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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館驛血案

長安城的南市有一處館驛專區,那是朝廷安置各國使團的專用區域。

穿著各色服飾、操著萬國語言的人們在此交錯居住,因為使節的身份事關各自國家體面,大家都彬彬有禮、很有教養。

哪怕是來自最偏遠的國度的使節,也都是各自群體里的精英分子。

整個區域雖然看起來五花八門,但是卻也雜而不亂。

快到子夜的時候,有三匹駿馬馱著三位青年才俊從南城門緩轡入城。

正在三人小聲說笑之際,突然看到館驛區內火光沖天,熊熊大火直沖天際,映紅了半邊天。

武厚行對裴子耀說:“子耀兄,咱們去看看發生了什么事。”

裴子耀莊重地點點頭,望望他倆中間的琵嘉公主,正猶豫怎么說動公主先回府。

李琵嘉馬上反應過來,抗議道:

“你們倆可不能扔下我不管,我也要跟著去,否則你們倆也不許去。”

聞聽此言,二人知道拗不過眼前這位被王爺哥哥疼愛有加、有點任性的公主,只得共同催馬奔著起火的區域而去。

三人將馬停在離救火的人們幾丈多遠的一處偏僻角落,冷眼觀看著忙于救火的衙役。

館驛區的里正指揮附近趕來的人們拿著各式盛水家伙進進出出,大家都在忙不迭地端水救火。

人群中有人議論,

“火燒的太大了,看來是撲滅不了”。

也有人說,

“這吐蕃使館怎么突然走了這么大的火?看來里面的人兇多吉少呀”。

正在這時,有兩個形跡可疑之人鬼鬼祟祟往外疾行,兩人把頭壓得低低的,像怕被旁人認出。

李琵嘉三人都注意到了他們,為防打草驚蛇也不多言,對視了一下,悄悄尾隨著兩個家伙出了城。

這兩個人走到一座破廟前,向四周仔細瞅瞅,確認無人盯梢后走進大殿,然后輕輕關上大門。

李琵嘉三人早將馬匹拴在很遠的樹林里,躡手躡腳跟隨著他們貼近了大殿的窗戶。

通過窗戶可以清楚地看到大殿內有一個黑衣人帶著兩個突厥打扮的武士,正與剛進殿的二人交流。

但很奇怪,說的卻是裴子耀、武厚行聽不懂的語言,顯然不是漢話,急的二人抓耳撓腮,無計可施。

再看李琵嘉,聽的是津津有味,有時還點頭,時而又擰眉沉思,讓這兩位兄臺看的是丈二和尚摸不著一點頭腦。

沒辦法,只得等著大殿內五人交談完畢再說。

突然,殿內傳出兩聲凄厲的慘叫聲,剛進殿的那兩個家伙被殿內的突厥武士滅了口。

黑衣人命令兩個突厥武士把那兩個家伙的尸體拉抬到大殿一側的亂草堆里,又用木棍蘆席等雜物厚厚地掩蓋上。

眼前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到了李琵嘉。

李琵嘉看得倒吸了一口氣,差點叫出聲來。

幸虧裴子耀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櫻桃小口,急的武厚行一個勁用手指在嘴唇邊做出噤聲的手勢。

好在他們三人的動靜并沒有引起殿內諸人的注意。

黑衣人仔細查看了殿內處置情況,徑直開門大步向廟外走來。

眼見他們就要騎馬揚長而去,武厚行抽出佩劍準備阻擊對方,被李琵嘉一把拽住,并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以他們三人的武功,截殺這三名突厥武士應該不在話下,可偏偏琵嘉公主不讓動手。

這讓武厚行心中很納悶。

但裴子耀覺得這樣做很穩妥。

他更掛心的是自己心上人的安全,一旦與這三名身份不明的神秘人動手恐怕免不了一場血戰,貴為千金之體的琵嘉公主萬一有個好歹,自己心理上受不了不說,他哥哥那邊也無法交代呀。

就這樣,三位年輕人眼睜睜看著黑衣人帶著兩名突厥武士絕塵而去。

只留下剛被疾馳身影撕開的夜幕靜靜四合。

“為什么不伏擊他們呢?剛才打他們一個冷不防,我們勝算的幾率很大。”

武厚行有點生氣,覺得機會白白流失有點窩火。

沒等李琵嘉回答,裴子耀搶答道:

“公主殿下應有自己的打算吧,或許她聽到了什么隱情。”

