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的愕眙中，薄荷走到了洛克烊前面。

李查普曼準備起身，裘爾一把摁住他。“你想干什么？！”珂里桉松了大口氣，但下一秒又開始擔心起來。

艾尼白死死咬著牙，她真的很想哭出來。

“審判團，我有證據證明洛克烊殺的是人販組織許德拉。”她遞上了幾分文件。“這是我在帝社檔案庫中調出的案件。這里面包括他們囚禁傷害洛克烊的罪證。里面都是許德拉組織的罪證，但帝社卻并沒有把這個組織當成危險組織進行抓捕和干涉。”薄荷抬起下巴：“我有充分的理由為洛克烊辯解，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自我保護。”

上面審判員低頭開始翻閱罪證。

巨大的激動情緒則是讓洛克烊說不出一句話。

旁聽們還是炸鍋了，議論紛紛。

裘爾沖著薄荷挺直的背影一笑：“真不愧是樂茨小姐的孩子，和她一樣酷。”費曼斯扶額：“唉……她怎么還是這個勁兒。”

李查普曼并不慌張，他遞給已經開始慌了的普利頓一個眼神讓他淡定。

尼考特小聲吹了一下口哨，“牛逼啊。艾尼白你看她……”

艾尼白死死攥著拳，以防自己忍不住沖上去。

審判團翻閱完后，坐在正中心的審判長說：「初步可是判斷，這個證據是具有真實性的，但這沒有辦法為被告嫌疑人脫罪。因為他無權擅自處決任何人。」

薄荷表情猛地一慌。

“啊……”珂里桉拍了拍腦門。

他們都忘了這一茬了。

李查普曼忍不住露出了笑。

「所以，這只能證明犯人不是無差別、無目的犯案。」

洛克烊看著薄荷的背影出神。

他什么都不關心。他只是在想，薄荷是不是在失望啊？她這么拼命地過來救自己，結果沒法脫罪。她光鮮美麗，擋在自己傷痕累累的身體前。

不過這根本沒法脫罪啊，他犯的案子可不是小事。希望薄荷不要失望，不要難過，這都是他的錯……

「只能再定處罰規定——————」

“等等——————”

薄荷喊住他們。

“請問洛克烊一共犯了幾項罪？”她問。

審判團已經開始煩了。「我們無法回答你的問題。因為還沒有到審判時間——————」

“洛克烊可以被判無罪。”薄荷高聲說。

洛克烊立刻回神：「不要——————薄荷——————」

“洛克烊無罪——————”薄荷不理洛克烊，又重復喊了一遍。

這一句話，令在場的人險些沸騰。

所有人的氣都提在了嗓子眼，都不舍得眨眼錯過一分一秒的好戲。

薄荷從兜里掏出了兩張紙，她手上套著兩枚婚戒。

“我，圣瑪利亞·璊特跟洛克·烊是婚姻關系——————”她一字一字鏗鏘清晰，無所畏懼。

這一下，現場的沸騰算是捂不住了，連巡護隊隊員都發出了錯愕的嚎叫。

尼考特抱頭：“我靠——————這？？？艾尼白——————”

他轉臉去看艾尼白，艾尼白臉上表情扭曲，正在止不住顫抖。

薄荷舉起拿著結婚證和戒指的雙手：“我是烏佐里區人，他跟我結婚，殺的是烏佐里區以下的階級，可判無罪。”

洛克烊閉上了眼睛。他只有大口呼吸才能不哭出來。

薄荷瘋了，為什么要為他這種人做到這個份上。

珂里桉已經在抹眼淚了，“這倆孩子，還挺感人……”

薄荷淡定地看著這場“驚世駭俗”的沸騰。她遞上了兩人的結婚證。

經過驗證，這兩份結婚證當然是真的。

「那么——————這就——————」

“我有異議——————”艾尼白起身高喊。

洛克烊張開眼睛，看向她。

艾尼白的表情在扭曲抽搐，她沖到了前面。“我有理由懷疑圣瑪利亞·璊特是在給洛克·烊脫罪！！”

