千百種形象,都是真的,也都是假的,沖擊著他的理性,攪亂著他的腦海。
“蘇帷·赫爾墨斯”,像是一場劇烈的暴風雨席卷,咆哮著說出這個名字,在他的腦海中肆意呼嘯,帶來劇烈的疼痛和熾熱,仿佛一顆將死的太陽要把屬于他軌道上的生命行星吞噬。
在永恒的太陽風暴中,這個名字在一遍遍回響,永不休止,又永遠到不了他腦海中的目的地,與此同時繁多且恐怖的未來幻影像是泡沫一樣浮動,相互矛盾,相互沖擊,一時要創造與拯救,一時又要絕對的毀滅。
宛如暴風沖過大地,在荒地上暴力地拉出一道深不見底的溝壑,那些無法分辨的話語灼燒著他,比太陽的輝光更甚。
炸裂開來的閃光不由分說地在意識深處抓住他的靈魂,蘇帷被迫開始了染色的道路:
在普遍的神秘學上,萌芽是神秘的第一重臺階,就像幼小的樹苗在深黑的土壤中鉆破種子的外殼,第一次見證凡性以外的世界。
向上攀升,將卷曲已久的凡態悉數伸展開來,直到幼苗的頂端親見學徒之門,跨過去,從土壤中生長而出,享受輝光的托舉。
染色,是萌芽后的第二重臺階,是道路的抉擇,宛如幼嫩的樹苗在陽光下褪去胚胎的初黃,換上了綠色的新衣,那時候它就知道自己走上了陽光的道路,群蛇蛻皮,夏蟬出殼,不外如是。
于是,綠色湯鍋的汁液將蘇帷的赤金污染,輝光也開始腐敗,而金色太陽灼燒著銹跡,讓赤金向著純粹黃金的形態熔煉——兩者都想決定蘇帷未來的道路,為他染上自己的顏色。
金色和綠色在蘇帷身上交織,而他在輝光閃耀之時已經是太陽的形狀,人類的身軀被完全解放。
于是金色和綠色把這顆太陽涂抹上各自的顏料,讓太陽的火焰不斷變易著色彩,就像兩種金屬在烈火中展現著不同的焰色。
在這股爭奪之中,冰冷的金色在無情地點燃輝光引爆更強烈的火焰,這樣的行為消耗著蘇帷的生命力,而腐朽的綠色在為他填補,完全的無私與慷慨。
一種巨大的意志替代了無情,好像在竭力集中,帶有終結和衰退的意味,純潔的、耀眼的白色光芒從冰冷的黃金色太陽中涌現出來,就像鉆出胎卵發出第一聲啼鳴的雛鳥。
銹跡脫落,腐爛的湯汁被燒掉,這股白色光芒閃耀在黑色星宿,追逐著正在攀登的綠色身影,花園的黑色大宅在這種光芒中顫抖。
綠色身影腳下的花園開始凋零,坩堝為之毀滅,喪鐘鳴響,自己拔根而起的樹木還沒有逃離就陷于崩毀,潰爛的浸泡在河流中的小生靈尖嘯地搖擺它們的小腿渴望盡可能快的逃跑。
垂死的活沼澤中裂開縫隙,蘇帷化作的太陽像是被一根光輝的柱子撐著,千日騰空一樣的火焰燒遍了深沉的黑暗,直到把所有的腐敗都焚盡,讓翻涌的綠色河水沸騰。
花園里的黑色大宅打開一道縫隙,透出比死寂銀河更深邃的黑暗,無數活著的或死去的靈魂的夢支撐著沒有真正形態的房子。
火浪從蘇帷這個太陽里面噴涌出來,席卷一切,花園里那些繁冗的肉花都化為了虛無,瘤木叢林上面的藤蘿被打斷了衰亡與新生的循環,樹的空心不再被蠕動的生命所填滿。
這股太陽的偉力在大宅的黑墻前才堪堪停下,而這座房子也在動搖,青苔的瓦片從房頂摔落,腐朽的木頭透出熾熱的蒸汽。
對客人發出盛情邀請的綠色身影在房子內被灼燒,在輾轉反側之間感到疼痛,這場巨變或許會伴隨很長一段時日,就像疫病本身鬧騰了肚子,那股火焰留下的傷疤始終炙熱。
然而,這樣的境況下,那道綠色身影依然堅持把一鍋湯汁饋贈給了終于走入花園的客人,這股湯汁被太陽的白色火焰灼燒,卻殘留下來極度旺盛的生命力量。
白色消退,金黃色也消退,綠色更是了無蹤跡,赤金的本色重新渲染到太陽里面,就像熔爐被投入了新的燃料。
那股澎湃的生命力量在蘇帷化作的太陽中活躍,不僅僅讓他不至于在這場劇烈的燃燒中把自己也燒成灰燼,還讓他這輪太陽愈發熾熱且不可控。
