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現在誘餌由我變成了你,一個負責引誘妖族天仙的誘餌。”
話音落下,常空看到少年的面色迅速變得蒼白。
若在呂封說出自身推論之前,常空或許會用某些謊言同這師徒二人同行一路,并盡最大可能保全二人。
但現在他看見了少年的能力和價值。
不明對方善惡下的冷靜判斷,不會只顧及自身安危的人性,還有二人對視時常空透過那明鏡般眸子看到的事物——同類。
“這件事你們只是卷入的無辜者,我會……”
常空嘆息,縱使呂封再如何,也只是個少年。然而他安慰的話剛說一半,一道低悶聲音響起。
“不要和我師父說。”
呂封沉默后終于開口,從衣襟內摸索出竹簡和刻刀,指尖摸索著刻刀的輪廓,視線游曳在竹簡之上密密麻麻的小字,或許只有這樣才能令他好受些。
常空收斂面上表情,想嘆息又忍住了。
十二歲的少年,得知成為認知中那高高在上仙人的獵物,首先不是恐懼和絕望,而是擔憂親近之人對他擔心。
“好。”
安慰的話語匯聚成一個字,常空頷首道。
“仙長,我都該做些什么。”
呂封低垂腦袋,已然認命。
“等。”
“知道了。”
兩人對話時間并不長,陣法外焦急不安等待的妘代氏忽見眼前陣法褪去,渾濁的眸子仿佛要刺透一切,搜尋其內呂封的身影。
“孽徒……仙長,我……”
妘代氏看著眼前沉默的二人,不知是何情況她結巴道。
“此事誤會一場,老嫗無需擔心。”
常空笑道,抬手按住呂封肩膀,輕輕將他推上前。
句魄外圍洋洋沐浴日光的曠闊綠茵是那般暖人,若無人可見的暗流能平息些,這一切就更加美好了。
三位身著樣式相同法袍的修士高凌于天際,每人袖口都紋有同一仙宗標識。
“爾等妖魔速速就擒!”
居中一位面若冠玉的青年手持黃土印章,猶如高居九重天闕的仙圣之人。
青年兩側各立有位面容冷清的仙女,各持劍戟俯視下方的三只妖物。
三人各執一方天地方位,以玄奧道法化作囚籠牢牢拘禁住這群妖魔。
“咳…咳咳,這三位仙修著實厲害,胡息,一會抓準機會帶著胡分走。”
下方,一身著素色衣襟,頭頂赤紅毛絨狐耳的女子低聲開口,她身后還有兩只同樣生有赤紅毛絨狐耳,尾端拖出大紅狐尾的少女。
胡時十指尖端指甲細長鋒銳,原本嬌俏可人的面容被斑斑血跡襯托出柔弱悲涼。
“大姐,你怎么辦。”
年紀修為均最小的胡分抽泣道。
她不懂,明明只是想入秘地奪份機緣,為什么這群仙修就跟見到了生死仇人一樣非要震殺她們。
她們既沒有害人危禍一方,也不曾犯下錯事,終日在山中修行結果第一次外出就遭遇這種事情。
胡時低頭,眼神由肅殺轉成柔弱,輕聲道。
“不用怕,這是我們妖族的宿命,你們倆一定好好活下去。”
話落,用眼神示意胡息趕緊走,隨后周身妖氣洶涌,身后那條毛絨長尾高高揚起并變得虛幻。
“妖魔本性,不忍姑息。”
青年冷哼出聲,不會任由狐妖做掙扎,拋出手中印章同時掐訣牽引靈氣。
狐尾虛幻間化作兩條,女子那嬌柔的面皮開始撕裂前凸,裸露而出的手腕腳踝之上毛發快速生長。
妖族一旦化成本相,便代表最后的殊死一搏。
三位仙修眼神從始至終不做變化,青年拋出印章迎風便長,凌空化作一尊小山,兩側女修也揮起劍戟道道靈氣旋流不息。
就在氣氛最為緊張之際,一道冰寒刺骨的呵聲突兀炸響。
“夠了!”
一柄完全由水汽組成的大戟瞬息出現,以無可匹敵之勢橫斬向那小山般的印章。
青年眸子忽地瞪大,這莫名出現的神通裹挾的威勢完全不是他能抗衡。
接觸瞬間印章頃刻炸碎化作漫天土黃光點,其內本體斷線風箏似落向地面,而青年則捂著胸口一口污血忽地噴出。
大戟消散,伴隨彌漫水汽間,一道修長人影顯現而出。
水云抬手揮散水汽,儒雅面龐盡是冰寒,猶如即將懲處調皮學生的教書夫子。
“道友,為何要袒護妖物!”
嬌呵響起,那持握長劍女修護在重傷師兄身前,警惕開口。
“這三只狐妖靈臺空明,修煉數載未曾傷過人,你們難道看不出來嗎?”
水云冷言,氣勢若有若無護住三只小狐妖。
“妖物作亂為禍乃是天性,保不齊修道有成后就胡作非為。”
令一女子言辭犀利,針鋒相對道。
水云眸中狠厲一閃,壓下心中殺意。
“為了莫須有的可能罪名就憤然出手殘害生靈,爾等同作亂妖物有何區別。”
青年吞服下身旁女子遞來的療傷丹藥,接了水云一招的他清楚對方道行究竟有多深。
艱難起身,不似兩位女子執拗,擠出笑容作揖道:
“我等乃是流云派修士,道友所言確有幾分道理,是我等思慮不周了,就此別過。”
隨即眼神示意兩位師妹莫要繼續多言,互相攙扶著御風離去。
已然完全展露本相的胡時并未放棄警惕,豎瞳直視面前儒雅男子,首次外出讓她明白仙修沒一個好東西。
“爾等這點修為莫要貪圖秘地寶物,保住好性命三日后便會自行被送離秘地。”
水云冷淡道,言語間點點妖氣泄露而出,證明自身并不是虛偽仙修。
三只狐妖先是一愣,察覺到那股氣勢駭人的妖氣后,源自本能就跪拜而下,結果再抬頭眼前儒雅男子便已消失不見。
“入了仙宗成了三教修士就是不一般,心性的確了得,就這樣輕易放走了那三名仙修?”
嘶啞聲響起,黑袍漢子話語間帶有譏諷笑意。
水云不理會身旁之人嘲諷,沉默的同其并肩行在無垠綠茵之上。
“這些無聊事你能管多少,何必呢。”
黑袍漢子嘴巴不停,嘴角僵硬扯起的笑意很是讓人厭惡。
“不是說過再也不來北俱蘆洲嗎?如今真將自己當成了仙宗師兄,真把那個女人看成割舍不掉的道侶?”
面對這喋喋不休的言語,水云雙頰泛起蛇鱗,幾近完全沒有情感的聲音響起。
“閉嘴,虞澤!”
并未因水云的變化感到有何不妥,黑袍漢子輕松道。
“說錯了,現在你應該叫我離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