「什么意思？」審判庭問。

艾尼白不顧薄荷的怒視，高聲說：“他們是假婚姻，并無感情，所謂的結婚證只是為了脫罪！！這是違反規定的吧——————”說到最后，她的聲音險些破音了。

薄荷靜靜看著她發瘋。

艾尼白大吼：“洛克烊明明在跟我談戀愛啊！！”她這幅樣子有些撒潑。

這番話讓大家都不禁小聲議論了起來。

洛克烊輕咳一聲。

審判團問洛克烊：「是真的嗎？」

「我們分手很久了。所有人都能證明。」洛克烊回答。他真的不想撕破艾尼白最后的面子。

“但是——————他親口跟我說過討厭薄荷————啊，不對，璊特，他說過他不喜歡她的，他們結婚可能是為了幫洛克烊脫罪——————”

“我能證明——————”

艾尼白說完，庭審現場又闖入了另一個人。

蜜芙舉手站在門口，她頭發是亂的，臉頰也很腫，狼狽得不行。

“我剛才在門口揭穿了璊特要幫洛克烊脫罪的詭計，被她打了！！”

這話令在場嘩然一片。

薄荷側過臉，準備活動筋骨去揍人。

審判庭質問洛克烊：「她們說的屬實嗎？」

洛克烊下意識就想否認，因為他真的不想讓薄荷卷進他的事里了。如果沒有他，薄荷也不會像現在一樣，在眾人懷疑的目光中被指指點點。

他抿唇，抬頭——————

雖然……

「我喜歡她。」

沒辦法啊，他沒法欺騙自己。太難了。

薄荷微微轉過頭，卻不完全看他。

洛克烊說：「這沒法證明……」

“我同意——————”

現場有人站了起來。

薄荷不用回頭，就知道這個安心的聲音來自誰。

盧科林舉手高聲說：“我同意。感情這種事太私密了，不能被第三個人或者更多人去判斷。所以拿自己的視角來評定他人的感情，這不公平。”

因為他一直坐在最后一排，所以幾乎沒人注意他也來了。坐在第一排的費曼斯雙手交叉，緊握了一下。

“我也同意——————”珂里桉接著站了起來。它一站起來，就是一片小聲議論，但它絲毫沒有退卻的意思。“我是他們的朋友，我能證明，兩人在互相喜歡——————”

蜜芙反駁：“我還是薄荷的妹妹呢！”

“但你們關系不好，也不是什么秘密。”這句話是奎琳娜說的。她優雅地站起來：“別裝了，你不就是想毀掉你這個什么都擁有的姐姐嗎？審判團，我也同意前面的觀點。”

薄荷有些驚訝。

沒想到上學時候對她無限敵意的姑娘會幫她說話。

“我也同意前面的觀點。”哈珀站了起來。

他一站起來，在場的女生就一陣驚呼。

哈珀清清嗓子：“從開始，這就注定是一場不夠公正的審判。被告洛克烊有罪嗎？有，他肆意處決了傷害他的罪人；但沒有人在乎，他到底發生了什么導致他寧愿站在審判庭下接受處罰，也要犯罪。我想大家都有所耳聞他的經歷，那是在沒有人保護的情況下，他不得已的自救。所以在人性的層面上，被告洛克烊有罪嗎？他無罪。現在他的……妻子，要保護他的理由，我想也擺在了所有人面前。”

薄荷忍不住大翻白眼。哈珀這么多年怎么廢話還這么多，以為這里是學生會啊。

“我有異議——————”李查普曼舉手起立。“這件事擺明了太多漏洞太扯了——————他們在夜店打架，和在其他地方吵架的視頻我想大家不是沒看過——————怎么了？就結婚了？就相愛了？”普利頓也起身：“我同意異議——————因為我們做長官的，不止一次地被兩人騷擾，要求不要見到對方——————”

