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憕讀過些唐朝的歷史，知道楊釗和李林甫的關系。

楊貴妃得寵后，楊釗借著貴妃族兄的這層關系走入政壇，之后一直巴結李林甫。直到安史之亂前夕，已經改名為楊國忠的楊釗手握大權，才和李林甫針鋒相對。

此時是天寶七年，正是李林甫春風得意，楊釗甘當舔狗的時候。

身為楊釗的狗腿子，陳非怎么會在這個時候和李林甫的手下發生沖突？

這明顯不合理。

別說是區區一千兩銀子，哪怕是一萬兩，楊釗也會乖乖奉上。

除非這件事是陳非自作主張。

可惜現在手邊沒有紙筆，不然一定要用金手指來驗證一下自己的猜想。

就在李憕暗自思忖的工夫，阿大已經把丘員外家的十幾名護院打翻在地。能看出阿大出手很輕，甚至連刀都沒用，赤手空拳就繳了護院的械。

門房老頭踉踉蹌蹌跑進宅子深處，邊走邊喊人。

這丘員外果然有權勢，不過片刻，又圍上來二十多手持刀棍的護衛。

阿大問道：“既然是李林甫的人，我們還是走吧？”

“走什么啊！我就是要把事情鬧大，越大越好！”李憕淡然說道。

阿大垂頭，很是無奈。這個李憕行事太不循規蹈矩，就連以性情乖張著稱的柳欽松都比不上他。

雖然沒有經過金手指的驗證，李憕也把陳非的小心思猜出個七七八八了。

不管陳非出于什么目的，他肯定想看到楊釗和李林甫之間產生隔閡。

這位丘員外極大概率是幫助李林甫賺錢的白手套，一旦玉堂府的人和丘員外產生矛盾，楊釗在李林甫面前自然百口莫辯。

而楊釗找他問責的時候，他大可以把責任推給李憕。

可是陳非為什么要挑起李林甫和楊釗之間的矛盾呢？

只有兩種可能。

陳非不想繼續給楊釗賣命了，或者，有人在背后指使。

“算了，先不想了。”李憕抬起頭，看著阿大踏著飄逸靈動的步伐，在護衛身邊穿梭。

看阿大打人真是種享受，只是他的樣貌氣度和傳說中的武林高手搭不上邊。

“住手！你們是什么人？”

遠處傳來一聲底氣十足的怒吼，一位白須垂到胸口的年邁老者出現在眾人面前。

年老的門房，還有被打后尚能走路的護院哭喪著臉，圍在老者身邊。

“你是丘員外嗎？”

“我是丘府的管家，你是什么人，敢來這撒野！”

雖然是個管家，這老頭的衣著和氣度都與常人不同。

果然錢能養人。

“我叫李憕，受了陳非陳官人的委托，來找丘員外討債。”李憕晃著膀子，學著街上那些撒潑的游俠兒走路，緩步來到老管家面前。

老管家哼了一聲，“陳非？什么狗東西，也敢來丘府鬧事。”

“老頭兒，我就是拿人錢財替人辦事，誰是狗東西都與我無關。”李憕假扮無賴的時候，竟有幾分讓人厭惡。

老管家見過大風浪，對李憕這副浮浪子的面目毫無懼色，厲色問道：“你叫什么。”

“李憕。”

“長安城三教九流中有頭有臉的人我都聽過，從來沒聽過你這名字。”

“那你今天就聽過了。”李憕從懷里掏出陳非給的那張借據，“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你們都是上等人，就別賴賬了。”

老管家遲疑片刻，從李憕手里接過拮據，發現上面的字跡確實是丘員外手書。

“才一千兩，也至于大動干戈？”老頭兒眼中掠過一絲輕蔑。

就是這一絲不經意間露出的輕蔑之色，惹惱了李憕。

他前世累死累活，每天坐在電腦前碼字，也只是勉強混了個溫飽。

穿越到大唐，這幅身軀的原主也是個窮得不能再窮的苦出身。

一千兩銀子就讓你這么看不起？

李憕二話不說拔出刀，刀尖輕輕點在老管家的胸前。

“才一千兩銀子，肯定不如你老人家的命值錢吧？”

老管家自認有些膽色，但李憕忽然閃現出的陰狠表情又不像是開玩笑。

丘員外好賭的事情，他這個管家自然是知道的。況且丘員外借著李林甫的名頭在外面豪橫慣了，經常欠賭債不還，長安城里開賭坊放高利貸的黑道也是敢怒不敢言。

昨天也有幾個陳非派來討債的游俠兒，進了丘府只是客客氣氣問了幾句，便被老管家喊來護院打了出去。

老管家已經很多年沒見過敢在丘府撒野的人了，李憕是第一個。

“不就是一千兩嗎，給你就是了。”老頭兒終究還是敗下陣來，吩咐身邊的小雜役，“去，到賬房拿錢。”

老頭輕輕抬起雙手，想溫柔地推開李憕頂在他胸前的刀。

李憕手上用力，鋒利的刀劍淺淺扎進了老頭的皮肉里，幾滴鮮血滲了出來。

“我和其他江湖人不一樣，不講那些亂七八糟的臭規矩。”李憕嘴角上揚，笑容桀驁。

幾個小雜役連滾帶爬，不過片刻就從賬房抱出來一只大箱子。幾個人艱難地搬運著，踉蹌幾步，把箱子重重摔在地上。

“把借據給我，錢你可以拿走了。”

李憕使了個眼色，阿大走上前掀開箱子，里面密密麻麻堆放著形狀各異的銀錠。

一千兩銀子，差不多有幾十斤重，這種視覺沖擊遠遠超過一千兩這個數字的分量。

“阿大，把箱子抱上，我們走。”李憕隨手把借據扔了出去，一張薄薄的紙在空中蕩了幾下，落在老管家腳邊。

箱子雖重，但阿大只用手輕輕一抬，就整箱夾在身側。兩人邁開大步往外走，老管家突然開了口。

“后生，你就不怕惹出大禍？”

李憕回首，輕蔑笑道：“有事找陳非算賬，與我無關。”

兩人大搖大擺走出丘府大門，雜役和護院垂頭看著腳下，無人敢阻攔。

看著那只裝滿銀錠的箱子，李憕心里別提多痛快了。“阿大，慎錄司有沒有規定，收繳的錢財怎么上交？”

“以前查抄暗探的財產，都是徐主事親自帶隊，收繳的錢都進了慎錄司的銀庫。”

“那真是可惜了，這可是一千兩銀子啊！”李憕拍拍箱子，心中不舍。

“可是，這筆錢是幫陳非討債，不算慎錄司收繳的吧？”阿大沒動歪心思，他生性純良，心里想了什么就說什么。

“也對，我怎么把這事給忘了！”

李憕心里盤算著，按照陳非所說的五五分賬，自己手上那五百兩銀子并不算是慎錄司收繳的暗探資產。

“陳非分給我五百兩，不能算是贓款吧？”

阿大搖搖頭，“以前也沒有這樣的事，應該不算吧……”

李憕又眉開眼笑了。

“好兄弟，見面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