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獨立韃靼

獨立韃靼南部以波斯北部的興都庫什山為界，西部以里海、伏爾加河或烏拉爾河為界，北部以西伯利亞的凍土地區為界，東部以蒙古等地為界，是一個地表、土壤和氣候變化最為多樣的地區。它被稱為圖蘭、獨立韃靼、突厥斯坦或西部韃靼——面積不到50萬平方英里(5)，人口有700萬人。

在這里，積雪覆蓋的山脈與炙熱的沙漠或寬闊平坦、一望無際的草原形成鮮明對比。這里同時有凍土荒原和旁邊是迷人的起伏平原的高山峽谷、如天堂般優美的河谷和永遠荒涼的鹽堿地、寸草不生的山區和水草豐美的沃土、常年被青翠植被環繞的美妙湖泊和沼澤叢生的廣闊咸海；還有寬闊而水量豐富的河流、被經年不斷的溪流灌溉的地區，以及因為水流稀少、很快在一望無際沙漠中消逝的干涸河床。

這里森林很少，但溪邊的土壤頗為肥沃。谷物和藤蔓植物讓人想起了美國中部諸州最好的區域。在那里，大米、棉花甚至甘蔗都帶著對“陽光燦爛的南方”的幻想。因此，這是適合人類繁衍生息的搖籃，而這些偉大的自然寶庫已經孕育了諸多民族。事實上，這些地區中某個點有可能就是我們祖先的居住地，祖先的后代從那里散布到東西南北，傳播到世界各地。

獨立韃靼的北半部被吉爾吉斯草原所占據，并由群山所襯托，群山中間是一片沙漠。里海海岸大部分是一長串暗淡而干旱的丘陵和巖石。布哈拉北部是一片位于希瓦和波斯之間的沙漠。在吉爾吉斯的不知名地區，有些河流消失在沙漠之中。

賈沙特斯河（錫爾河）發源于高聳的慕士塔格峰，向西偏北蜿蜒五六百英里，流經浩罕、胡占德、塔什干、訛答剌(6)，由東北角注入咸海。咸海是一個偏方形的水體，富含鹽分，盛產鱘魚和其他魚類，還有海豹。

發源于帕米爾高原高山峽谷的奧克蘇斯河（阿姆河），蜿蜒900多英里，幾乎與賈沙特斯河平行，流經巴達赫尚、泰爾梅茲、希瓦、烏爾根奇，由西南角注入咸海。昆都士和法扎巴德就在山脈支流附近，撒馬爾罕和布哈拉在北邊的支流附近。在泰爾梅茲，河流沖刷出了一條100英尺(7)寬的狹谷，這一宏偉景象令人感到恐懼，它因此被命名為“獅子的喉嚨”。

低矮的山脈將獨立韃靼與伊斯基季姆草原、鄂木斯克和托博爾斯克分開。東面的巴爾喀什湖和塔爾巴哈臺山脈連接著阿爾泰山和博羅科努山，連同高聳的博羅科努山和慕士塔格峰——連接著天山山脈及喜馬拉雅山脈——將獨立韃靼和中國韃靼分開。人們對這些山脈知之甚少。

吉爾吉斯哥薩克人居住在以他們名字命名的地區，他們源自葉尼塞河上游的部落，后來與突厥人融合，并采用了他們的語言。他們是一個優秀的民族，有著韃靼人而非蒙古人的特征，扁平的鼻子，小眼睛——但不斜視——膚色好，顴骨高，神采奕奕。其中一些人顯示出了突厥人的壯實體格，而其他人展現了祖先的高挑身材。

他們節儉平和，享受健康長壽的生活，間歇性的發燒、感冒和哮喘是他們的主要疾病。他們自由自在，依靠羊肉和牛奶為生；他們既不嗜血，也不競爭，卻是極有技巧的掠奪者，掠奪一切鄰國。因此，俄羅斯被迫用一系列堅固的堡壘保衛自己的邊境，甚至向酋長們分發禮物和津貼，并允許他們借由每頭進入奧倫堡商隊的駱駝收取10~12盧布的通行費。他們喜歡掠奪厄魯特女人，據說她們比吉爾吉斯的女人擁有更為長久的青春魅力。