洛克烊心里一點都不慌是說謊。但再想想，他沒有說謊。他喜歡薄荷是真的。

“我覺得——————”

在雙方形成割據時，裘爾站了起來。

“這件事還請審判庭先休庭一下，討論一下最后的結果。”

薄荷轉頭看他，他沖薄荷眨了一下眼。

仿佛在說“你放心”。

「砰——————」

一錘子下去。

「現在休庭十五分鐘——————」

這一錘，讓洛克烊險些松懈得跪下。

外面的記者和看熱鬧的群眾都沸騰了，這一時段的網站都是卡的，爆炸性的消息直接席卷每一個人的認知神經。

「烏佐里叛逆少女跟特臨木之光的愛情謎題」

標題在短短的幾分鐘被刷了百萬次，世界臺的每一個部門都開始爭分奪秒地寫出第一手消息。

「……據悉，審判庭決定，暫且擱置洛克烊的罪行。因為跟圣瑪利亞·璊特的婚姻關系，所以這會他免于懲罰。但兩人的婚姻關系成謎，可謂是各執說辭。經過決議，審判團決定對兩人啟動無限期觀察，一旦發現兩人的婚姻關系不實，不單單是洛克烊要承擔他該承擔的罪行，連帶著璊特也要進監獄。所以兩個人到底是真是假，那只能交給時間了。帝社歡迎群眾監督舉報。世界臺艾德倫·奎琳娜于帝社審判庭為您報道。」

屏幕里奎琳娜的播報已經無人在意了。

休蘭伯早已經氣得顫抖不止。“薄荷——————你是不是瘋了——————你到底要把家里拖累成什么樣才算完——————”他罵起來連帶著身體都在顫抖。

四胞胎知道蜜芙挨了打，都在安慰坐在大廳抽泣的蜜芙。

薄荷拎著自己的箱子，絲毫不在意家里傭人們驚訝又帶著好奇的目光。她大步走下樓梯，根本不理正在咆哮的休蘭伯。

“薄荷——————”休蘭伯往后倒，被卡羅扶住。她臉上實在忍不住了，一直在憋笑。

薄荷捋了一把頭發：“你昨天自己說的啊，跟誰結婚都好，能把我弄出去就行。”

“他是個特臨木——————你要讓家里被恥笑嗎？”休蘭伯說完，四胞胎也從大廳里走了出來。

“你還有兩個哥哥沒結婚，現在女方家想反悔，都是因為你——————”休蘭伯指著薄荷大罵：“我當初就該讓你把你送進監獄——————你這個變態——————”

薄荷撇撇嘴：“別扯我好嗎。這四個蠢貨跟烏佐里的誰結婚都是高攀，別人家里發現他們又蠢又壞當然想悔婚了。”她真的煩死在這個家里面背鍋了。幾乎所有人的失敗都要套在她頭上。

“你胡說八道些個什么啊——————”弗奇要上去跟她爭辯，被一旁的弗瑞和弗曼拉住。

薄荷正面面對休蘭伯：“爸，我還愿意叫你一聲爸不是因為我尊重你，而是因為我沒法選擇我的出生。如果可以的話，我寧愿要飯也不會做你的女兒。”

休蘭伯愣住，渾濁的眼中除了憤怒還混雜了一些別的情緒。

這些情緒薄荷不想解讀。“本來就是你們的問題，就不要讓我來承擔了。爸，我不是這個家里第一個跟其他區人結婚的吧？第一個明明是您啊，家里的臉在您把這個女人娶回家的時候就丟夠了，現在怎么變成我不想讓這個家好了？”

“你——————”

