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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敵友

  • 唐路
  • 比超皮卡
  • 4399字
  • 2024-08-24 18:00:00

楊胡蝶倒在血泊中,身軀抽搐。昔日兄弟面面相覷,無一人上前救護。

孫豹眼露兇光,惡狠狠瞪著眾人道:“楊老大被我殺了,還有誰不服?”說著,往后招招手,“我的兄弟們在哪里?”

一時間人頭攢動,原本分散在各處的馬賊中有一部分很快聚到了他的身后,其余的馬賊們見勢,主動往鮑小禾所在的方位靠攏,很快形成了兩個對立的團體。

張朔粗略看了看,跟隨鮑小禾的馬賊數量約莫二十出頭,基本上都是熟面孔。跟隨孫豹的馬賊數量恰好也是二十出頭,清一色生面孔。新老兩派的比例與自己之前預估的大差不差。

鮑小禾身邊有人,底氣足了不少,他從震驚中緩了過來,先招呼左右將楊胡蝶抬到里屋進行簡單的止血和包扎,而后持刀在手,歪著嘴道:“老孫,沒看出來啊,平日悶葫蘆似的,還有這一手。楊老大待你不薄,你為何恩將仇報偷襲他?”

“待我不薄?哈哈,虧你說的出口。”孫豹忿忿不平,“他待之不薄的只有你們這些體己人,像我這般后入伙的兄弟,呼來喝去從不放在眼里。我的錢財他要搶,我的女人他也要搶,跟著他這些日子,我過得實在憋屈!”

鮑小禾嗓音低沉,語帶威脅:“你就算殺了楊老大,這里也輪不到你做主。你招的這些歪瓜裂棗,個個皮包骨頭,還都是沒見過血的雛兒。你我如果真要火并,你捫心自問,有幾分勝算?”

“幾分勝算?哼,勝算不是靠猜的,是靠真刀真槍打出來的。”孫豹毫不示弱,“我連楊老大都敢殺,你覺得我會怕你嗎?”

雙方劍拔弩張,張朔判斷形勢,心有考量:“孫豹雖然硬氣,氣勢上卻明顯有些怯了。鮑小禾和他那一幫老弟兄自恃戰斗經驗豐富,可到底人數上沒占優勢,楊老大又生死未卜,心神不寧的,倒也不敢直接開打。嘿嘿,雙方勢均力敵,今日這臺戲,還能繼續唱下去。”

雙方僵持了一會兒,聽到尉遲玄哼哼唧唧的,孫豹竟是撇下鮑小禾不管,趕忙上前將尉遲玄扶下馬來,倒握刀柄,抱拳行禮道:“末將孫豹救駕來遲,還請王子恕罪!”

鮑小禾驚訝道:“孫豹,他奶奶的吃里扒外,啥時候投靠了這胡人!”

孫豹毫不在意,反唇相譏:“投靠胡人又算什么,楊老大一把年紀了,還要跪在庫露真那突厥人腳邊,求著認對方為義父,有臉說我?”

鮑小禾惱道:“楊老大能屈能伸,咱們都知道他討好突厥人只是為了暫且借勢,不是真心的。而你為了這小白臉胡人背叛自家老大,才真是死心塌地的軟骨頭!”

解把花在旁笑道:“五十步笑百步,狗咬狗一嘴毛。”

尉遲玄驚魂未定,盯著孫豹顫聲問道:“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孫豹臉一紅,答道:“卑下孫豹,出生在于闐的漢人。我聽說王子廣邀天下豪杰,心儀已久,因此斗膽借著王子的名號拉扯起一支隊伍,供王子驅馳。”

鮑小禾干笑道:“嘖嘖嘖,原來還是個上趕著認主的野狗。”

原先一直趴在馬背上不聲不響的尉遲毘婆沙這時候也“恰好”醒了過來,一邊拍著身上的灰土,一邊跳下馬來,道:“王子聲威震天下,四海歸心,不管認不認識,只要是有心為王子效力,就是我們于闐王族的朋友。”

鮑小禾冷笑道:“這兒有你說話的地方?”

尉遲毘婆沙腦袋一縮,偷偷瞟了眼尉遲玄,不敢接話。

尉遲玄漸漸穩住心神,望向鮑小禾的眼神中滿是恨意,道:“孫豹,你要為我效力,就先把這些畜生統統殺了!”

“這......”孫豹面露難色。

解把花笑著拱火道:“老鮑,你不是楊老大最信任的體己人?老大被人暗算,你就忍心這么干瞪眼看著?可是寒了弟兄們的心吶!”

“你......”鮑小禾同樣騎虎難下。

“眾兄弟,聽我一言。”

雙方正僵持不下,張朔伸出雙手,大步走到中間,“都是自己人。”

尉遲玄發梢散亂,含淚怒斥:“誰與你們這些馬賊是自己人!”

鮑小禾則訕笑不語。

張朔先問尉遲玄道:“王子,你的敵人是誰?”

