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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以拖待變

王俊繼續道:“據鄴城來報,司馬穎已經派了使者前來,另有一部兵馬北上,各位可有良策退之?”

蘇恕延再次站出來道:“送上門來的俘虜,咱們不抓白不抓,我部愿為先鋒,給這幫眼高于頂的南蠻子一點顏色瞧瞧?!?

南蠻子?你吃的是誰的飯哦。

宇文堅是徹底沒眼看了,瞧瞧對面的幽州軍將校,眼里看過來的目光都是對待死人的,宇文堅心底里只能祝他好運了。

在幽州這顆大樹下當差,顯然蘇恕延還沒有分清大小王,王俊若是有好選擇,會把姑娘嫁給胡部?

還不是因為搞不定當地的大族,而你又有啥實力,去直面他們在幽州的軍方勢力。

本還在為蘇恕延的愚蠢而無語的宇文堅,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只見蘇恕延狠狠瞪了宇文堅一眼,說道:“明公,我聽聞燕公麾下的質子營都是以一當十的精騎,若是能將其派到我麾下,想來冀州軍不過是插標賣首之輩?!?

你想死就算了,還得捎帶上老子!

宇文堅噌的一下就站起來了,明知是坑,他決然是不跳的。

宇文堅抱拳后信口就來,道:“明公,蘇恕延妄言離間各部軍心,我懷疑他早已暗中投了那司馬穎,想著拿咱們在座諸位的人頭,做他的進身之階呢?!?

“小雜種你找死!”

眼見宇文堅是想直接將他送走,蘇恕延仗著身體好,作勢就要上來揍人,不料卻被堂內的侍衛迅速制住,卜適再差也是同袍兄弟,念舊情的兩人手底下可不輕。

宇文堅連瞥都不愿意瞥這個蠢貨,若不是牽連到自己,誰管他的死活。

王俊冷眼望著宇文堅道:“蘇恕延的忠奸我自會辨,你小子若是沒有良策,咆哮公堂必然是要吃板子的?!?

面對這明顯的拉偏架,宇文堅心中無語,只能徒呼奈何,略微沉吟后,道:“明公南征,堅以為,此事為時過早。

司馬穎不直接派兵,而是選擇文武相配前來試探,就是在逼咱們先犯錯,他們好以大義的名來瓦解咱們。

無論怎么講,幽州邊軍無詔南下,縱使有天大的委屈,天下人也不會覺得優勢在我?!?

王俊陰翳的臉黑的可怕,若不是顧忌這,他早就掀桌子了,冷冷望著下首的宇文堅,他哼道:“你待如何?”

眼見有戲,宇文堅道:“司馬穎看似如日中天,但我卻更堅信物極必反。

他幾次三番的北歸鄴城,不把陛下握在手中,給了太多人機會。

陛下在洛,他在鄴,連魏武都不敢如此,我不知道他哪來的自信?!?

王俊遲疑道:“你的意思是拖?以拖待變。”

宇文堅頷首道:“不錯,拖。司馬穎想當陛下,但天下卻不都是想當他臣子的。

當今陛下在洛,只要有人能借著皇帝的名義發詔,天下的忠臣義士想必不會做事不管的。”

眼見王俊聞言猶豫不決。

堂下的崔毖率先說道:“彭祖,世子所言并非沒有道理,咱們貿然開戰,到時候不論誰上去,咱們都是以下逆上的叛軍,白璧微瑕,但瑕就是瑕,沒人會留著一塊帶瑕的玉。

暫退一步,熬過這段時間,說不定就是??仗炜章铩!?

棗嵩也見機勸道:“明公,昨夜至今,小婿收到的各家書信不絕,都不是報喜的,他們盡皆收到了盧子道的勸降書。”

就連衛景也暗中嘀咕道:“他們說的沒錯,近幾日尋我飲宴的人都少了一半?!?

文士們的集體發聲,王俊不得不重視起來了,霎時他只覺得風雨欲來,奈何這房中卻處處漏雨。

蘇恕延見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都投了宇文堅,膀子又被左右侍衛鉗的生疼,氣急的他直嚷嚷道:“你們這幫腐儒!哪里懂戰場上的事,休在此動搖軍心!”

崔毖眼露冷色,先前唯獨蘇恕延送來的流民最多,但今日這些香火情恐怕都是沒了。

王俊本就頭痛欲裂,見此直接煩躁的揮手喝道:“叉出去!叉出去!”

