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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弗洛伊德略傳(5)

弗洛伊德在其《自傳》中說:“從某種意義而言,我對于原先起跑的那一線工作已失去了興趣,布呂克為我指定的題目是最低等的魚類的脊椎研究。如今,我開始轉而去研究人類的中樞神經系統……而我之所以選延腦作為我的唯一研究對象,其實也表明了我的發展的連貫性。和我初入大學時無所不學的情形相反,我如今卻產生專注于一項工作、一個專題的傾向,而且這個傾向一直繼續下去……

這時,我又恢復到以前在生理實驗室時那樣,起勁地在腦解剖研究里工作。在這些年里,我發表了好些有關延腦內神經核及神經通路的研究論文……

從實用的觀點看來,腦解剖研究絕不比生理學好,再加上我考慮到材料來源問題,所以,我就轉而開始研究神經系統的疾病。在那時候的維也納,還很少有這一醫學分支的專家,所以可資研究的材料都散見于醫院的各個科,而且也沒有學習研究這方面學問的適當機會,只好靠無師自通的方法去學習。即使是不久前,因關于大腦功能定位著述而得到提升的諾斯納格,也未能將神經病理學(neuropathology)和醫學的其他分支區別開來……以后的幾年里,在繼續擔任住院醫師期間,我發表了多篇神經系統器質性疾病的臨床觀察報告,漸漸地對這方面的疾病已能駕輕就熟,甚至已能很準確地指出在延腦中的病灶位置,使得病理解剖先生們對我的臨床分析毫無補充的余地。同時,我又是在維也納第一個把診斷為急性多發性神經炎的病人送請病理解剖的人。”

由于弗洛伊德在神經組織學和臨床治療方面的成績顯著,1885年9月,他被任命為維也納大學醫學院神經病理學講師。須知,當時維也納綜合醫院沒有幾位教授,全是由40名助理醫師撐起來的,其中一等助理醫師10名,像弗洛伊德這樣的二等助理醫師有30名。二等助理醫師從申請講師到批準需一年之久。根據德國和奧地利的規定,弗洛伊德所擔任的只是無報酬的講師職務,這種職務的講師無權參加系里召集的會議,也不付給工資。他只能為一些醫學系班級主持供學生選修的專題。任這一職務的教師雖然沒有報酬,但往往很受尊敬。一般來說,只有在某些方面有所專長的學者才有資格擔任這種職務;而且只有任這一職務不久才有晉升教授的希望。不僅如此,還因為只有當上了講師,才能開辦第一流的私人診所,并能享有在大學開設講座的特權。1885年1月21日弗洛伊德遞交的講師申請書寫道:“如果學院尊敬的教授們能授予我神經病專業的講師職稱,我將從兩個方面促進人體病理學的這一分支的教學……”布呂克教授主動要求由他來審查弗洛伊德的工作并起草提名報告。他寫道:“弗洛伊德博士撰寫的顯微解剖學論文中的結論已經得到了廣泛的承認……他受過良好的全面教育,性格文靜而嚴肅,在神經解剖領域是一位出色的工作者,頭腦敏捷,思路清晰,對本專業各種文獻有廣博的知識,掌握了嚴謹的演繹法,具有很高的文字表達的組織才能……”接著,諾斯納格教授和梅納特教授在布呂克教授的推薦書上熱情地簽了名。他們三位教授組成資格審查委員會,可能因為他是猶太人的關系,故弗洛伊德以19比3選票獲得了講師的職稱。

(三)兩度到法國巴黎和南錫深造

1885年初,有一次出國留學的機會,競爭相當激烈,最后剩下了三個人: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博士、弗里德里希·迪默爾(Friedrich Diemel)博士、尤利烏斯·霍亨內格(Junius Hochenegg)博士。迪默爾是私人講師和第二眼科的助手,霍亨內格在外科工作。已經到5月末,醫學院院委會關于出國獎學金的人選,還難以決定。不少教授和朋友給弗洛伊德以幫助,特別是布呂克教授給以極大的支持,才以13比9選票贏得了出國獎學金。弗萊施爾祝賀他時說:“……爭奪獎學金的斗爭非常激烈。你取勝的關鍵是布呂克教授為你動了感情。他說你是全大學多年來最優秀的科學家,他的講話打動了所有在場的人。大家從來沒見布呂克教授這樣激動過,這樣堅信自己的正確。他堅持要求院委會把這筆獎學金(600弗羅林)授給你,因為你同巴黎的沙可一起工作一定會產生十分重要的成果。”