“是你們。”尉遲玄毫不猶豫。

張朔搖著頭道:“你多年來招徠各方豪杰,買入兵甲器械,暗中積蓄力量,要對付的大敵怎會是我們這些上不了臺面的馬賊。”

尉遲玄緊抿雙唇許久,最終仍是說道:“吐蕃人。”

張朔轉問鮑小禾,道:“老鮑,楊老大必定與你說過他的計劃。”

鮑小禾道:“是又如何?”

張朔接著道:“楊老大費盡心思,無非是想借葛邏祿人的手,介入于闐,趕走于闐王族,成為于闐之主,對不對?”

鮑小禾道:“不錯。”

尉遲玄呸了一聲,鄙夷道:“就憑他?做春秋大夢,以為我于闐勇士都是擺設嗎!”

張朔往下說道:“縱然楊老大前期布置再完備、計劃再縝密,要奪取于闐,終究有一個阻礙繞不開,老鮑,你知道的。”

鮑小禾嘴角抽動,不情不愿道:“吐蕃人。”

尉遲玄不等張朔接話,先道:“哼,就算咱們最大的敵人都是吐蕃人,我也不愿意和你們這些馬賊做朋友。”

張朔搖頭道:“王子,你錯了,現在不是你愿不愿意的事,而是你不得不選擇和馬賊做朋友。”

尉遲玄冷笑道:“不得不?就憑你們這些馬賊?哼,你們所有人加起來還不足百人,真要上了沙場,吐蕃人看都不會看你們一眼。”

張朔微笑道:“我們馬賊微不足道,可要是加上葛邏祿人呢?”

“葛邏祿人?”尉遲玄臉色驟變,“你什么意思?”

“據我所知,三姓葛邏祿,謀落部的闕律啜和踏實力部的庫露真都對葉護脫斡里勒甚不服氣。他們此次爭斗,表面上是為了爭奪俱蘭城,實際上是在爭奪進一步挑戰脫斡里勒葉護之位的資格。脫斡里勒受到吐蕃人的支持,才得以在七河之地立足,因此在闕律啜和庫露真的眼中,圖倫磧周邊的吐蕃人,也是心腹大患,是要驅逐的對象,這便是為何我和楊胡蝶都要來于闐的原因所在。”

鮑小禾不滿嚷道:“楊老大本來拉攏了庫露真,大好局面都被你小子毀了!”

張朔道:“做人做事隨機應變,沒了庫露真,不還有個闕律啜嗎?”

“你的意思是......”鮑小禾一怔。

張朔朗聲直言:“庫露真兇暴之名在外,在七河之地并不能服眾,諸如處半俟斤等部都公然反對庫露真,紛紛投奔闕律啜,連近年新遷徙至焉耆一帶的十五部回鶻人也有意和闕律啜結盟,強弱之勢顯而易見。楊老大不明形勢,舍強而附弱,實在是目光短淺的下下策。”

解把花點頭道:“老鮑,楊老大出了這個意外,庫露真那里想必是無法交代了。庫露真殘忍無情,本來就對咱們輕視和懷疑,非要見到魚符才肯合作,你想想,如果讓他感覺自己被耍了,咱們還有活路嗎?”

鮑小禾聽到這里,臉色緩和,低頭思索。

張朔抬高聲音,道:“兄弟們,正如老鮑所言,我的確在闕律啜面前冒充李家皇帝的使者,但我的初衷實是為了替兄弟們取回魚符。如今情況有變,庫露真這條路斷了,大家都是聰明人,為了前程考慮,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不如跟著我干脆假戲真做,拋棄庫露真,依附闕律啜!”

鮑小禾和孫豹大眼瞪小眼,在場其他馬賊們明顯騷動。

張朔面朝尉遲玄,道:“王子,馬賊你看不上,闕律啜難道也看不上嗎?往日三姓葛邏祿鐵板一塊,又和吐蕃人結盟交好,沒得指望,而今分崩離析,正是你于闐王族借勢復國的好機會。”

尉遲毘婆沙道:“王子,別聽他的,吐蕃人驍勇善戰,人多勢眾,他這是帶你往火坑里跳。大王說的沒錯,小心駛得萬年船,咱們不做出格之事,可保王族永享富貴。”

張朔緩步走到尉遲毘婆沙身側,拔出刀架在他脖子上,冷冷道:“再問你一句,莫爾寺苦堅說的話,到底是不是真的?”

“王、王子......”

尉遲毘婆沙哭喪著臉,眼巴巴望著尉遲玄,可是尉遲玄似乎無動于衷。

張朔繼續說道:“在你把王子之事抖露給瓊隆囊嘎的那一刻,于闐王和王子就決計活不成了。等到瓊隆囊嘎攻下疏勒,分兵鎮守疏勒、于闐周邊津關要道,建成獨立王國,你們于闐尉遲王族就是他的眼中釘,覆滅只在旦夕,你還在妄想有機會成為新的于闐王嗎?”