“薄荷！你明明知道我們的關系的，不能這么氣你爸爸……”卡羅語氣是在勸。

薄荷無語：“哎呦卡羅啊，你站在我媽的尸體上吃紅利也吃夠了吧，你跟我爸當初選擇我媽是為了堵住其他長輩的嘴加方便偷情，怎么搞得跟你忍辱負重一樣？真夠可以的。你不用申請怎么生下的蜜芙，還用我來說嗎？”

“……”卡羅笑不出來了。

休蘭伯顫抖地說：“你會得到報應的……”

“你想什么呢，你傷天害理的事都做盡了不也在這里跟一只瘋螞蚱一樣跳腳嗎？要報應你也跑不了。”薄荷嘲諷地對休蘭伯說。“我在這個家里，誰也不欠。放心吧，我這次出去了，再回來就是給你們燒紙。”

她說完拿起車鑰匙就要走。

“你站住——————這是家里的財產——————你放下——————”休蘭伯大吼。

薄荷站定，把車鑰匙放下。

“老不死的。”薄荷更下定決心離開這里了。

“你想好了——————”弗瑞喊住她，“你這一走，再想接受家里的庇護，可就難了……”

薄荷轉身，不屑地看著他們：“我什么時候接受過家里的庇護了？如果是在說我畢業時候的事，那我可真的沒求家里庇護我，我都說了無數遍我要供出來這些混蛋做了什么事，結果爸為了討好貴族和諧，不得罪那幾個混蛋的家人，非得弄個假報告，說我反社會人格……雖然，嘖，可能是真的吧。”

最后她清清嗓子對他們說：“對恨我的你們，我由衷的祝愿——————早點去死。還有，我也恨你們。”說完，她戴上墨鏡，一甩長發拎上箱子，在他們憤懣的目光中離開了這個叫“家”的地方。

“啊——————啊——————他爸——————”卡羅扶著癱軟倒地的休蘭伯。

“爸——————爸——————”

“蜜芙快去叫人啊——————”

圣瑪利亞家的門口圍了一群記者，他們在看到薄荷之后，本來準備迎上去提問，但她身上殺氣太重，生生給他們嚇得只敢遠處拍照。

薄荷上了珂里桉借來的車，洛克烊就坐在后排。

“哎，坐后排啊，你倆坐一起。”珂里桉提醒。

“知道。”薄荷過去跟洛克烊坐在一起。

洛克烊的心猛地「咚————咚————咚——————」跳個不停。

她身上甜辣的味道跟她人一樣，又甜又辣還很酷。洛克烊想憋氣，但沒有用，他被這種味道縈繞，緊緊包圍。

“下面是去特臨木嗎？”

車子開了很久后，薄荷才開口。

珂里桉給自己戴上了耳機，它不理薄荷和洛克烊。

“你隨時都可以后悔。”洛克烊說。“就說是我逼迫你的。”他絲毫沒有其他情緒，十分真誠。

“不。”薄荷低頭點煙，順便分給了洛克烊一根。

兩人同頻抽了一口煙。

“我不想……接受你的同情。這樣把我的感情，和你的感情都襯得太廉價了。”洛克烊說。這是他的心里話，如果不純粹，那他不要。他寧愿得到失望，也不要憐憫。

聽到他這么說，薄荷別過臉抽煙：“明明你也是愛我的。”她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滋味。癢癢的，明明很想表達，卻不知從何說起。

“也？”洛克烊猛然一驚。他精確地捕捉到了薄荷的話。

“前面是特臨木區吧？”薄荷生硬問。

洛克烊沉默一刻，點點頭。對于她岔開話題這個事他不計較：“你真的準備好了嗎？準備進入一個黑暗骯臟，混亂不堪的世界了嗎？”

車子在路上行進，沿途風景劃過。

薄荷搖下車窗。

洛克烊接著說：“對于你來說，我生活的地方可能是地獄。”

“我早已經生活在最光鮮的地獄里了。”薄荷輕聲說完，車子行進到了特臨木。

黑暗中霓虹的光，緩緩打上了薄荷充滿好奇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