1885年10月初,弗洛伊德來到法國巴黎的薩爾拜特里爾(Salpetriere)醫院,向精神病學大師沙可學習。

薩爾拜特里爾原是一個精神病病人的收容所,自1862年沙可博士擔任綜合醫院醫務處主任以后,才逐漸建成被譽為“神經病學家圣地”的薩爾拜特里爾醫院和科研中心。該院占地74英畝,高墻圍繞之中有45幢獨立的大樓,設備齊全,附有門診,長期容納6000名患者。

弗洛伊德赴法留學時剛29歲,而沙可教授已年近六旬。沙可生于法國巴黎,1853年獲巴黎大學醫學博士學位。1860年在薩爾拜特里爾醫院建立精神病診療所,聞名歐洲,求醫甚多。1873年和1883年先后當選法國醫學科學院院士。1889年任第一屆國際心理學大會名譽主席。著有《神經系統講義》(1873~1884)、《沙可全集》(1888~1894)等。

當薩爾拜特里爾醫院門診部主任彼爾·馬利(Bill Marley)博士,把維也納神經病學專家本尼迪克特(Benedikt)的介紹信遞給沙可時,他熱情地把弗洛伊德帶到辦公室,詳細地介紹了醫院的概況,并建議和門診部主任制訂工作計劃。

在半年多的留學中,主要工作有三項:

一是參加會診。醫生都要參加每周例行的實習醫生會診。會診室是一套單獨隔開的對外的門診室,凡是首次來就醫的新病人都在這里診察。該室有十幾位醫生圍成半圓形坐在一張檢查臺前,檢查臺后面坐著門診部主任馬利博士,沙可一進門,所有助手和訪問醫生立刻起立。當病人一個個脫下衣服露出他們的疾患部位后,沙可進行診斷。會診患者的病都不是那種明顯的、普通的疾病,他們事先都經過馬利博士和巴金斯基博士仔細診察,以確保這些病例都是既有趣又復雜的病癥。沙可會診時,首先向患者詢問一番,搞清疾病產生的背景,把各種癥狀歸入不同的神經病類別,然后作出診斷,提出治療方案。

在對突眼性甲狀腺腫、失語癥(aphasia)、進行性肌肉萎縮病等各種疾病會診時,弗洛伊德原以為自己在神經病學方面已經算得上訓練有素,但仍懷著敬畏的心情傾聽著沙可對各種類似的病例做出自己獨到的分析,對疾病的本質及其病因提出具有創見性的理論。當沙可斷定自己的判斷有誤時,他就馬上承認,然后提出修正意見。不僅如此,當病人一個接一個地接受會診時,所有助手和訪問醫生都可以隨便打斷沙可教授的話,提出疑問,進行反駁,或者表達相悖的觀點。這在說德語的國家是聞所未聞的,在那些國家,教授就是神靈,他的診斷根本不容懷疑。一位柏林來的訪問醫生打斷了沙可教授的話說:“可是,沙可先生,你所說的和楊—赫爾姆霍茨理論相矛盾呀。”沙可回答說:“理論當然好,但它不能阻擋事實說話。”