蘇帷開始墜落,一直向下,從無限廣闊的銀河落入裂口,直到重新墜入光界,熾熱的輝光從冰冷的虛界之底一路燒到光界最上的居屋。
純白之門的寒冷都為之驅散,亡者的冰霜被灼燒成苦黑的焦鹽,在光界的邊緣,無聲或者哭聲都在太陽的光輝下融化。
血痕累累的獸角路障本來攔著向上的通路,那道路寬大得可以讓船通過,旁邊臥著一顆碩大的受傷頭顱,這股傷勢連同著破損的門扉一起,很久過去都沒太愈合。
在太陽霸道地飛升之時,頭顱發出痛苦的呻吟,融化的水銀淚滴從頭顱的眼眶中腫脹滴落,燒焦了地面,門扉為之洞開,一路向上。
這次的動靜遠超蘇帷·諾曼之前的所作所為,光界發生了劇烈的動蕩,就像搖搖欲墜的宮殿在天災之中崩裂出更多的傷口。
在抵達最上的居屋之時,太陽的光輝消失了片刻,讓大地失卻了色彩,世界淪落在無光的黑夜里,愚昧與恐懼頓時達到了頂峰,蒙蔽著無知的萬物,再現了遠古的歷史:
在太陽的輝光之前,在最早的眼睛睜開之前,在最早的墨水繪制世界的樣貌之前,世界以回聲作答午夜的問候,那時候光界尚且還是黑暗的,前于輝光的記憶。
赤金之光剎那間普照整個光界,隱秘的歷史都為之破去了濃郁的陰影帷幕,因為在輝光極盛之時,沒有任何屏障可以阻攔光的蔓延,光生來就是要從最上的居屋流淌到世間的。
正午的太陽被點燃,在黑夜后大放光明,這是今天的第二拂曉,是一場冷冽的黎明,染得比日落更紅,整個世界的生靈都在仰望這個陌生的太陽:
人類,或是牲畜,乃至于他們啃食的蔬菜,掛在樹上的果子,都在接受輝光的疑問。
田地里使著草叉的農奴、城鎮里吆喝著買賣的商販、庭院里飛揚跋扈的貴族……他們在輝光之下平等。
植物是最敏感的,在人類懵懂之時,它們沐浴赤色的陽光,搖曳著它們的枝葉,像是在朝著新生的太陽朝拜,以舞蹈的司禮歌頌。
深秋僅存的綠色褪去了它們的衣裳,涂抹上新的色彩,那是迎合赤陽之光的琥珀色,就像綠色之于過去的太陽。
那些琥珀一樣的色彩晶瑩剔透,仿佛一面面破碎的鏡子,倒映著萬物生靈自有的純凈火焰,讓凡人所見,讓愚者所知。
一時間改換了天地,正如赤陽為所有生靈啟明智慧,它光輝燦爛,讓埋頭生活在世間的生靈都知曉自己內心也擁有著無形的太陽。
在道格拉斯大陸的東方,黑石一般的路徑裹挾著波瀾與轟鳴朝著天空上那顆異象的赤陽席卷而去,似乎是想要擊墜這顆不屬于塵世的太陽。
巨大的空洞橫貫天地,并且在迅速擴張,恐怖的震蕩仿佛要將大陸撕裂,聲音也被抹去,音律和歌聲溶解。
一個黑點突兀地出現,那是擊穿了光界的象征,現實的帷幕為之破碎,這道黑石一樣的軌跡貫入赤陽,讓至上的輝光流血,冷得像是森寒的凜冬提前降臨。
赤陽鍍上一層黑曜石樣的冠冕,像是枝椏上被催熟的飽滿果實,在天空中上演著午時日落的劇目,赤色在流逝,像是瀑布一樣匯入光界的洼地,猶如這個世界最初的故事。
直到流逝至盡,太陽緩慢而輕柔地合攏它的光輝,將那抹赤色遮掩在日冕的面紗之下,萬物熟悉的金黃在天空中驀然回歸。
蘇帷恢復了瞳孔的色彩,就在赤陽隕落以后,他身處光界,看到暗紅色風帆下的面容嚴厲的船長,他們一起航行,一起看著云彩越升越高。
光界有一條畫中的河流,發源于純白門扉之外,流經整個光界又回到最邊緣,藍綠色的顏料和黃金葉的粉末構成了流淌的筆觸。
畫中的船舶飄過畫中的河流,在天邊云彩下的畫中沙洲,水手們唱起了號子,渴盼之情流露出來,他們在歌頌那些失落的歷史。
風帆調轉,最大程度利用畫中的風,船舶航行到了河流的半程,蘇帷的光之果園就在正下方,他可以輕易俯瞰整個光界的景色,眺望邊境的空間。