他們彼此之間非常友好，由綁架來的奴隸伺候著。他們穿著寬大的襯褲、尖尖的靴子，戴著圓錐形的帽子。男人剃光頭，女人用蒼鷺的頸項裝飾自己的頭發，梳起來像角一樣。長矛和噴射白色粉末的火繩槍是他們的武器，他們喜歡游戲、運動和賽馬，是勇敢而兇猛的騎手。他們在葬禮上賽馬，亡者的繼承人在勝利者中分發奴隸、駱駝、馬匹、華麗的馬具和其他獎品。

他們是嚴格意義上的穆斯林，可以擁有幾個妻子，但每個妻子都必須擁有自己的帳篷。他們的帳篷是氈制的，比厄魯特人的帳篷更大、更整潔，通常能容納20人。迄今為止，掠奪給他們帶來了國外的奢侈品，但他們已經開始用毛皮、獸皮和毛氈換取這些奢侈品了。大部族的許多部落分布在東部和南部的喀什噶爾及浩罕的邊界地區，已經放棄了游牧生活，定居下來農耕或過上了城鎮的生活。在高高的山谷中，大約有5萬人仍然過著相當原始的生活，而咸海周圍直到里海的人們完全過著游牧生活。

這樣的民族造就了一支精良的騎兵，曾在沙皇的軍隊中縱橫歐洲。巴黎人曾經懊惱地看到，哥薩克騎兵扎營在杜伊勒里宮的花園里，在香榭麗舍大道的樹蔭下炫耀著他們的馬尾。俄羅斯在烏拉爾、里海和咸海沿岸為小部落任命了一個名義上的可汗，但他的權力取決于他的財富和個人品質。族長和長老組成全體大會。

大約在17世紀初，吉爾吉斯人放棄薩滿教，皈依伊斯蘭教。他們占據了欽察地區，曾被帖木兒征服。1742年，一個欽察部落（卡拉卡爾帕克人）的1.5萬個家庭因尋求俄羅斯的保護而幾乎被吉爾吉斯人滅絕。一些卡拉卡爾帕克人仍然生活在賈沙特斯河畔，他們繼續過著農牧生活，冬天有固定的居所，夏天則開始游牧。他們用牛來馱重拉車，從事多種行業，并出售短刀、步槍、佩劍、炊具和火藥。

浩罕汗國處于一個溫和、仁慈、和平政府的統治之下，它的領土位于賈沙特斯河的中游，與布哈拉一樣有著良好的耕種條件。塔什干是一座古老的城市，曾是帖木兒的最愛，至今仍有十幾萬人和320座清真寺。這里的冬天只有3個月，盛產的桃子、葡萄、小麥、棉花、絲綢等物產，回報著人民的辛勞。

浩罕位于一片肥沃的平原之上，是一座現代化的城鎮。它從一個小村莊崛起為首都，有5萬人、300座清真寺。

赫拉特是帖木兒最喜愛的居所，現有人口2.5萬人。它環境宜人，居民被認為是韃靼人中最有學問和最有禮貌的。在這個地點的河流東北側，亞歷山大在帝國的最北端建立了亞歷山大城(8)，以控制馬薩革泰人和斯基泰人，并形成了與韃靼人貿易的中心。馬爾吉蘭是一座美麗的城市。浩罕就是古代的費爾干納，印度莫臥兒帝國的建立者巴布爾是這里的世襲君主。

烏茲別克人生活在咸海周圍的平原上，有一座城鎮，或者更確切地說是一個冬季營地，周長14英里，由一個土制的壁壘保衛，有12個俄羅斯厄爾(9)的高度。此外還有其他類似的城鎮。

希瓦汗國最近被俄羅斯占領，與布哈拉汗國一樣，這片地區約有20萬波斯人和1.5萬俄羅斯人。這片領土寬50英里，沿奧克蘇斯河延伸200英里，離咸海不遠，主要由運河灌溉，周圍的沙漠把它同文明世界隔絕開來。這里有30萬戶人家，有1/3的人是定居人口；剩下的2/3通常以土庫曼人的名字在廣袤的沙漠中以游牧和掠奪為生，他們雖然處在世襲酋長的統治下，但基本處于原始的獨立狀態——如果有人許諾通過冒險可以獲得戰利品的話，那么無論是對抗他們自己的君主還是反抗波斯的酋長，他們都愿意加入這樣的行列。他們現在對波斯，尤其是呼羅珊進行了小規模的掠奪性探險。在那里，他們掠奪了所有有價值的可帶走的東西，把居民們帶到沙漠的中心地帶去做永久的奴隸。