沙可會診后,走到圍成半圓坐著的醫生們中間,離弗洛伊德很近,他想了想說:“一個人能得到最大滿足莫過于親眼看見新的東西。就是說認識到某種東西是新的。我們必須當明眼人,我們必須看、看、再看,直到最終看清事物的真相。我毫不慚愧地向諸位同仁承認,今天我在病人身上能夠看到過去三十年來一直沒有看到的東西。一個醫生怎么能只看見自己學過的東西?這樣下去醫學就會僵化。我們必須去看、必須看見,我們必須反復思考、不斷反省。我們必須讓自己的思想朝著癥狀指引的任何方向自由馳騁。”因此,令弗洛伊德贊嘆的是,沙可會診中充滿民主平等、集思廣益、開拓創新的精神。

二是研究病例。沙可把患者帶到辦公室來進行認真的臨床研究,把上千種病例分門別類,細致入微地分析它們之間的區別,然后把病人分別送到各個專門的病房里。多年來,沙可記下了數以百計、數以千計的病例,發表了許多論文和著作,詳述了震顫麻痹癥、進行性風濕癥、動脈痙攣癥、關節損害癥、脊椎癌癥、尿酸對關節炎的影響,以及后來以沙可命名的肌肉萎縮癥。弗洛伊德聽說有人這樣評價沙可:“他對人體的探索相當于伽利略對天體,哥倫布對海洋,達爾文對動植物的探索。”

弗洛伊德和沙可一起到病房觀察病人時,看到沙可在每張病床前停下來交談幾句,打量一番患者臉上癡呆的表情,他立刻意識到這些病人中的許多人已住院多年。雖然有些病例無法治愈,但沙可的研究至少使許多人的病情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控制。在病床間,沙可低聲告訴弗洛伊德每個患者的病例,如各種癱瘓癥、腦溢血、動脈瘤、運動失調……在弗洛伊德看來,沙可觀察幾十年、研究幾千病例的那種鍥而不舍、執著探索、洞察入微的精神,不僅是高尚醫德和醫風的表征,而且也是高超醫療技藝的表現。當弗洛伊德告訴沙可教授“您被認為是神經病學的藝術家”的時候,他回答說:“他們是說我有所謂的第六感官?我告訴你這第六感官是什么,弗洛伊德先生,這是一種高度誠實的知覺,依靠多年嚴格的觀察和探索,提出前人未提過的問題并尋求其答案。”

三是聽講座。沙可第一天見面就對弗洛伊德認真地說:“你對這些病例已經有所了解,弗洛伊德先生,可你還得聽我的基礎課:從薩爾拜特里爾返回維也納時你必須成為一個‘visuel’(明眼人)。”

沙可在大禮堂每周做一次講座。禮堂后墻上掛著一幅油畫,畫的是1795年法國精神病學先驅皮內爾(Philippe Pinel,1745~1826)在薩爾拜特里爾為精神病人打開枷鎖。沙可的講座在巴黎最受歡迎,吸引了大批醫科學生、醫生和對科學感興趣的普通聽眾。整個禮堂座無虛席,連講臺兩側、沙可的背后都擠滿了醫科學生。

沙可對講座的準備十分認真。他的講稿先在助手面前預講,然后通過大家分析討論對各種醫學術語做了修訂。沙可的講座理論前沿、內涵豐厚、資料新穎、生動活潑。沙可經常從德國、英國、意大利和美國的醫學期刊上援引大量的論據來論證自己的發現,并盡量采用各種直觀教具如人體塑像、石膏模型、圖表等。弗洛伊德回想起在維也納聽過的那些條理不清、令人厭倦的講座,就更加欽佩沙可的講座力避陳詞濫調,以及他所主張的醫學文獻能夠像文學作品一樣優美生動的大膽見解。

半年多來,在法國薩爾拜特里爾醫院留學期間,沙可對癔癥、催眠術和性病因的研究,使弗洛伊德大感興趣,頗有收獲。弗洛伊德在給瑪莎的信中寫道:“再沒有別人如此深刻地影響著我,不管我自己是否認識到這個種子會長出豐碩的成果,反正沙可已成為了我最尊敬的一個學者。”

