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被蟻穴浸蛀的大壩!
書名: 武統春秋,從周亡開始作者名: 新語棄仐本章字數: 2472字更新時間: 2024-08-09 12:41:05
齊淵陪笑著,走至了王女身前,
而其身后的不斷騷亂,也讓但凡長了點腦子的人,都不至于在此時對他有所挑釁。
如果說救一個弒人牧臣,是自找麻煩、略有心機。
那么同一時間,弒人的數量呈數十倍,那就是外寬內深,胸有城府了,
以御士為首的御衛們紛紛讓開了道路,使其暢通地步至王女王子身前,
對這些宮前大頭兵來說,
力量不能使其畏懼,但權謀易使其膽顫。
而其實,齊淵做得并不多。
前文有提過,西周末期,是一個奴隸制逐漸崩殂的時代,
而奴隸制崩殂的最顯著表現,是后世被儒家鼓吹的‘井田制’的崩潰變形。
井田,即田畫‘井’字,八家一井。中間為公田,畝產歸公,而周遭為私田,一家一塊,田產歸私。
是不是看上去很美好,
然而,到西周周厲王時期,就開始公田長草,而私田繁茂。
甚至此景,被描述在了《詩經》之上,即‘無田(無人)甫田(去公田),維莠(雜草)桀桀’。
以周禮制定的佃臣、庶民服從的井田制,在發展了幾百年后,
因為其監管根本不可能跟得上的緣故,
崩了!
漸漸地,那些佃臣、庶民,都清楚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公田的產量根本和自身的關系不大,
而私田產量才能關乎自己一家會不會被餓死。
所以,在不挨打,少挨打的情況下,
對于佃臣、庶民來說,
越少干公田的活,越多干私田的活,才對其最有利。
甚至是,
越多偷偷地侵占公田,越對自己有利。
此時,已經是制度跟不上現實變化(奴隸與奴隸主雙重增長),而逐步僵化。
所以到了周宣王時期,其被記載史上什么‘不籍千畝’‘不顧勸誡料民料田’
真就是其為王卻不尊周禮,且不堪嗎?
料,探查統計之意,
以實際料民料田,攤派諸侯大夫貢賦,事實上是一種半承認私田所有性的措施,
也就是不以井田制度收稅了,承認你的私田,你私田產量按比例納稅就行了,
以后可以光明正大地種。
而‘不籍千畝’名義上是祭祀上帝,暗地里是其他奴隸主,告誡周宣王:
別料我們的田,只管好你那千畝就好了(千為虛數,泛指),
手別伸太長!
當然,‘不籍千畝’‘料民料田’此兩舉都背離了周禮,
所以周宣王被后世史料罵得特別兇,
還惡了諸侯國,
弄得因為諸侯不交貢稅,而周宣王經常和諸侯開戰。
最后還落了個橫死,
此事就不展開了。
而就‘料民料田’這一點來看。
春秋魯國的‘初稅畝’,戰國秦的‘初租禾’,都是一種周宣王料民料田的變形繼承,
即馬先哲提到的,從‘納勞役’到‘納糧’的轉變。
井田制,本質就是納勞役,就是落后于‘納糧’。
而私田的承認,實際上,是改善了一部分佃臣、庶民生活的,
然,西周時期,
佃臣、庶民與私奴的界限,
真的非常模糊!
只需要一場鄰國間的戰亂,
朝為田舍郎,暮充私奴房,
而當原本有著還算過得去生活的佃臣、庶民,因為種種原因而變為私奴時,
再遭到更不為人道的待遇時,
反抗,自不可避免,
這是相輔相成的,井田制的崩潰,帶動的,是整個奴隸制的崩殂!
然而,
這個過程相當漫長,其中付出的鮮血,也格外的多。
所以當齊淵身處這個被蟻穴侵蝕的,已搖搖欲倒的大壩前時,
他只是借著夜色,利用撲翼無人機,和那些奴臣們聊了聊天,
幫那些奴臣們帶了些偷來的短匕,并且幫助他們半解除木枷的束縛,
并約定怪異鳥唳鳴為復仇之時,
一切的復仇報復,在這個鐵器尚無,銅器尚貴,束縛奴隸大多為木枷麻繩的時代,
就水到渠成了!
