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什么是“謙遜的問訊”

本書源于埃德[1]近幾年常掛在嘴邊的一個故事：

我向來不喜歡他人無緣無故地對我說教，尤其是說些我早已知曉的事情。有一次，我正在欣賞大雨后長出的一叢奇形怪狀的蘑菇。這時，一位遛狗的老婦人從我身旁經過，停了下來。

她大聲對我說：“你知道里面有些蘑菇是有毒的吧？”

我回答道：“我知道啊。”

她不依不饒：“你知道吃了它們會死人吧？”

我明白，一個蹲在地上欣賞春日里蘑菇的人，確實有點奇怪，但時至今日我仍舊困惑不已，為什么她踱到我身邊時不問問我：“你在干什么呢？在看什么呢？”

這件事令我印象深刻，她的說教欲不僅冒犯了我，還讓我很難心平氣和地和她搭話。我意識到，她的語氣和說教的口吻令我無法和她建立一段良好的人際關系，也讓后續的交流陷入尷尬的境地。也許她本意是好心提醒我，但我對此并不受用。我更希望她從一開始就問問我在干什么，或是在我回復“我知道”后詢問我的意圖，而不是一味地想告訴我些什么，更何況她說的并不全對——那些蘑菇可能會讓我吃壞肚子，但不至于要了我的命。

這個故事揭示了這個時代的一大問題：人們熱衷于對別人說教，賣弄自己的才學，甚至不惜為此引用那些真假難辨的論據，以便駁倒對方。他們希望取勝，證明自己才是對的，說服別人——許多人愛逞口舌之快，以至于不惜隨意地歪曲、捏造事實或撒謊，真相在他們心中早已不重要了。師心自用、指鹿為馬可能是政客們慣用的手段，畢竟在政界，取勝確實是最重要的，但它也早已滲透進了我們的日常對話，令我們罔顧那些客觀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