這里是18世紀早期烏茲別克汗國的所在地，在此之前，它是河中王國的一部分，這個王國將布哈拉汗國囊括在內，而王國自身又是帖木兒帝國的一部分。當被成吉思汗征服時，這里是花剌子模的所在地，處于勇武卻又不幸的札蘭丁和他父親的統治之下，他們的命運在其他章節有過詳細的描述。花剌子模王國的首都在希瓦以北一點兒的烏爾根奇。這個王朝于1097年由突厥奴隸建立，1231年被成吉思汗毀滅。

這里以前是奧克蘇斯河和里海之間的一個小王國，南部是伽色尼王國，兩者都為領土范圍從賈沙特斯河到南波斯薩曼帝國的一部分。

710年，穆罕默德的信仰在呼羅珊的清真寺里被宣揚，這是第一個皈依伊斯蘭教的韃靼人國家。

俄羅斯人后來攻占了汗國的首都希瓦，沙皇與其建立了攻守聯盟，并覬覦著亞洲更廣闊的土地。

希瓦城周圍有溝渠、黏土墻和城墻，有3道城門、1座城堡防御工事、30座清真寺、1座大學和1萬人。附近到處是果園、葡萄園和人口稠密的村莊。市民比其他韃靼人有更多的天賦，喜歡詩歌和音樂，據說“嬰兒的啼哭聲中似乎都有一種音樂的韻律”。

希瓦人精心耕種土地，養蠶，用棉花和絲綢以及兩者的混合物做粗織品，它們是由整日在屋里操持家務的女人織成的。他們的商隊將小麥、原棉、絲綢和棉花制品、繡有黃金的長袍、羊皮等商品運到奧倫堡。他們從俄羅斯人那里獲得歐洲產品，從土庫曼人那里換來馬、牛和羊。此外，希瓦還是一個巨大的奴隸市場。它每年的對外貿易額有幾十萬美元。

土庫曼人居住在里海東岸，分為兩個部分。曼格什拉克在北方一個美麗的港口附近，住著3 000個家庭；南邊的阿斯特拉巴德，共有1.2萬戶人家。他們比其他韃靼人更黑，體形更小，但四肢更結實，住在帳篷和山洞里。他們的部落都在吉爾吉斯酋長的統治之下。

他們穿著一塊粗糙的駱駝毛布，種植一些谷物和大米，以及西瓜和黃瓜。他們住在氈帳里，穿著韃靼式和波斯式的混合服裝。他們的首領沒有什么權力。這些土庫曼人已經滲入波斯、敘利亞和小亞細亞的每一個地方。在那里，可以在小的團體中看到他們，比如歐洲的吉卜賽人，在城市之間過著不穩定的生活，并在土耳其帝國和波斯帝國富饒的土地上放牧。他們的入侵使波斯北部人口銳減，將這個曾經物產豐富、人口眾多的廣袤地區變成一片荒涼之地。

另外，還有記載說，土耳其王朝源于土庫曼富裕的士兵。這個粗野的民族，在烏尊·哈桑的統治下，建立了一個白羊帝國，或者叫“土庫曼人的白羊王朝”。15世紀末，帝國的領土從里海延伸到幼發拉底河，從小亞細亞延伸到俾路支斯坦。

這里還有嚈噠人（白匈奴人），再往南是塔希爾王朝。在基督教時代之前，還有赫卡尼亞王國和帕提亞王國，這在前面的章節已有講述。

目前，布哈拉汗國似乎是這些獨立汗國中最為強大的。它的歷史在前面章節已有講述。在此只需補充一點，它的可汗通過劃分和混合不同的部落，讓才智出眾者無法從事威脅自己世襲統治的活動，并通過裝作至高無上的圣潔，在韃靼人中獲得了巨大的優勢，以至于俄羅斯、英國和波斯爭相拉攏他。在這一地區占主導地位的是烏茲別克人，布哈拉的可汗就是烏茲別克人。

