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火石之間，廖虎反手就對準水渠中那塊將水流高高跳躍成瀑布之地，用力斬去。

“當！”

水渠之中只有一塊提前放置的石頭。

朱楨當然不會藏在水渠中，就他那小不點的身體，在維持憋氣的同時，不被山洪沖走才怪。

水渠旁的黑色淤泥之中，一道與淤泥，與黑夜融為一體的身影跳了起來。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中根本無法看見他，瀑布的嘩啦啦的聲音掩蓋了朱楨跳躍而起的聲音。

廖虎眼中閃過一抹刀刃的寒光，不待反應就感覺胸口一陣刺痛。

“深呼吸，頭暈是正常的！”耳邊傳來一聲稚嫩的低喃聲。

渾身淤泥的朱楨用胸口頂著刀柄往前推。

楚王殿下的力氣實在太小，刀口只刺進去兩寸左右。

也不知道廖虎是哪里來的力氣，一腳反踹在朱楨身上，頂著胸口的長刀就踉踉蹌蹌往前跑。

此刻又是一道閃電劃破了蒼穹，幾聲驚雷響起。

米粒大的雨再次嘩啦啦下了起來。

閃電光芒下，前方流淌了一地鮮血溶于水的鮮紅。

楚王殿下順著血跡追了過去，那一刀刺中了廖虎的心臟，這一點朱楨無比確信，但有多深朱楨不甚清楚。

朱楨要親眼看到他咽氣，才安心。

雨越下越大，天空陣陣驚雷響徹天穹。

山路銜接官道的入口外，廖虎胸口插著的那柄刀微微晃動，半跪在地，看著身前的那一抹白影，眼中全是懊惱和悔意。

他要死了，神仙來了也救不了。

只是，廖虎要死了都想不明白隨便抓了一個小孩會讓他喪命。

官道上視野相對寬闊，相比密林中依稀還是能看到一抹白影。

“你到底是誰......絕不能.....是漁夫的兒子。”

“我是....”朱楨笑露出了兩顆虎牙：“廖權！”

聞言，廖虎眼神中都是錯愕。

朱楨也不管他的錯愕，按住了廖虎胸口的刀柄。

“大人，驛站的士卒說，那群婦孺是在傍晚經過了驛站，就那群婦孺根本走不了多遠的，我等何不在先休整一夜。”就在朱楨準備用力時，左側傳來馬蹄和談話聲。

“不行，那群女人必須死，不能讓他們進入應天......”一道低沉的聲音回道。

“大人這里發現兩個人，有些奇怪。”

“何人在此，你們可曾見過一個捕手帶著一群婦孺。”

朱楨回頭扭頭看去，只見一群身穿蓑衣頭戴斗笠，腰配長刀的人，騎著馬，提著燈籠緩慢前行。

蓑衣下方的好像是軟甲。

明朝的燈籠做不到防水，上面都掛著一個小斗笠類似的罩子，這群人應該是剛從驛站出來，還沒有騎馬疾馳。

見兩人不說話，那道低沉的聲音再次開口：“殺掉一個，逼問一個，問清楚那群女人的消息。”

聽到指令就有兩人翻身下馬，拔出佩刀，提著燈籠朝著朱楨走來。

廖虎用盡全身力氣高喊：“她們在......”

朱楨在一群人眼皮子底下，將廖虎胸前的刀拔下，做出打高爾夫的姿勢，用盡了最后一絲力氣，揮動長刀。

廖虎的腦袋飛出去好遠，如噴泉般噴灑的血液在空中跟雨水融為一體。

強大的男人從不回頭！

朱楨丟掉刀，雙手抱頭：“現在只有俺知道她們在什么地方。”

“她們藏在一個你們絕對找不到的地方。”

燈籠光的映照下朱楨就像是一只瘦小的鵪鶉在雨中顫抖，臉上的神情無一不是在在告訴他人。

他十分害怕。

馬背上的十幾人以及下馬的兩人聞言都是一怔，饒是他們混跡軍伍，行走江湖多年，第一次見到這種離譜的場景。

一個十來歲的孩子，說殺人就殺人，說認慫就認慫。

楚王殿下心里有些苦澀，難道逃脫虎口又要進狼窩了嗎？

他這次是真沒力氣了，一點都沒有了。

甚至連站起來的力氣幾乎都沒有，此刻要是有一張床，他能倒下就睡。

我一個王爺，沒事跑出晉王府干嘛，吃飽了閑的啊。

“虎哥，他殺了虎哥，快抓住他。”，馬匹上有人發現了廖虎的頭顱。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驚動了。

“抓住這個小鬼，剝了他的皮！”那道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尼瑪，朱楨的心情如吃了屎一樣難受。

這群人是廖永忠的人，還認識廖虎。

朱楨想掙扎的起身想跑，發現沒有一絲力氣。

我今天要栽在這里兒了，楚王殿下心中一陣悲憫，在廖虎被綁雙手雙腳，他都沒有如此泄氣。

“駕駕駕！”

就在這時右側的官道上，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其中一道聲音朱楨有些耳熟。

馬蹄聲讓對面的一群人，神色緊張。直到看到馬匹數量才松了口氣。

“馭！”一個帶面紗的女子，和一個中年胖子拉住了馬栓。

兩方人馬一照面，并未有所多余的動作，而是左手抱住右手握拳行禮。

這是江湖上見面打招呼的方式，最主要的是中年男子背著弩箭，女子雖然馬背有一把琴，但腰間佩戴的寶劍，證明她不是弱女子。

女子和中年男子本來準備打個照面就驅馬離開，兩人自然不會多管閑事。

就在這時，女子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月下美人，救我！”

女子低頭看去，只見楚王朱楨伸著手可憐兮兮的看著她，若不是那句月下美人，女子差點沒認出面前這個小孩就是朱楨。

她隔著朱楨不到兩米，面紗下嘴唇緊咬，一陣心理斗爭后，突然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舉動。

單手抓住馬鞍，抬腿掛在馬背上，整個人橫在馬背上，伸出手抓住朱楨的小手，一把把他拽上馬。

放在胸前，對準馬屁股就重重拍下。

中年男子臉色一變：“你做什么？”

“放開那個小子！”對面的一群人瞬間抽刀。

中年男子咬了咬牙。

拍馬，取弓，拉弦，身體向著馬背傾斜，三支箭矢就射了出去。

射的是馬，非人。

對面的馬群一陣騷亂，往兩邊挪動，兩馬三人就這么穿過了層層包圍圈。

“大人，要不要追，那個小鬼可是殺了虎哥。”

那道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追，必須追，只有那個小鬼知道那群女人......”

“大人，發現一條山路，有滑行的痕跡和血跡，虎哥和小鬼應該就是從山路下來的。”

“先不追了，那群女人一定在山路后，這么大雨她們無處可藏，那小鬼在耍我們，現在追未必能追上，進山。”

一群人朝著山路而去，他們甚至沒管廖虎的尸體。

尸首分家的廖虎，就這么躺在官道上淋著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