與此同時,蘇帷和船長談論著光界的隱秘,這是必要的船票,每一個踏上畫中之船的旅客都需講述一個故事,其中最優選是船長都不知道的一重歷史。
蘇帷向船長表示由衷的感謝,希望祂能夠代替現在依舊本質渺小的自己,在光界的往復航行之中,向這幕大戲中親自下場的諸位圣者帶去赫爾墨斯的問候。
被壓制與遺忘,替代現實的新一重歷史覆蓋了赤陽升起的痕跡,舊有的歷史在畫中河流沉淪到底處,凡世再一次回歸了應該存在的樣子。
不可能之事消解于無形,只有親歷的宏偉者知曉其中的回憶,農奴依舊在大地上埋頭耕耘,商販叫賣著自己的貨品,貴族在庭院里大聲呵斥著笨手笨腳的仆人……
植物一起沉默地換回了綠色的舊衣裳,該凋零者在秋風中繼續化為落葉,它們無法傳述屬于一日赤陽的故事,而愚鈍的世人不再目見琥珀色的光彩。
或許光界在無限延伸的過去已經發生過不知多少次這樣的故事,不為人知的千頭萬緒和重重過往都隱沒了,被編織得如同發辮:
歷史是時間在世界身上留下的傷疤,那么傷疤自有愈合之處,只有足夠深刻、足夠廣泛的傷疤無可動搖,永遠猙獰地留在世界的表皮。
畫中之船回到了光界的邊緣,蘇帷看著畫中的船長那畫出來的眼睛,他頷首致意,而船長敬了個禮,動作像是云彩的活動。
船的最終航線是琥珀色的,因為它就流經了光之果園,染上了輝光青睞的顏色,而船長的眼睛無論何時都像是新麥一樣的綠。
畫中的河流,河水如藍寶石般澄澈,蘇帷漫步走下畫中之船,腳印在河水上泛起玻璃一樣的漣漪,一路送到了純白的門扉。
蘇帷離開了光界,以摔倒的身姿驟然出現,四圣魔戒依然安靜地戴在他的手指上,其中綠色和紅色的光輝在蕩漾著,就像蓄著酒液的銀瓶,可以在鏡面的酒液上看見自己的模樣。
從城堡冰冷的石板地上爬起身來,就像是大夢一場的醉客,他依然能看見那些畫里的顏色。
世界過渡到了寂靜無聲的時節,聽聞房間里面摔倒的動靜,阿曼達和貝拉主動推開了房門,看到了正在從地上起身的少爺。
“少爺,您還是喝醉了。”
她們倆熱切又擔憂地為蘇帷撣去身上沾染的灰塵,而他并沒有為自己辯駁,只是靜靜地凝望她們美好的眼眸,觀察著五官的每一道曲線。
他想著赤陽之光降臨之時,阿曼達和貝拉接受了輝光什么樣的疑問,她們又是以怎樣的目光去仰望天上那顆赤陽的。
不論是陰沉的城堡還是地底的洞穴,光界流淌向現實的輝光普照世界的每一個角落,無形的太陽會出現在每一個生靈的眼眸之中。
輝光是在眸中短暫留痕之物,冰冷的無形綻放之物,顱內之光存在于人類的頭腦里,可以被外人吮飲干涸,它的本質就是知識與理性。
歷史已經沉沒在畫中之河,阿曼達和貝拉自然對世界的劇變一無所知,她們打掃著房間,收拾著床褥,哪怕上面只有蘇帷坐過的壓痕,不像是他睡覺的時候滾落下床的樣子。
“少爺,您遲遲沒有下樓露面,夫人讓我們來喚您起床。”
女仆們攙扶著自家領主出門,生怕宿醉醒來的少爺又在城堡的螺旋階梯上摔倒跌傷,而蘇帷對此并無意見。
“男爵大人已經在城堡外面等您,少爺,夫人準備好了早餐,您得快點去了。”
蘇帷可以從阿曼達和貝拉的面容上感受到急切,因為她們不敢叨擾可能在睡夢之中的少爺,但是事情的境況又需要少爺醒來。
今日就是男爵領軍隊集結啟程的日子,如果男爵夫人將蘇帷遲到的原因怪罪到她們頭上,她們兩個小女仆可承擔不起,那就不只是平日里口頭訓斥那么簡單了。
蘇帷一路來到宴會廳,昨日的歡宴仿佛已經離他很遠,金色的太陽,綠色的身影,連同自己化為的赤金之光一起,都好像是大夢一場。
他看著薇妮絲熱切的面龐,看著餐桌上熱騰騰的早餐,他如釋重負地說道:
“早安,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