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玄何嘗不知道曹皚的心思？

但眼下正是用人之際，先立威讓他知道主次，再給他些甜頭讓他給自己賣力效命。

既然要求都已滿足，曹皚自然也沒有不賣命的道理。當(dāng)下二人賓主盡興，夏侯玄親自把曹皚送出了州衙。

堂堂的征西將軍居然親自送一個小卒出州衙。這讓一路上的衙署幕僚們紛紛側(cè)目。

雖然不敢多說什么，但從周圍人的目光中曹皚就看出了種種表情。不可謂不精彩。

門口，李勝和臧艾正在辭別。

所謂相請不如偶遇，臧艾和曹皚一合計，兩人接下來又是同路，都是要去城外的雍州兵郭淮駐地。

可從州衙出來，夕陽早已下山，現(xiàn)在已是月上梢頭。

從洛陽到長安，臧艾和曹皚之間的關(guān)系已然熱絡(luò)了不少，現(xiàn)在再次同行，兩人相視一笑之中，感情又增進了幾分。當(dāng)即決定一起前往驛站歇息。

望著臧艾的車隊逐漸遠去，夏侯玄的臉上慢慢收起了笑容。反身回到了后堂。

此時的后堂已然人去堂空，陰暗的角落里只有一個軍官默默地站在那里。

夏侯玄一個眼神，那軍官立刻躬身上前。

“把曹皚從進城以來的種種言行，全部細細說一遍，一個細節(jié)也不許漏！”夏侯玄緊繃著臉，全然沒有了剛才的高冷。

“諾！”

在昏暗的燈光下，軍官的面孔逐漸清晰起來，赫然正是剛才得罪曹皚又熱情帶路的徐質(zh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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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雖然規(guī)模宏大，但毗鄰前線，也實行宵禁。若非征西將軍府安排護送，臧艾和曹皚的車隊還到不了驛站。

道路上車輪嘎吱嘎吱的聲音碾過，在入夜后分外的刺耳。

緊鄰道路的一處宅院里，兩個年輕人正相對而坐，在燈下溫習(xí)讀書。一個年紀大些，二十出頭，一個小些，十四五歲。

“怎么？車輪聲吵么？”

察覺到十四五歲少年被屋外的聲音影響，二十出頭的青年也放下了手中的書卷，笑著問道。

“阿翁在日，家門口響起車馬聲，十有八九都是有人拜訪。”少年搖頭嘆息，仿佛想起了不開心的往事，“可如今么...”

失落之意，溢于言表。

青年笑著摸了摸少年的頭，安慰道：“有阿兄在，怕什么？等阿兄做了大官，便接嬸娘和阿植去京城住，如何？”

京城？

一聽到京城，少年的眼神都變了。

“閑話說夠了，書讀夠了嗎？”

門口突然響起了一個婦人的聲音。

看她年紀也不大，還不到三十，但青年和少年都對她十分害怕，連忙起身行禮。

“回嬸娘，還差最后一章，便溫習(xí)完了！”青年不敢有絲毫的不敬之意。

聽青年說功課并沒拉下，婦人面色稍霽。

“卿明日還需去郭雍州處報道，早些歇息吧。今日所欠之書，明日再補！”

一聽母親對青年松口，少年也喜上眉梢，正要和青年一起去睡覺，卻被母親叫住。

“元凱明日有要事在身，不得不早歇。難道爾也要去見郭雍州嗎？”婦人瞬間變臉，厲聲呵斥道。

在母親的威逼下，少年滿臉痛苦，只能低著頭回座位繼續(xù)讀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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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曹皚起了個大早。

連日的奔波讓他身心俱疲，唯恐晚到一日會誤了大事。但現(xiàn)在既然見過了夏侯玄，又明確了接下來要做的事，便能好好睡一覺了。

倒是臧艾，一臉的疲倦，也不知他昨夜在做什么沒睡好。

“六郎何必這么早就出門？”臧艾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還在抱怨。“說不定郭雍州都沒起這么早！”

曹皚只是呵呵一笑。

他這幾年在武衛(wèi)軍中也歷練過。前身為虎豹騎的武衛(wèi)軍是曹魏中外禁軍中最為顯要也是最為精銳的一支軍隊。

即便曹魏開國二十多年了，但武衛(wèi)軍依然保持著當(dāng)年軍閥混戰(zhàn)時的戰(zhàn)時作息制度和訓(xùn)練要求。

即便是曹爽，也在武衛(wèi)軍里摸爬滾打了幾年，獲得了曹叡的認可，才得以升遷的。

雖然曹皚沒有親眼見過雍州軍的訓(xùn)練，但作為和蜀軍斗法了近三十年的老將，郭淮肯定不會放松對手下部隊的訓(xùn)練。

能早些去，也是給對方留下一個好印象。

“既然府君還困，那就多休息片刻。皚先行一步了！”曹皚已經(jīng)套上了最后一雙袖套，完成了穿戴，說話間就要走人。

“別別別！”臧艾連早飯都顧不上吃，連忙招呼隨從攔下曹皚，自己則難得的親自穿戴起來，唯恐曹皚乘機溜掉。

別人不知道曹皚的職責(zé)，臧艾可是再清楚不過了。這條大腿無論如何都要抱緊。

兩人匆匆完成了穿戴，這才上車出發(fā)。

曹皚的坐騎是臧艾精心挑選的禮物，腳力遠比凡馬要快。曹皚只是略一縱馬，就跑出了十步之遠。

馬蹄翻飛，一陣塵土揚起，周邊的路人紛紛掩面皺眉，嫌棄這個不懂規(guī)矩的人，其中就包括一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

“長安城中嚴禁馳馬！這人倒好，公然違令！”青年搖了搖頭，撣了撣濺在身上的塵土，“真是世風(fēng)日下，小人得志！”

話音未落，臧艾的車隊緊隨其后，又是一陣塵土飛揚，把青年好容易撣干凈的衣裳再次弄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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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曾經(jīng)是西漢帝國的京師，雖然荒廢了二百多年，但底蘊還在。

出了城門，沿著昔日恢弘的建章宮往南拐。在長安城西南十余里處，就是郭淮屯兵之處。

這里還有一個響當(dāng)當(dāng)?shù)拇竺毩鵂I。

三百多年前，西漢大將周亞夫就是駐軍于此。

還沒進大營，遠遠的曹皚就聽到了一陣陣震動大地的呼喝之聲。較之去年曹皚隨司馬懿“討伐東吳”時所見的軍容，也相差不了多少。

一匹單騎飛揚著塵土從遠處馳來，高處望樓的軍士早就看見了曹皚。

“在下曹皚，逢夏侯將軍之命，來見郭使君！”

面對寒光閃亮的鐵戟和警惕的軍士，曹皚翻身下馬，取出夏侯玄的親筆信示意是自己人。

然而一聽是夏侯玄介紹來的，曹皚面前的數(shù)十名警戒軍士立刻繃起了臉，似乎對這位征西將軍全無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