說完,二人都看著陷入沉思的李琵嘉。

“子耀哥哥說的對,這里面大有蹊蹺。今天走火的是吐蕃使館,那兩個被殺的卻是我大唐平民打扮的外邦人,來這廟里見到卻是三個突厥人,你們說這里面有什么關聯呢?而且,我告訴你們,那三個突厥人說的根本不是突厥話,而是我也聽不甚懂的吐蕃語,你們說奇怪不奇怪?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經琵嘉這么一分析,武厚行整個人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

但是,心中卻甚為服氣。

這妹子可不僅僅任性呀,飽讀兵書戰策也不是浪得虛名,真是女中豪杰,巾幗不讓須眉。

心中越發佩服喜愛這位一起長大的潑辣犀利的發小兒,不禁又對裴子耀升起小小的醋意,羨慕這小子哪輩子修來的艷福,能抱得這樣的美人歸。

經過這大半夜的折騰,三人再次進城時天光已經蒙蒙亮了。

武厚行徑直回府,裴子耀把李琵嘉護送到右賢王府的大門口后依依不舍的離開。

他并沒有回家,而是直奔巡防司去找了李劫。

因為時間還早的緣故,他在李劫的巡防司大堂上坐著打了一會兒盹,還做了一個美夢。

他夢見自己和琵嘉公主被二圣賜婚了,琵嘉公主紅著臉還有點不好意思。

高宗逗趣地問道,

“你莫非不愿意嫁他?朕就再給你找個更好的人家,不能讓咱大唐的公主受了委屈呀。”

李琵嘉聞聽此言急的說不出話來,繞是平常伶牙俐齒也一時語塞,只是一個勁的揮動著兩只玉手表示自己的心中歡喜,而不是不愿意這門親事。

“皇上,你就別逗這對小鴛鴦了,看來他們兩個早就情投意合、私定終身了吧?咱們這么做也是成人之美,俗語有云: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給他們兩個賜婚也是咱們的一份功德,他們小兩口應該會記得咱們這份好的。”

皇后今天也是難得的隨和,竟也跟著湊起了熱鬧。

裴子耀趕緊跪下,

“二圣賜婚的恩情如山高如海深,我和琵嘉沒齒難忘,一定知恩圖報,為大唐的江山社稷竭忠盡智,報答二圣的深恩厚誼”。

琵嘉這會兒也回過神來,

“他剛才所說也是我由衷的想法,沒想到我的終身大事能得到二圣的祝福,我心里著實歡喜和感恩,以后更要常進宮孝敬皇后了”,

這番話說的武則天和皇上哈哈大笑,十分開心。

李琵嘉從剛才的驚喜中又恢復了大方不怕人的性格,說起話來已經沒有了扭扭捏捏的尋常女兒態。

可惜美夢總是短暫的,李劫輕輕推醒了他。

裴子耀意猶未盡地站了起來,整個人還沉浸在剛才甜蜜的夢境中,一時神魂顛倒,連如何向李劫通報昨晚所見所聞都忘了。

還是李劫先提醒了他,

“子耀兄弟,你這么一大早來找我,一定有要事吧?”,

“是的,李大人,昨晚我在城外破廟內發現了吐蕃使團著火一案的部分線索,所以特地早早地來向你稟報。”

李劫明顯是喜出望外,

“真是太好了,你看看我,也是一夜未眠,后半夜去粗略地勘察了過火現場,也沒發現什么太有價值的線索,昨夜這把火燒的太大了,長安城這幾十年聞所未聞,我正為下一步的破案思路發愁呢,這不你就來了,真是雪中送炭呀。”

李劫請裴子耀落座后,讓他把昨晚的情形詳細地復述了一遍。

二人又像梳篦子一樣把所有可能存在的疑點過了一遍,方才各自忙活去了。

李琵嘉起床后簡單梳洗打扮,又恢復了女兒身。

她叫上貼身侍女彩翼,徑直去了西市的“胡姬笑”酒坊。

大老遠,就看見悔腸青正在熱情地招呼著客人。

一看到是琵嘉和彩翼主仆二人來了,悔腸青馬上安排其他胡女招呼客人,她自己小跑著迎了上來。

“兩位姐姐,今天怎么得空到我這小店里來啊?”