蘇恕延眼露難懂,我明明是堂上最忠心的啊,明公,明公何故親此小人邪。

一扭頭,王俊又道:“你繼續!”

瞥見蘇恕延懵懂眼神的宇文堅心中想笑,乍聽王俊催促,趕忙收回心神道:“既然要低頭為拖,咱們不妨將界河北岸的三部騎兵全數北撤。

先撤上二十里,一就當是給冀州面子,表明我們也有緩和之意。

二嘛就是暫時避免短兵相接,造成更大規模的沖突。

總不能我幽州替旁人火中取栗。

不過若司馬穎的這部兵馬真想不開要過河,二十里路快馬僅需一個時辰,就算拖沓些,也能擊其半渡?!?

許久,座上的王俊眉頭時鎖時松,最后起身嘆道:“老夫飄零半生,只想有一隅之地埋身,未曾想卻難遇明主。

今日成都王咄咄逼人,老夫深受皇恩,國家之業又豈能輕易拱手讓人。

祁弘,你領前線各部回退百里,無令不得主動交戰,若是相遇亦不相讓。

臺產,你替我去州境迎接鄴城特使,到薊時老夫親自去接。”

知道來使是和演的棗嵩不忍王俊如此受辱,道:“明公府前相迎即可,其余小婿可代之?!?

王俊顯然比任何人都想的通透,擺擺手道:“老夫知你體恤之意,但我不低頭,幽州難安?!?

此刻宇文堅到有點佩服起王俊來了,硬剛到底和伏低做小同時存于一身,到底是重結果,卻不在乎手段的人。

宇文堅拱手道:“幽州上下皆賴明公大義?!?

這一領頭,眾人皆呼道:“幽州上下皆賴明公大義。”

望著堂下盡是彎腰拱手之徒,王俊心里卻難有喜色,看來大伙沒人愿意跟司馬穎徹底撕破臉啊。

心中微微一嘆,王俊道:“各位的心思老夫明了,年底若無風浪,老夫這艘破船,就往鄴城去又何妨?!?

直腰的宇文堅在途中再次將腰打彎,直接道:“我宇文部只尊將軍。”

宇文屈云聞言蹭的站起來,竟直接從腰間掏出短匕,劃破手掌,道:“我宇文部和安北將軍的血誓牢不可破!”

眼瞅宇文兩叔侄如此表忠,段務勿塵亦掏出短匕,立血誓道:“我段部也是?!?

隨即各胡部首領有樣學樣,一時間血腥味撲面而來。

“烏桓同?!?

“烏丸亦同?!?

宇文堅瞥見諸部如此立誓,心中直接發毛,這血流的,簡直不像是自己的,老叔果然比自己老辣,貴在下得去手啊。

王俊在上,眼中難掩滿意之色。

堂內的幽州軍將校眼見胡部如此表態,在為首的將軍帶領下紛紛起身,不情不愿的抱拳低頭表示效忠,畢竟場面上王俊已然退了一步,再不識趣怕是就有戰前亡故的風險了。

本是一場動員會,陰差陽錯下開成了這副摸樣,王俊得到了眾人除出兵外的一切支持,拖,就是拼內功了。

往府外走時,宇文屈云私下里跟宇文堅說道:“三叔明日就要回去了,你小子常年在薊,給三叔透個底,這次王俊真能安穩過關?

若是不成,咱就另尋出路,總不能咱家在一顆樹上吊死。”

果然最好的繩子就是利益,這才短短半年功夫,王庭已經嘗到甜頭,不愿意放棄幽州這支產蛋的母雞了。

宇文堅想了想道:“三叔,若一個牧人家有百只羊,老人去世了,兒子們都想繼承這羊,而且已經有人因此而亡了,你覺得最后的結果會是什么?”

宇文屈云不假思索道:“這不簡單,要么平分,要么只剩下一個兒子。”

說到這宇文屈云收住了聲,頓了頓問道:“你怎么知道司馬穎不是這最后一個兒子?”

宇文堅笑道:“因為我不想啊?!?

“你小子,算了。這些都是你張羅回來的,回到王庭我如實說,想來大單于不會不重視你的意見的?!?

看著這高帽,宇文堅暗中撇撇嘴,王庭想干什么,他能管的???