“我、我......”尉遲毘婆沙結結巴巴,說不出話。

“你也是個吃里扒外的東西。”尉遲玄恨恨說了一句。

“王子!”尉遲毘婆沙撲通跪下,“屬下鬼迷心竅,犯了大錯!”

尉遲玄嘆氣道:“唉,日防夜防家賊難防,你現在說這些有什么用?瓊隆囊嘎必欲殺我而后快!等他回師于闐,只怕......唉!”

張朔道:“王子,你我是小敵,吐蕃人才是大敵,吐蕃人不退,我們到頭來都將死在他們的刀劍之下。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還望你不計前嫌。”

尉遲玄思考了許久,抬眼道:“一碼歸一碼,你說的很有道理,我認,但是你們當中曾經有人侮辱我,我身為于闐王族,豈能一笑了之!”一手指著地上楊胡蝶留下的血跡,“此人已經為他的愚蠢付出了代價,我不計較。”另一手指著鮑小禾,“但是此人在莫爾寺打過我,他還沒付出代價。”

尉遲毘婆沙深知鮑小禾這類人的秉性,生怕本來稍稍平復的局面重新被激化,勸道:“王子,你何必......”

“閉嘴!這沒你說話的地方!”尉遲玄怒視尉遲毘婆沙,“辱我者如果不受懲罰,我寧愿被吐蕃人五馬分尸,也不會與辱我者合作!”

鮑小禾臉上陰晴不定,張朔心想:“其他馬賊都明顯心有動搖,唯獨此人性情難測,此前又對楊胡蝶忠心不二,倘若不肯屈就尉遲玄,今日必須先把他干掉,不然要壞我大事。”當下握緊了刀柄。

與此同時,不經意間瞟到距離鮑小禾更近的解把花,見他正對著自己暗暗點頭,看來也做好了隨時發難的準備。

當其時,眾目睽睽,鮑小禾成了全場的焦點。

他臉色鐵青,沉默片刻,忽而笑了。

張朔以為他要發狂,欲提刀應對,卻聽他問:“王子,你想如何懲罰我?”

尉遲玄一字一頓,道:“血債血償。”

“可我沒把你打出血。”鮑小禾語氣平淡。

“那我就要見你的血。”尉遲玄不依不饒。

解把花沉聲提醒:“老鮑,你可別亂來。”

鮑小禾一語不發,將刀拋在地上,先攤開雙手示意自己并無歹意,隨后從腰間拔出了隨身匕首。

尉遲玄緊張道:“你想做什么?”

鮑小禾搖了搖頭,遽然竟用匕刃往自己的臉頰上狠狠劃去。破院內外鴉雀無聲,眨眼功夫,他的臉上橫七豎八多了無數傷口,登時間鮮血淋漓。

“他奶奶的,是個狠人。”解把花呼了一口氣。

“王子,還滿意嗎?”

鮑小禾慘笑著,面目可怖,猙獰猶如地獄中來的惡鬼。

尉遲玄瞳孔放大,嘴唇顫抖,啞口無言。

張朔暗自嗟嘆:“這鮑小禾對楊胡蝶并非愚忠,為了達到最有利于自己前途的結果,不惜毀容,能屈能伸,確實是個角色。”

事已至此,塵埃落定。

楊胡蝶沒死,但昏迷不醒,張朔進破院尋找一番,在一間房內的草席上找到了被五花大綁的呂植。

“主公!小可就知道主公會來的!”

呂植抱著張朔的雙腿,哭得稀里嘩啦,“楊老大逼問小可不利于主公的事,還說要剜了小可的心肝當下酒菜,然而小可抵死不從,從頭到尾一個字都沒吐!”

張朔將他扶起,道:“虧得軍師仗義,不然我也沒機會站在這里。”

呂植道:“不是仗義,是忠心!”

解把花撓著頭道:“軍師,我長生兄弟啥時候成你主公了?”

呂植道:“我是他軍師,你不就成他的大將軍了?”

解把花恍然大悟,握緊雙拳道:“哦哦對啊,他奶奶的,楊胡蝶這種貨色都能當老大,我長生兄弟這般英雄人物,怎么就當不了老大?我給楊胡蝶賣命,倒不如幫我長生兄弟,日后飛黃騰達,板上釘釘是個大將軍啊!”

張朔拍了怕兩人,道:“閑話少說,他們都在正堂等著。咱們躲了這一劫,但更大的劫數還在后面,需要商議接下來的對策。”

呂植一愣,忐忑不安道:“他們?哪些人?不會還有楊胡蝶吧?”

“沒有,如今形勢變了。”張朔伸出手指一勾,“跟我來吧。”

回到破院正堂,主要人物都已在內。

一方尉遲玄、孫豹以及被捆成粽子的尉遲毘婆沙,一方臉上纏滿紗布的鮑小禾,還有一方,自然就是張朔、解把花和呂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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