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三枚信號彈全部放完之后,李恪卻并沒有立刻跳下松樹,而是瘋狂地嗅著顫抖的食指,試圖找到突破困境的方法。
冷靜的抉擇,才能有精準的判斷。
相比起古代吃不飽穿不暖的正常人,他的身體素質也很強悍。但他不是逆天的武柔,在帶著一個人的情況下,速度根本起不來,用不了多長時間估計就會被追上。
而龍虎營藏匿的地方是福山附近的另一座山峰,王玄策就算是往死了趕路,最少也得需要一刻鐘才能趕至金光寺。
理論上前往金光寺外和王玄策匯合,是最好的辦法。但先不論金光寺外有沒有伏兵,光是身后的追兵他都不見得能甩掉。
相比之下,往樹林深處轉移藏身的法子反而更安全!
念及此處,李恪果斷掏出了裝有勘測信息的包裹,迅速抽出了福山后山的地圖,將大體位置刻錄于腦海之內。
隨后抽出金光寺正西側的山道圖,將剩下的圖紙灑落空中。
落地之后,李恪將驚鴻劍歸入劍鞘。
盡可能快的替武柔包扎了一下傷口,一方面防止細菌感染,從而危及生命。
另一方面則是為了防止血滴落地,從而留下蛛絲馬跡。
包扎完畢后,李恪右手握劍攬住武柔腋下,左手用力抄起無力的腿彎,抱起武柔直奔后山。
李恪離開不久后,臉紅氣喘的韋帽便尾隨而至。
“這就是,成都府之前出現的天火嗎……”
韋帽嗅了嗅略有些刺鼻的紙屑,隱隱不安的同時,伸手接過了侍衛遞來的宣紙。
只是翻看了一會兒,韋帽便不由得感慨出聲:“如此皇子,實乃大唐之幸事也!可惜的是,生不逢時啊。”
“大人,這有一塊碎布!”
韋帽掃了一眼染著黑血的熟悉絲綢衣角,連連搖頭失笑:“西邊的嗎?”
高新偉聞言一愣,連忙點了點頭道:“大人所言極是,確實是在西邊的草叢里發現的!屬下這就帶人去追!”
“呵呵……”
韋帽抬手輕擺:“不不不,西邊就沒必要去那么多人了。這宣紙上的資料囊括了福山的里里外外,可卻唯獨缺了西面的主山道,我不相信他會有如此大的疏漏。兵分十成,九成均分東南北,一成直奔西門外。”
“諾!”
高新偉領命應聲,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果斷轉身安排人手。
韋帽點了點頭,揮手灑飛宣紙,老手一背,凝神東望。
“殿下,是時候上路了……”
福山的夜很冷,但李恪的內心卻更寒三分。
“阿嚏!”
止步不前的李恪揉了揉鼻頭,拜眼前的懸崖江河所賜,本就凝重的臉色早已陰沉如死水。
而隨之而來的雜亂腳步聲,更是讓李恪搖頭直嘆。
“此處懸崖可不是先前的藏經閣,殿下還是退后一步吧。”
韋帽特意將聲音放的極為平緩,因為他的計劃需要武柔的參與,無論配不配合都可以。
最關鍵還是先前刺鼻的紙屑,雖然他沒親身體會過前段時間的成都府一戰,但他聽手下匯報過那一閃而逝的天火,常年積壓之下的警惕心此刻更是在瘋狂報警。
所謂遲則生變,此時此刻唯有將生米煮成熟稀飯,才能應對接下來有可能會發生的未知變故!
當然,如果能讓都督府的人親眼看到修心作死的一幕,那就再好不過了。
李恪聞言啞然失笑,只是微微偏了偏頭,并未轉身。
“往前一步是深淵,退后一步是地獄。韋刺史覺得是深淵可怕,還是,地獄可怕?”
韋帽幽幽一笑,沒做任何思考:“當然是深淵了,畢竟地獄起碼還有一個明確的層數,而深淵可是一個未知數。”
“呵呵……”
李恪一陣輕笑,臉上的凝重逐漸消散,右腳有意無意的將附近的石塊接連踢下懸崖。
“我倒是覺得,這地獄和深淵都差不多,沒什么區別。畢竟死亡這東西其實一點兒也不可怕,睜眼閉眼之間也就過去了。但沒有想保護的人,槍就成了無用的玩具!”
韋帽聽的怔怔出神,沒有想保護的人,槍就成了,無用的,玩具……
與此同時,李恪咧嘴一笑:“豈不聞,天無絕人之路!只要我想走,路就在腳下!”
話音未落,李恪便抱著武柔毅然決然的跳下了懸崖。
懸崖之上,鴉雀無聲。
“大人,要派人去祈福河搜查嗎?”
韋帽茫然的緩緩搖頭:“不用了,你帶人去找一個體型和那位王妃差不多的女子,燒死之后丟給修心,完事之后,直接把這塊碎布塞給修心即可。”
“遵命,屬下這就去……”
“大人!不好了!山下、山下來了一群魔鬼!問不做聲!見人就殺!直奔藏經閣!”
韋帽大驚失色,抬手薅過驚慌失措的士兵:“你再說一遍!”
士兵不敢亂動,狠狠的咽了口唾沫,顫巍巍的手指遙遙一指藏經閣的位置:“修身大師據守藏經閣,寺內武僧傷亡慘重。”
韋帽聞言一臉茫然,默默的松開了手里的衣襟,轉頭望向聽不見任何喊殺聲的藏經閣。
聽到武僧死傷慘重,一旁的高新偉臉臉色慘白。
別看武僧只有寥寥數百人,但金光寺的武僧盡皆常年習武,精通陣法,打起仗來更是一個比一個能打。
可結果卻被對方打的節節敗退,就他們這點連甲胄都沒有配齊的府兵,根本打不了一點!
“大人,我們盡快從后山撤退吧!”
“又是撤退啊……”
韋帽閉目長嘆,平靜的左臉寫著悵然,微動的右臉寫著若失。
“很久以前,也有這樣一個夜晚。不過勸我撤退的人,是修身。而被圍的人,是萬穗……”
“新偉,你說這一次,我能退嗎?這一次,我,能退嗎……”
高新偉默聲不語,留得青山在的道理,他一個流民出身的小兵都了然于心,可了然于心和付諸行動是兩碼事。
意氣用事固然草率,十年之隱忍更是很可能會付之東流。
但所謂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
當初若不是老刺史點兵,他現在興許還擱街頭乞活呢。
當然了,這辛苦勞作也沒什么不好。
但是折沖府對于他來說,可以更加的海闊天空嘛。
舍生忘死他或許做不到,但兩肋插刀他還是可以嘗試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