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佩兄,這次的文會可實在太過癮了!”
孫涵拍著那名叫子佩士人的肩膀,高聲說道,“今日之所見所聞,實乃平生僅見,我們古文尚書學派好久沒有在這種場合下,揚眉吐氣過了。”
“叔瑜,切莫自滿。”子佩話雖然這么說,但他的臉上卻難掩喜色,他指著前方兩個匆匆回家的今文士人叮囑道,“這些話,咱們自家人說說即可,若是被今文士人聽見,指不定會惹出什么禍端,還得被人說我們古文士人沒贏過似的,勝了一場就如此張揚。”
“是極,是極!”孫涵撫掌大笑,滿面紅光,“今日著實高興,肚子里那股子饞蟲就像饕餮一般,袁府的吃食雖好,卻總覺得沒過足癮。不如等會兒我們去割幾兩豬頭肉,再打幾壺好酒,回家痛飲一番,一醉方休,子佩兄意下如何?可愿與我同去?”
子佩搖了搖頭,頗為惋惜道,“叔瑜,你的盛情我心領了,但今日我實在不宜飲酒,家中尚有瑣事待我處理。豬頭肉與好酒,你自去享用便是,我改日再與你一起共飲。”
孫涵聞言,略顯失望,但隨即又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獨自前去享受一番。子佩兄,你可別忘了,欠我一頓酒!待你閑暇之時,定要找我補上。”
子佩笑著點頭應允,“放心,定不會忘。待我處理完家中瑣事,必找你痛飲一番,以補今日之憾。”
兩人在街角處拱手告別,孫涵帶著幾分遺憾卻又滿懷期待地轉身離去,心中已經開始憧憬那即將到來的豬頭肉與美酒的滋味。
他步履輕快,嘴里哼著小曲,顯然是已經迫不及待想要享受這難得的閑暇時光。
因為已是酉時,市集上顯得有些蕭瑟,攤位已然不多。
攤主們也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各回其家。
對于那些住在雒陽城外的攤主,他們早已啟程,也只有這樣,他們才能趕在完全看不見山路的時候回到家。
孫涵的目光在市集上搜尋著,很快就鎖定在一個賣豬頭肉的攤位上。
那攤位雖然不大,但卻給人一種干凈整潔的感覺。
案板上,一塊塊豬頭肉整齊地擺放著,它們呈現出誘人的深褐色,表面泛著油光,可以看出每一塊都蘊含著豐富的汁水和濃郁的香味。
那香氣,不像普通的肉香那樣單一,散發出一種讓人垂涎欲滴的復雜香氣。
孫涵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香氣仿佛直接鉆入了他的心底。
攤主是一位中年漢子,面容憨厚,正忙著給客人稱重、打包。
孫涵快步走過去,指著那豬頭肉,豪爽地對攤主說:“給我來幾兩豬頭肉,再打上幾壺好酒!今日高興,想好好享受一番。”
攤主聞言,抬頭一看,見是孫涵這位常客,頓時喜笑顏開。
他一邊熟練地切著豬頭肉,一邊與孫涵閑聊:“孫公子今日心情不錯啊,是有什么好事嗎?這豬頭肉可是我早上剛煮好的,新鮮著呢,保證讓你吃得滿意。”
孫涵笑著點了點頭,回答道:“確實是有些好事,今日在文會上大開眼界,心中暢快。你的豬頭肉我一直都愛吃,今日更是期待已久。”
攤主聞言,更加得意地笑了起來:“孫公子真是識貨之人,我這豬頭肉可是用了祖傳的秘方,慢火細燉了整整一個早上,才燉出這入口即化、香醇滿口的滋味。”
說著,攤主已經將切好的豬頭肉用油紙包好,又拿出幾壺好酒遞給孫涵。
而就在此時,旁邊傳來一陣嬉戲聲。
幾個小孩兒在攤位旁追逐打鬧,笑聲清脆悅耳,他們時而繞著攤位奔跑,時而停下來好奇地瞅著案板上的豬頭肉。
其中一個小孩兒,大概六七歲的模樣,特別調皮。
他趁攤主不注意,伸手就想偷偷摸一塊豬頭肉。
然而,他的手剛碰到肉,就被攤主眼疾手快地捉住了。
小孩也不害怕,只是嘿嘿一笑,做了個鬼臉,然后跑到了一邊繼續和其他孩子打鬧。
而正當孫涵準備說上些什么的時候,旁邊那群小孩兒圍在一起齊聲唱起了童謠。
他無意中聽見,卻意外地發現那童謠的內容竟然與這幾日的文會息息相關:
“尚書現,圣人出。風云順,天下安。”
這句童謠如同一道閃電劃過孫涵的心頭,讓他不禁愣了一下。
他轉頭看向那群小孩兒,只見他們天真無邪,一邊唱著童謠一邊嬉戲打鬧,完全不知道自己所唱的童謠蘊含著怎樣的深意。
他高聲示意著剛剛那個小孩兒過來,問道:“你們唱的這首童謠很有意思,能告訴我它是從哪里來的嗎?是誰教你們唱的?”