悔腸青與琵嘉主仆認識的有年月了,可以稱得上是閨蜜好朋友。

她們三人經常一起喝酒,出長安城東到樂游原上踏青賞花,是無話不談的閨中密友。

“妹妹,你客氣了,你這店可是不小。咱長安城里就數你這個酒坊規模大,而且經營的有特色。你看看,哪次來不是門庭若市的。妹妹啊,你真是女中豪杰,讓姐姐好生佩服。”

琵嘉對這個流落江湖卻自立自強的同齡人,很有好感。

不過,李琵嘉不解的是,她這么個如花似玉的姑娘,怎么起了這么個奇怪的名字呢?

而且,這個“悔”姓,中原地區也沒有。

這里面一定有故事。

可是又不便多問,好朋友歸好朋友,每個人總歸是有自己隱私的。

與人交往,要有邊界感。

什么該問,什么不該問,那都是有技巧的。

“別在外邊站著了,快里面請。前些天,我剛釀好了上等的葡萄酒,還做了酸奶皮子,都是姐姐愛吃的,今天咱們三個痛飲一番,不醉不歸。”

悔腸青雖然是女兒身,卻是男兒般的性情,大大方方,痛痛快快。

就這一點,她和李琵嘉太投契了。

所以,偌大一個長安城,那么多千金小姐,李琵嘉就愛和悔腸青一起玩耍。

三個人在“胡姬笑”最里面的雅間坐下,悔腸青要去拿酒和下酒小食。

彩翼是何等聰明,趕緊擋住她。

“妹妹,你和姐姐好好聊聊。這等跑腿兒的事情讓我來就行了。反正你這個酒坊,沒有我不熟悉的地方。好東西放在哪里了,我全知道。”

“好吧,那就有勞彩翼姐姐了,我正有件煩心事要和琵嘉姐姐商量一下呢。”

悔腸青也不客氣,任由彩翼起身忙活去了。

“姐姐,你肯定很好奇我的姓名和身世,但是這么多年你尊重我,可憐我,從來也沒問過。我也沒說過,因為這是我心靈上永遠的瘡疤。”

看著走遠的彩翼,悔腸青黯然神傷地說道。

“嗯,姐姐也覺得奇怪。妹妹又不說,姐姐也不便多問。”

琵嘉柔聲安慰道。

“前幾天,給我帶來這個恥辱名字的男人,來找我了。他要與我相認。痛哭流涕地說,自己當年對不起我母親和我。他不該貪戀富貴,狠心拋棄我們娘倆。”

悔腸青痛苦地回憶著過去的事情,臉上的眼淚不自絕地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可是,我一想起我那餓死在逃荒要飯路上的娘,我就恨的牙根發癢。母親之所以給我起名叫‘悔腸青’,那是提醒我,她這輩子攤上這么一個忘恩負義的男人,腸子都悔青了。你說,我又怎么可能原諒那個拋棄我們娘倆的爹呢。哪怕是他給了我生命,我也無法原諒他。養兒不教父之過,他連養也沒養過我。”

聽著悔腸青說著自己不堪回首的身世,琵嘉呆在了原地,陷入深深的共情之中。

太可憐了,怨不得她冷若冰霜,讓人覺得像一支帶刺的玫瑰。

既美艷動人,又無法接近。

“那你也不要太難受,畢竟你爹還是回心轉意了。他不是來找你相認了嗎?知錯就改,善莫大焉。”

琵嘉字斟句酌地開導著悔腸青,就像這些苦難發生在自己身上一樣。

“他不配做我爹,我也沒他那樣的爹。我是個孤兒,是個無依無靠的可憐人。”

悔腸青突然激動起來,掩面大哭。

正好這時,彩翼端著放滿了酒食的托盤往包廂里走。

這場面嚇的彩翼進退兩難,不知如何是好。

琵嘉示意彩翼放下托盤,輕輕退出包廂。

“姐姐,剛才是我失態了。我這些年心里太憋屈了,請你見諒。不過,我現在也見到所謂的爹了,心中也很釋然。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他走他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琵嘉沒想到悔腸青那么快就調整過來,很欣慰地上前扶著她的肩頭,表示支持。

“妹妹,姐姐有個小建議,不知當講不當講?”

琵嘉小心翼翼地說道。

“請講,咱們姐妹倆,從來都是無法不談的。”

“從今以后,你就把名字改成惠長卿吧,這樣聽起來也順耳一些。你自己心里也舒服些。”

“嗯,我考慮一下再答復你。謝謝你的一片美意。”

悔腸青依然恨意未消,不過比剛才淡然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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