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離不開漕運,因為人們需要吃糧,這是國家的根基,而這份根基,養活了太多的蛀蟲,其中多少勛貴伸手,他們躲在后面,把商人推到前面,朕要親征,不過養了一些兵,他們感受到了威脅,就敢把米價漲起來,全然不顧江山社稷。”
朱由檢問道,“他們的底氣是什么?他們難道不知道,他們的榮華富貴是依附大明的嗎?”
王家彥看樣子不怕死。
歷史上也的確殉國。
既然此人像個不怕死的,朱由檢愿意請教他。
王家彥懷疑自己聽錯了。
皇帝瘋了?
王家彥一臉驚疑。
“前些年的時候,朕告訴勛貴們,他們要把祖宗的本事撿起來,恢復勛貴子弟們騎馬打仗的本事,結果成國公告訴朕,他的兒子體弱,吃不得這份苦。”
“如今想來,連成國公這樣一等門楣的勛貴能說出這樣的話,可見咱大明的勛貴淪落到何等地步了。”
“一門心思伸手,猶如堤壩里的蟲蟻,只能看見眼前的一片地方,拼命的吃啊吃啊,全然不顧堤壩垮了,他們不也一切覆滅,難道他們還想在大順朝繼續當勛貴?”
“你們這些官員還能在新朝繼續做官,他們那些勛貴還指望能在新朝繼續當勛貴?”
“家里積攢了不可計數的財富,養了好多的商人,壟斷了京城的糧食,難道指望新朝不會找他們伸手?”
王家彥不敢任由皇帝繼續說下去,這已經不像是討論問題的態度,連忙出聲。
“臣是大明的臣,臣不知道什么大順東順,真如皇上所言,大明傾覆的那天,皇上是亡國之君,臣是亡國之臣,了不得殉國罷了。”
“可若是君都放棄了臣,臣又該如何自處?”
朱由檢被王家彥的話堵住。
王家彥說的沒錯。
但就是這份沒錯,讓朱由檢非常郁悶。
天下明明是天下人的。
大明雖然不好,可接下來的大清,所有人都淪為了下等人,只怕更多的人心中懊悔,可是懊悔有用嗎?
朱由檢在非洲呆了許多年。
非洲貧窮、戰亂了多少年了。
他們就難道沒有人想要改變?
他們就沒有英雄愿意犧牲自己,希望能改變自己土地上的命運?
奈何面對實力上的差距,他們就算內心有再多的吶喊,也只能是無用悲鳴,豐富別人的談資罷了。
不光無可奈何,離西方的差距也越來越大,大到憑借自身沒有絲毫追趕上的可能。
就像西方的記載里。
亡國之后的大宋百姓,他們說話溫聲細語,舉止之間猶如君子,可當他們見到蒙古士兵的那一刻,這些人都閉上了嘴巴,不敢多說一句話。
把這些情況看在眼里的西方人,冒出這些亡國之人的內心怎么想的好奇,并且記在了紙張上。
講大道理的是這些人。
亡國的元兇也是這些人。
朱由檢放聲笑了起來。
皇上的笑聲,驚動了外面的侍衛和勇衛營的勇士,眾人紛紛回頭看了眼,看清楚情況后,眾人才回去自己原來的位置。
“既然愛卿是忠臣,朕要中興大明,而愛卿又協理京營,朕把京營托付給愛卿,京營不是沒銀子嗎?朕這里有,就在皇宮,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愛卿帶著朕的圣旨,把京營拉到皇宮來,朕要親自檢閱操練。”
朱由檢給了王家彥一份差事。
由協理京營改為管理京營。
如果王家彥能辦得好,那朱由檢就信他是忠臣,否則哪怕王家彥是殉國的人,朱由檢眼里也不是忠臣。
宮里頭有三千多兵馬。
王家彥到底是文官,朱由檢不認為自己壓不住。
皇上膽大妄為,王家彥還想勸一勸,此舉太過冒險,萬一發生董卓之事呢,可是見到皇上冷靜的態度,王家彥突然明悟皇上內心的想法。
皇上已經豁出去了。
現在的皇上,需要能為他辦事的人,而不是勸阻他的人。
再多的話語化為無奈,王家彥只能拱了拱手,壓下了內心的憂慮,領了皇帝的差事。
......
京城的糧價又漲了兩錢,上升到了二兩五錢一石,短短的幾天時間里漲了四分之一,這上漲的速度引起了京城百姓們的恐慌。
加上賊軍送來的決戰書,以及山西前方形勢的一邊倒,可謂是人心惶惶,許多京城百姓紛紛去搶購糧食。
越是搶購糧食,越是導致米價上漲。
不同于崇禎十二年開始,長達三年的災情下米價的上漲,這回的米價上漲是人為的,而且漲幅速度之快,比那三年的災情都要迅速。
那三年的米價上漲有個緩沖期,百姓們手里或多或少有余糧。
恐慌一旦造成,那就無法輕易的恢復。
京郭郊外莊園。
“我們這么干,做的是不是太過分了?”
有勛貴擔心。
“不這么干,怎么逼皇上讓步?”
“現在緊要的關頭,皇上又是親自練兵,又是清丈田畝,連臉面也不要向內廷下手抄家,我們要是不作為,難道要像那些太監一樣,事到臨頭,連反抗的余地都沒有。”
有人無所謂。
“有京營在手,皇上應該不至于這么對付我們。”
“京營在哪里?”
人們看向李國楨。
李國楨露出難看的笑容,“京營名冊上還有五六萬兵,其實連一萬都沒有了,何況京營的指揮權極其復雜,哪怕我總督京營,也并不能輕易調動的了京營。”
有人嗤之以鼻。
為啥調動不了。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皇上的岳父靠著五城兵馬司吃的滿嘴流油,下面的人跟著喝湯,只苦了下頭當差的,當差的為了求生,只能對百姓們下手。
先是成國公吃飽了,后來襄城伯又對京營大撈特撈。
都忙著撈銀子。
銀子被撈著了,士兵們活不下去,沒有活路只能跑,人跑了,賬冊上沒劃掉名字,勛貴們反而樂意如此,省了不少麻煩事。
許多年前京營名冊不對,并不是隱蔽的事。
因為一代代下來,大家都這么做,想要追究也追究不了。
“怕什么呢,國丈家的糧商是京城最大的幾家,只需盯著他家,他要是敢降價,咱們也降價,日后再來找他麻煩。”
眾人觥籌交錯,有皇后的生父帶頭,他們并不擔心。
“皇帝說要親征,到底怎么回事?雷聲大雨點小,定了出征的日期沒有?”有人問李國楨。
李國楨笑道,“誰知道皇上怎么想的。”
最后想了想又說道,“可能知道練兵的難處,皇上也不敢提出親征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