一是癔癥觀。有一天,沙可走進演講堂,宣布他講的題目是《男性癔癥》。這對維也納大學弗洛伊德講師來說,簡直是不可理解的。癔癥音譯“歇斯底里”,hysteria一詞的詞根“hysteron”,就是“子宮”。弗洛伊德學醫這么多年,一直聽說癔癥只有女患者。醫學界傳統上把歇斯底里看作是婦女病,即因“子宮倒錯”或“陰蒂”(clitoris)病癥所引起。沙可這一創見,在講演時引用大量病例為佐證。例如,馬車夫波爾茲(Bolze),男性,25歲,一次事故,摔傷了右肩和右胳膊,但無外傷。6日后,馬車夫波爾茲徹底癱瘓,起床后發現右臂一動不動地懸掛著,除了手指之外哪兒都不能活動。這個胳膊已無疼痛和冷熱感覺。雖然我們了解的癥狀是肩膀和胳膊的運動徹底麻痹,皮膚感覺完全喪失,但肌肉反射正常,肩膀和胳膊沒有受到生理性傷害,因此沙可診斷不是真正的麻痹癥,而是癔癥性癱瘓。就是說,那起事故使馬車夫受到驚嚇,運動麻痹其實是那次驚嚇、那個精神創傷所致,而不是胳膊上的生理損傷所致。

后來,當馬車夫波爾茲要出院時,弗洛伊德小聲對沙可說:“病人根本就沒癱瘓。”沙可回答道:“噢,可他確實癱瘓過!”看到弗洛伊德有些惑然,又說:“也許是由神經系統的某種微小損傷,加上從高處摔下來這一心理創傷所引起的,后來又被另一心理創傷治好了,也就是使他非得揮動雙臂威脅對方的那么強烈的憤怒。”弗洛伊德不安地問:“沙可先生,我們是不是已經進入了心理學的領域,而不是生理疾病的領域?波爾茲的病是不是心理作用造成的?”沙可嚴厲回答:“波爾茲的癔癥性癱瘓是生理病,產生于大腦皮層損失,主要是在控制手臂運動的區域,但是從本質上說又不是整體器質性病變。”后來,弗洛伊德曾問過門診部主任馬利先生,得知死于癔癥癱瘓者尸檢并沒有發現器質性損傷。這時,弗洛伊德無奈地說:“是什么原因使某些人遭遇不太重大的事故之后變成癔癥癱瘓者,而其他人卻安然無恙?”馬利說:“神經系統的遺傳性脆弱。”

弗洛伊德認真研讀了沙可教授有關癔癥的各種論著,走遍了薩爾拜特里爾醫院的各個病房,研究了各種類型的癔癥,撰寫一篇《癔癥性與機體性癥狀學的比較》的論文。其中,他把機體性界定為“脊椎組織或大腦的生理損傷”,把癔癥性界定為“表現性癱瘓”,因為它表現了一種觀念,而不是機體損傷或疾病造成的創傷。其目的是要決定兩種起因不同的癱瘓,即生理性癱瘓和精神性癱瘓,是否造成了癱瘓本身性質上的差異。

弗洛伊德想說明三點:(1)癔癥性癱瘓可以孤立發生于身體某一部位,如胳膊,其他部分不受影響,而機體性癱瘓則是由腦疾病造成,所以通常是擴散性的;(2)在癔癥性癱瘓中,更為顯著的是感覺變化;(3)大腦癱瘓的運動變化分布可以用解剖學來解釋和理解,而在癔癥性癱瘓和癔癥的其他表現中,解剖學解釋似乎不復存在,因為它的變化來自觀念、觀察和想象。因此,弗洛伊德認為,癔癥性癱瘓是依據患者對癔癥的界限的觀念來確定的。

可見,弗洛伊德與沙可教授的分歧在于:沙可堅信癔癥性癱瘓是由神經系統的損傷造成,哪怕是很微小的損傷;只有當某種情緒強烈上升,終于克服或治愈了那個損傷,癱瘓才可能消除。例如波爾茲病例。弗洛伊德對此有所懷疑,因為從來沒有人在活著的或死去的癔癥性癱瘓人身上發現過大腦損傷,損傷存在于觀念意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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