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歸

在1967年，霍妮的弟子整理了她早期的論文，形成《女性心理學》（Feminine Psychology）出版。這是霍妮早年探索自己女性身份時寫下的，當時卻因為她的思想過于超前而未被世人重視。這本書的出版恰逢其時，使她成為心理學和精神病學領域的女權主義思想家之一。[13]

霍妮對女性身份的探索集中在其早期的作品中，從她后來的成就中可以知道，她掙脫了文化對女性身份的束縛，更多地遵從了自己的個性。霍妮從女性主義角度對精神分析的批判，以及其揭露的男性導向文化對女性精神生活的影響，是當今一些最有力的女性主義著作的起源。[14]一些學者在書籍中運用霍妮的理論來詮釋性別問題，另一些學者將關注點放在文化對兩性人格特征的影響上——父權文化會鼓勵女性的自卑和依賴，卻要求男性發展爭強好勝和獨立自主的品質。這種要求讓男性和女性遵從自己的性別角色被文化賦予的刻板印象，而并非遵從個體自身的天性，同時制約了男性和女性的人格發展。霍妮派分析家亞歷山德拉·西蒙茲（Alexandra Symonds）認為，文化對女性的要求是既要取得事業上的成就，又要完成養育的使命，這是對女性的雙重剝削。[15]女性主義心理學家讓·貝克·米勒（Jean Baker Miller）、卡羅爾·吉利根（Carol Gilligan）等人認為，文化將女性與照顧他人、自我犧牲、要求歸屬感等品質聯系起來，是在暗示女性的從屬地位。

由于她的思想對文學的影響，后世出現了許多以霍妮理論的視角來解讀文學作品的文章，比如用她的人格分型來解析作品中的人物。此外，人們也可以從霍妮理論的視角，通過文學作品分析作者的人格特征，在藝術創作過程中，作者的防御策略往往以各種方式表現出來。他們的作品都是在努力強化自己的主導解決方案，并通過向自己和他人展示在他們內心交戰的各種傾向的善惡后果，來解決他們的內心沖突。[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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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各種精神分析理論中，霍妮的理論與其他精神分析學家的有相似之處，并影響了這些精神分析學家后來的思想發展。比如，她認為的個體產生基本焦慮的時期與愛利克·埃里克森（Erik Erikson）[17]的觀點——心理發展第一階段的任務是獲得信任感——相似；她認為神經癥是童年關系紊亂所致，這與英國獨立學派的唐納德·溫尼科特（Donald Winnicott）[18]、約翰·鮑爾比（John Bowlby）[19]的觀點類似；她的思想間接影響到了《精神障礙診斷與統計手冊》第三版（DSM-3）[20]的修訂。此外，霍妮的理論還有助于心理咨詢從業者了解神經癥的表現及其形成的原因，并幫助指導臨床的精神分析工作。她的理論對人本主義心理學的發展有著重要影響，我們不難看出兩者在自我實現部分的重合性。霍妮提出的對安全的需要，也是亞伯拉罕·馬斯洛（Abraham Maslow）[21]所說的人類基本需求之一。只是霍妮更多關注病理部分，后者卻從積極的方面入手。

對于廣大讀者而言，我們也可以在閱讀霍妮的作品后增加對自己和周圍人的理解，看懂自己和他人神經質的需要，理解人類的思考方式和心理運作機制，從而了解共同的人性。由此，我們就能成為更好的自己，也能更好地與他人相處。

個體有克服自身神經癥的可能性，當他勇于面對真實的自己，承擔起對自己的責任，增強對自我的覺察和了解，對他人懷著相互依存的態度時，他將移除阻礙自發性發展的巨石，重塑自己的人格。為此，霍妮向世人披露了她的親身經歷——系統精神分析和自我分析能帶來療愈。

當然，霍妮的理論有著許多不足之處。她的理論基于對自身問題的思考，主要針對神經癥人群，有足夠的深度，但缺乏寬度。受限于當時的時代，她的思考缺少實證和實驗的證明。然而，我們不應因此就否認她的思想給人類帶來的啟示，在精神分析璀璨的星空中，霍妮自有她閃爍的光芒。

在本書中，我們將從霍妮的成長及其理論的形成背景出發，走近霍妮，通過其對神經癥人格的理解，去探尋這種人格形成的內在原因——基本焦慮，并了解個體是如何應對這種情境的——向內是疏離了真實自我，構建出自負系統；向外是發展成強迫性的人際關系模式，由此形成了自己的病理性人格類型。對于這些神經癥困擾，霍妮提出用精神分析治療和自我分析來克服那些成長中的阻礙，從而讓自己真正的潛能被發現并發展。通過霍妮的個人經歷與思想發展，我們得以深入了解自身難以察覺的神經癥人格，更好地認識和接納自我，脫離時代性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