且促使這些幼臣們復仇的,也從不是齊淵的蠱惑,
就像當年的德國民眾,元首的演講固然動人,但真正讓人拿起武器的,永遠是那50萬馬克的面包。
……
所以對于齊淵來說,
如今唯一的問題也就只有——如何搞定王子王女,來完成善后。
因為很殘酷的事實就是,幼臣們殺人是要受責罰的,但王子不用,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句話最早的踐行者,是商鞅,
然而作為商鞅后盾的秦孝公死后,
其子秦惠文王上位不足一年,這個曾被商鞅為了維護法律而處置過的前太子,現秦公(無記載被流放,有記載黥其師以責辱之),
就把商鞅送至了車裂刑臺之上。
所以,
數百年后尚且如此,今之情形,亦不用再細說。
齊淵是卑鄙的成年人,他沒有如商君那般的高志,故而,如今唯一要做的,
就是說服王女與王子,以現有之惡制,來行救弒人之幼臣。
……
“王女,可記得吾昨日所言之大禮,此兵武臨身之際,
“此禮,可還入眼!”
姬穸神色冷淡,不應而反問,
“此即為汝昨日言之大戲?”
戲禮,自夏代,已經出現并成為祭祀環節,而至周,已有‘旅酬繹賓’之意,開始逐漸脫離祭祀禮,而成為娛樂文化的一環。
然而,‘禮’與‘戲’終歸是不同的,
‘禮’是必定收歸王女手中的,而‘戲’,誰人為之落幕就不一定了。
不過也對,被人利用總歸是會有些許怨氣的!
齊淵笑了笑了,不答,
而是半蹲著,放低身子與王子伯服齊同,輕拍了下王子伯服的手,
待其微微抬頭,目光卻怎么不移手中的MP4時,問了聲,
“精彩嗎?”
齊淵指了指,MP4上放著的虹貓藍兔七俠傳,
王子伯服滑動著進度條,
掠過了片頭曲的‘男兒有膽氣’,跳至正片:“魔道殺過來了,你拿著這把長虹劍,去……”
“彩!”王子伯服脆生生地應著,
齊淵這才起身,笑著朝姬穸兩手一攤,反問道:
“這場大戲不精彩嗎?”
他看他的虹貓藍兔,我看我的人頭滾滾,都有光明的未來……,
而王子都言精彩,
你一借王子勢的王女,豈可言一句,
不彩?
“既得王子所睞,而此戲將終,便由汝,
“收場吧!”
“諾!”
齊淵‘諾’得很大聲,保證外面四周觀望的,都能聽清這一句。
而后走到奴隸主面前,冷言道:
“將犯奴都于吾帶來,且代王子伯服問各主事一聲,
“欲充王師嗎?”
“大人……大人且待片刻。”
奴隸主淌著冷汗,吆武著手下就朝人市的一個個喧鬧處跑去,
在周禮仍為普世價值觀的此代,
王子既已下令,他們一眾卑賤的奴隸管理人,根本沒有博弈的資格,只有聽命的耳朵。
是故他們連藏私,都需再三斟酌,
畢竟,
‘欺王子’是僅次于‘大不敬’中‘欺君’的重罪。
如果耳朵連聽命都做不到了,那么耳朵也沒有留在人身上的必要了。
不一會兒,就有奴臣被帶著來到了齊淵正前,
“一、二……八……”
齊淵散漫地記著數,可忽然間,他面露不忍地閉上了眼,
再睜開時,已目露兇光。
倒不是有奴隸主敢于殺奴臣。
王子當面,充軍要挾下,他們不敢,
而只是,
這世間最難測的,莫過于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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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由禮到戲:先秦戲禮中尸與巫祝戲劇功能的嬗變》劉振華韓宇銳
注2:《變革前奏曲:西周晚期歷史再評價》江林昌周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