烏茲別克人大約在16世紀初第一次渡過賈沙特斯河，進入帖木兒后裔的土地，很快就進入布哈拉、呼羅珊和費爾干納。他們是強大的突厥民族，部落的劃分與管理沒有關系，即使在游牧部落中，也沒有獨立的司法機構或立法機構。國家分為地區和分區，由君主任命的官員負責收稅和司法。村長由可汗根據富人的推薦任命。在軍隊里，一切都取決于可汗的指令。在布哈拉，據說這些軍人被分成10人一組，每組配有一頂帳篷、一個鍋爐和一頭駱駝。在布哈拉和費爾干納，沒有通俗意義上的政府，也幾乎沒有貴族。

毫無疑問，烏茲別克人的本土機構很少，在皈依后，無論是公開還是私下，都采用伊斯蘭教的律法。政府的收入完全按照《古蘭經》的規定收取，1/10用于施舍。司法也依照《古蘭經》執行。吸煙和酗酒也像詐騙和搶劫一樣被嚴格禁止，幾乎受到同樣嚴厲的懲罰。布哈拉可汗的頭銜是“信徒的統帥”。他白天大部分時間在宣教和布道，晚上大部分時間在祈禱和守夜。他在清真寺祈禱，為窮人舉行葬禮。

布哈拉城有可容納60~600名學生的學院，教師的工資由國王或私人捐贈。據說，這里有80所大學，都是用石頭建造而成的，每個學校有40~300名學生。各個學校配有一名講師，他和學生一樣，都有資金支持。

布哈拉城約有15萬人。這里擁有眾多的商業住所，許多國家的商人被鼓勵到這里做生意。盡管君主和人民都是相當正統的穆斯林，但他們完全容忍其他宗教，但從伊斯蘭教改宗基督教的人都要被處死。

城鎮居民或稱塔吉克人，似乎是一個更高級的民族。他們過著儉樸的生活，以大米、小麥、小米為生，他們吃甜瓜、葡萄和蘋果等水果，食用大量的芝麻油。茴香茶和葡萄汁是最受歡迎的飲料，他們還喜歡吸食鴉片。他們的衣服大多是絲綢和毛皮的，婦女的長袍上有各種各樣的編結，她們把頭發和珍珠一起編成辮子。

作為帖木兒帝國的所在地，首都撒馬爾罕迎接各國來使。布哈拉汗國現在有100萬~250萬人，其中很大一部分是農民或城鎮居民。這里的大部分人口，都是塔吉克人。

這里的軍隊擁有2萬騎兵、4 000步兵、5萬民兵。國王的軍隊在遼闊的呼羅珊平原上施行突襲，他們經常不間斷地騎行幾百英里，以便在夜間到達要攻擊的城鎮附近。第二天一早，當城門打開，城里的人們到田間勞作的時候，他們就沖進去，占領這個地方，殺死所有反抗的人，把其余的人都變成奴隸。

布哈拉君主對此行為表示贊同，因為波斯人是什葉派，他們是遜尼派。他把自己的領土治理得很好，既和平又繁榮，只因缺少水源而影響了耕作；與印度、波斯，尤其是俄羅斯進行了大量貿易。從阿斯特拉罕到奧倫堡的商路上，每年有兩支商隊、四五千頭駱駝往返其中，這些人在穿越沙漠時，常常遇到可怕的困難。有時一支商隊由3萬人組成，異常龐大。他們進口金屬武器、餐具、衣服等物品，出口絲綢、棉花、皮革、紅寶石和綠松石等物品。

巴爾赫及其領土經常作為阿富汗王國的附庸而存在。我們在前一章中描述過這座城市，那時它是巴克特里亞的首都。希臘王國滅亡后，在商隊進入可怕的韃靼荒野之前，這里是羅馬與中國貿易的交會點。但這里的貿易被帕提亞人壟斷了，他們從中國買來生絲，然后織造、染色，出口到羅馬人手中。羅馬人終于在166年由海上派了一個使團出使中國，直接獲取這一物品。中國人對羅馬人的公正和崇高極為推重，他們因此稱羅馬帝國為“大秦”。

昆都士的可汗，據說他能指揮2萬騎兵，他積極有力的政策使自己變得強大。這使他成了幾個山區的主人，甚至占領并洗劫了巴爾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