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塞最終還是和艾拉一家人離開了。

【碎鏡之禮】固然重要，但還是機會稍縱即逝的【神之饗宴】更重要一點。

當然，他還是把鏡子帶上了——至于膠水，則在路上隨便買了一瓶。

因為有公共馬車的幫助，到郊區的時間并沒有羅塞估計的長。

當然，是他主動付的錢。

不過幾個新便士，他還是付得起的。

霧都的郊區，相當安靜。

與城內的喧囂不同，這里還能依稀看見一點田園牧歌的影子。

空氣質量也好了不少，起碼羅塞不用再擔心走路上吸一嘴煤灰了。

艾拉父親靠在馬車上，見艾拉似乎睡著了，猶豫了一下，將腦袋湊近羅塞，小聲問道：

“我們家沒什么錢，如果您想的話……”

他雖然沒說，但羅塞明白他的意思，搖了搖頭，道：

“放心，我不是要索取什么私下的報酬?！?

艾拉父親聽了后，長舒一口氣，接著疑惑問道：

“那……您是來郊區放松的嗎？”

作為一名煤礦工人，雖然又苦又累，還天天在生死線上掙扎，但單論收入的話，其實還是不錯的。

加上他本身就居住在郊區，不免也接觸過一些城里的“大人物”說想要來郊區度假放松。

“放松……算是吧?！?

羅塞嘴角噙笑，看向窗外，感嘆道：

“你看，多么美好的田園景色啊！這哪里是霧都城區里那些老爺們能理解的美妙呢？那些老爺們喜歡吸煤灰煤煙，就由得他們吸吧！”

艾拉父親也被逗樂了，笑了笑，道：

“那我們家條件可能比較寒酸，只能為您提供一個能住人的條件，希望您不要介意?！?

“沒事，重在體驗，而不在物質。”

正午的陽光按揉著羅塞的肌膚，溫暖而舒適。

郊區的溫度，倒是比城區要低了些——也許是沒有那遮天蔽日的煤煙導致的吧。

羅塞摸出那面巴掌大的鏡子，靜靜注視著。

在神秘學領域中，鏡子這一載體，也往往具有獨特的象征。

不過，對于這方面，他倒是頗有些對不起自己。

來這個世界兩個月了，今天，居然是第一次認真照鏡子。

郊區的路，并不像城區里有專門規劃修繕過，十分顛簸。

鏡中之像，也隨著馬車的顛簸，上下搖動著。

整整兩個月，他甚至沒有一次是對著鏡子打理外表的。

“頭發倒是還沒太長，就是后腦勺有點亂，不過胡茬倒是沒怎么長，可能天賦異稟……”

看了一會兒之后，羅塞滿意地點了點頭。

除了黑眼圈比較重以外，整體還算清秀！

“等會到了目的地，找個機會摔一下鏡子……不過得注意點，不能讓碎片到處飛。”

既然儀式的要求描述為“粘合補全”，那么，碎片也應該是原裝的才對。

將鏡子收起，就在此時，他的眼角余光隱約瞥見一縷光芒。

似乎……是鏡子所發。

“嗯？”

那股光芒和太陽光的折射全然不同——倒像是燭光。

一種冥冥中的直覺，促使他再度將鏡子拿起端詳。

然而，沒有任何異常，鏡子還是那個鏡子，鏡子里的人，還是那樣。

也許是錯覺吧……羅塞如此想著，將鏡子放下。

只是，他一放下，眼角又瞥見了一縷光——仍然是自鏡面而發！

“怎么回事？”

羅塞感到無比詫異，但他盡量不動聲色。

在外人看來，他只是閑得無聊，在來回擺弄鏡子罷了。

反復嘗試之后，他終于確認，只有自己眼角的余光，才能瞥見那一縷光！

“奇怪……難道，是我身上的特異又被觸發了？”

羅塞猜測，可能是手中的鏡子又被賦予了什么奇怪的特質，成為了神秘學物品。

只是，這表現，怎么看怎么奇怪。

就說那洞開黎明之刃吧，起碼自己在切割的時候，還順手了一點。

可這鏡子怎么就只是會反光？——也不能這么說，起碼，那道光芒他只能在余光里看見。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手中之鏡，并無任何不同。

以往，當他的心神聚焦到面前的物件后，若那物件有特異之處，他就能看出其神秘學屬性。

然而，這面鏡子，無論他怎么看，都是徹徹底底的凡物。

一旁，艾拉父親見羅塞愁眉苦臉，小心地問道：

“您可是有什么不妥？”

“啊，沒什么，只是這鏡子有些模糊了，照不清臉。”

“噢噢，您可以試試用清潔劑噴在上面洗一洗，效果相當好?！?

艾拉父親暗自松了口氣，他還以為是羅塞有什么不妥，或是對他們有什么不滿。

他清楚，眼前的羅塞雖然看起來普普通通，但和他們，是實打實的兩個階層的人物。

二者之間，除了手術，本不會有任何交集。

羅塞并不知艾拉父親內心想法，他的注意力，已經被眼前的鏡子全部吸走。

“怪了，一件凡物，為何會出現只有神秘學物品才擁有的特質？”

“如果鏡子本身沒有特質，但它照出來的東西還是表現出了與眾不同的特性，這代表……”

“被照的東西，才是特異的那一方！”

想通此處，羅塞眼中頓時精芒爆射。

自己身上，難道出現了什么不為人知的變化？

他努力地調整鏡子角度，試圖讓鏡子照到自己的同時，能更好地用余光將鏡面收入眼底。

這一下，終于是解開了他內心的困惑。

鏡子里的自己，與正常情況下只有兩個區別——他的喉嚨上，和大腦里，都在透著光芒。

“這兩個地方有光，難道是指我在這兩個地方所留下的燈相傷疤？”

羅塞不免回想起自己之前“舊傷復發”時的感覺，打了個寒顫。

“看來，這【碎鏡之禮】，必須得快點完成了……就算【神之饗宴】暫時無法完成，也得提上日程，否則別的時候還好，關鍵時候要是發作，那得要人命?！?

傷疤之路，不是那么好走的。

“這鏡子能映出我的傷疤，卻只是凡物……難道，神秘學的傷疤，也只能用神秘學的角度來查看？”

羅塞發現自己想了個白癡問題——廢話，難道夢境這種東西還能肉眼可見？

“所以，我的燈相傷疤查看方式，是從鏡中，以自己的余光查看……嘿，有意思?！?

羅塞嘿笑了一聲，嚇了旁邊的艾拉父親一大跳。

這位羅塞醫生別的都好，就是老是莫名其妙的情緒變化，嚇得人心驚膽戰！

他看了看馬車外的景色，神色振奮起來，道：

“羅塞醫生，我們到了！”

到了？羅塞挑了挑眉，見艾拉都被搖醒拉下車，他也跟著下了車。

伴隨著噠噠的腳步聲，馬車在一陣煙塵中遠去。

三人回了家，臉上的神色無比幸福。

只有羅塞負手而立，望著小院里那幾顆隨風搖曳的蘋果樹，若有所思。

忽然，一聲尖叫打斷了羅塞的思緒：

“我們家里的蟲蛹怎么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