宇文堅的薊城行來去匆匆,待回到營地,跟他同時回來的祁弘就已經下發軍令,命各部北撤。

宇文堅遂召集諸將放棄巡河,吩咐道:“呼延乙那樓大哥帶著兩營先走,拔拔赤勿的百騎留下,我倒要看看冀州來的是誰?!?

“諾?!?

就在宇文堅將大營北遷的隔天晚上,三千步卒悄然從上游渡河來到了他的老營。

戎裝披身的郝昌和公師藩騎馬在營地里巡視,此時的營地只剩下大片被人為破壞白地,告訴著后來者,這地方曾經屯住過大軍。

“都尉,找遍了附近十余里,一個胡騎都沒發現。”

郝昌擺擺手,面色不爽的叫罵道:“這幫胡騎真是屬狗的,鼻子太靈!老子故意撇開右司馬,專門晝伏夜出,尋這伙騎兵來,沒成想還是撲了個空?!?

公師藩用馬鞭指著南岸,道:“誰說不是呢?石超的運氣未免太好了些,來時正好三胡部在此開會,一下子就給打斷了腿。

咱就沒那個運氣嘍,尋了一部最弱的,沒成想還給跑了?!?

郝昌無奈道:“誰說不是呢,本想來個開門紅的。

算了,先屯住下營,幽州收縮了防守,先前的偵查算是白做了,咱們得重新派人試虛實?!?

公師藩眼神一轉,道:“你是主帥,留在此扎營,我與騎兵往北搜索,再碰碰運氣。

說不定有尾巴呢,到時候拿住一個,也好過咱們無頭蒼蠅的尋。”

郝昌頷首道:“如此也好?!?

公師藩馬鞭一甩,引著一幢人馬往北巡去。

走開了五里路,公師藩抬眼瞅了眼天色,日頭不錯,環顧四周除了大風就是殘雪。

公師藩揮手招來隊伍里的李統領和趙幢主,三人都是冀州豪強出身,倒是很合得來。

李統領笑道:“小都督可是乏了,不成咱就往回走,進帳先喝上兩壺熱酒。”

趙幢主推了一把他,道:“你盡說胡話,咱此次就是為了爭功而來。

不然要是大王升了,咱這位低的能承幾分恩,還不如苦上幾日,撈個肥缺?!?

公師藩笑道:“咱們這一路去,搜不了幾個村天就得黑,不如分開走,你二人各率兩隊,我居中,三路齊頭并進,遇上胡騎,點煙求援,咱們相互支援?!?

二人一聽,點頭應諾。

官道旁的村子里,宇文堅正收拾著裝備,等待著散布的斥候回稟。

不一會,普拔興沖沖的跑了進來,道:“世子,打老營出來了一幢人馬,步騎混雜,現在分成了三路,正往北搜索而來。

估摸半個時辰,能到咱們這。”

宇文堅來了興趣,問道:“分了三部,這是沒把咱們放在眼里啊?!?

低頭一尋思,司馬穎此時正在勢頭上,前線的將領難免大意,畢竟優勢在我嘛。

“人數呢?”

“左路兩隊百人,中路六隊三百,右路也是兩隊百人?!?

“一個滿編的五百隊。”

思索著的宇文堅瞧瞧窗外天色,時辰尚早,遂道:“他們離開大部隊不久,體力也尚有余力,給他們點時間耗耗吧。

讓拔拔赤勿派出一個十人隊,分別在晉軍搜索的沿途村落里點些炊煙,給他們找點事情做。”

“諾?!?

宇文堅走出茅草屋,瞧著散去的騎兵背影,暗道任爾幾路來,我只一路去。

“幢主,前面的村子里有炊煙,肥羊!”

趙幢主眼角一跳,謹慎道:“都提著些神,慢慢搜過去?!?

“諾?!?

兩個隊主左右配合,武士、矛手居前,弓弩壓后,折騰了半個時辰,只找到幾處快熄的炊煙,人是半個沒見。

“八成是聽見動靜直接跑了。”

“還吃了羊骨頭,賊娘的,比我吃的還好!”

“晦氣!”

從茅草屋里鉆出來的趙幢主氣不過,瞅著草屋罵道:“點了,半點歇腳處也不留給叛軍?!?

冒著黑煙的草屋,發泄著晉軍撲空的怨氣。

趙幢主瞅瞅天色,吩咐道:“地圖上往西還有個村,搜完它,今就歇?!?

此話也算是給折騰了半天的士卒們一點心里安慰,除了一伍騎兵,大伙可都是腿的,折騰可不就是人費力。

“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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