小孩兒眨了眨眼睛,沒有說話。
孫涵心神領會,隨即看向身旁的老板,輕輕地點了點頭,示意他給那個站在一旁眼巴巴看著的小孩兒切一口豬頭肉。
老板見狀,從案板上切下一小塊色澤誘人、香氣撲鼻的豬頭肉,然后輕輕地放在一旁的碟子里。
小孩兒眼睛一亮,緊盯著那塊豬頭肉,咽了咽口水。
他迫不及待地伸手接過,然后口齒不清地說了一句:“別人都這么唱,我就這么唱了。”
孫涵聞言,眉頭微皺,心中涌起一陣好奇。
他蹲下身子,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溫和:“你是說,整個雒陽城像你這么大的孩子,都會唱這句歌詞了?”
小孩兒點了點頭,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唰的一下轉身跑開了,
莫非...這真是天意?
還未等他反應過來,
旁邊突然來了一位行走的客商。
他風塵仆仆,顯然是經過長途跋涉,此時正饑腸轆轆。
客商一走近,便朝著老板高喊道:“來幾兩豬頭肉,打幾壺酒,要快!”
老板聞言,立刻麻利地切下幾片豬頭肉,一邊打包一邊隨意聊著,“客官這么著急,這是打哪兒來?”
“青州。”客商回答道,他似是感慨,“最近青州可算是發生了一件大事?”
“哦?”老板雖然從鼻腔里輕輕擠出一個音節,但他依然在專心致志地打著酒,動作沒有絲毫地停頓。
“去年被大水淹了的黃縣,有人從地里挖出一個帶字的石碑。”
“客官莫要誆我,那地里挖出來石頭上怎么會有字呢?”老板笑著搖了搖頭,質疑道。
客商聽后,顯得有些羞惱,“你這老頭兒,我騙你作甚!唐府君已經差人把黃縣圍了起來,現在那里一只兔子都走不出來。”
老板看著客商有些急眼,連連道歉,“哎呀,客官,是我多嘴了,您別見怪......”
看著客商的神情不似作偽,孫涵心中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來。
他湊近了一些,低聲問道,“這位兄臺,能否詳細說說這石碑的事情?我也是個讀書人,對這等奇聞異事頗感興趣。”
客商上下打量了孫涵幾眼,見他衣著整潔,眉宇間露出一股書卷氣,便點了點頭,然后壓低聲音說道,神秘兮兮地說道:
“這事兒啊,說來也怪。”
“那石碑據說是從黃縣的一個農民地里挖出來的,上面纏滿水草,像是去年的大水,將其從海底沖上來的一般。”
“并且石碑上刻滿了字,字跡清晰,就像是新刻上去的一樣。”
“而且你知道那石碑有多重嗎?據說要好幾個壯漢才能抬得動!這不是奇事嗎?”客商說著,顯得有些不忿,顯然剛剛老板的行為他還耿耿于懷。
孫涵聞言,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他沒想到這石碑竟然如此神秘,連重量都異于尋常。
他連忙追問:“那石碑上的內容呢?可有人解讀出來?”
商戶歪著頭想了想,眉頭微蹙,似乎在努力回憶著之前所聽到的關于石碑的傳聞。
他有些不確定地說道:“我只記得上面其中的一句,好像叫什么...‘凃高者,指鹿為馬’這樣的話。”
“什么?!”孫涵聞言,身體猛然向前一傾。
手上提著的酒壺也因為他的突然動作而失手落地。
啪——的一聲清脆響聲。
酒壺碎裂,酒液四濺,順著地面流淌開來,形成一條條細長的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