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這就去辦。”張誠領命而去。
張誠走出乾清宮后面色陰沉的說,“皇上剛下了諭旨,毛壽寧,你領東廠跟錦衣衛提騎五十,去大興縣府衙,將大興縣知府王應乾拿入詔獄。”
“是,義父,兒子這就去辦。”毛壽寧應聲而去。
張誠看著天色漸晚,輕輕嘆了一聲“咱家,親自去請戴志衡吧。”說罷,他的身影也消失在宮禁之中。
......
“哐哐哐”傳來一陣砸門聲。
大興府衙值宿的門房,被砸門聲吵醒,“誰啊,大晚上的。”
“錦衣衛辦案!速速開門!”門外傳來了一聲大吼。
門房不敢怠慢,趕緊將府衙的大門打開。
毛壽寧帶著五十名東廠跟錦衣衛提騎瞬間沖進了,大興縣府衙。
“王應乾呢?命他出來接旨。”毛壽寧問著。
不多時,還在睡夢之中的王應乾,就被下人喊醒。
他的夫人徐氏,女兒王雪堯一齊也被喊醒。三人被領著來到了府衙大堂之中。
毛壽寧見王應乾已到便開始宣旨,“王應乾以建言報復私仇,妄指宮禁,干擾典禮,惑世誣人,捏造書詞,搖亂人心,著拿入詔獄!”
王應乾一家聽到圣旨之后,如墜冰窟。王應乾呆住了片刻。
毛壽寧見王應乾遲遲不見接旨,“王大人,您是讀書人。咱家雖未讀過幾本書,但咱家平生最敬佩的便是讀書人。王大人,速速領旨吧,莫要逼咱家用強。”
王應乾,這才反應過來“臣,王應乾領旨。”叩首之后,久久不曾起身。
徐氏,跟王雪堯也被這一消息所震驚。
“哇”的一聲,王雪堯突然大哭了起來,被錦衣衛帶上刑具之后,王應乾回身對王雪堯說道
“雪堯,照顧好你娘。”
“可是,父親.....”王雪堯哽咽地說著。
“為父若能有幸回來,自會來找你們。若回不來,他媽就不要等我了。”王應乾如同交代后事一般,對王雪堯,和徐氏說著。
徐氏的淚水也止不住的往下流著“老爺.....”
王應乾又交待了幾句,便被毛壽寧領著著錦衣衛與東廠提騎帶走了。
只剩下抱頭痛哭的母女二人。
同樣的情況也發生在,戴志衡府上,只不過戴志衡神色更為坦然,仿佛他好像早已知道自己的命運一般。
次日。
朝中又掀起軒然大波,萬歷皇帝深夜下旨,將大興縣知府王應乾,吏科給事中戴志衡拿入詔獄。
內閣,王錫爵對于萬歷皇帝的做法,并不贊同,但無奈萬歷皇帝繞過內閣直接下了諭旨。
“閣老,事到如今,為之奈何?”趙志皋
“如今,如今,只能靜觀其變了。”王錫爵,嘆了一口氣說道。
“哼,我看你就是想當縮頭烏龜。”趙志皋說道。
“你!”王錫爵頓時瞪大了雙眼。
“難道不是嗎?兩名直言上疏的官員,因言而獲罪,當朝閣老竟無動于衷?”趙志皋步步緊逼。
“趙汝邁!我忍你已經很久了!從我接任內閣首輔起,你就處處與我為敵,你究竟是何居心?”王錫爵終于不再忍讓,伸出手憤怒地指著趙志皋,并大聲斥責了起來。
見此情形,張位趕忙上前將二人分開“二位閣老都消消氣,朝堂之事,朝堂之事事關社稷,我知二位閣老亦憂心國事。王應乾,戴志衡因言而獲罪。
“皇上如此對待過于草率,請二位閣老上疏辯駁一二。”張位也說出了自己的提議。
“哼”王錫爵與趙志皋對視一眼,同時冷哼一聲。
眼見局勢僵持,小太監將今日的奏疏搬入到了內閣之中。排在首位的便是,呂坤的自辯疏。
張位拿起呂坤的自辯疏看了起來,“萬歷十八年,余為山西按察使,觀列女傳,去其可懲擇其可法者,作《閨范圖說》一書,命畫工圖其像意態情形,宛然逼真,女見像而問其事,因事而解其辭,讀數十事不倦也。”
“且一一能道,又為人解說,不數月而成誦。余乃刻于署中,其傳漸廣,既而有嘉興版、蘇州版、南京版、徽州版。縉紳相贈寄,書商輒四鬻,而此書遂為閨門至寶矣。”
“初不意書之見重于世至此也。既而內臣購諸市以進,贈皇貴妃,貴妃刻諸家夤緣者,附以順天節烈婦十八人,此十八人多萬歷時人,且多貴勢家,又每系以‘呂氏贊曰’四字,尤為偽妄。”
“為證臣之清白,臣請辭官以平風波。”
呂坤的自辯疏,通篇的意思只有一個,那就是寶寶心里苦,寶寶受了委屈,自己的書跟鄭貴妃的書是兩本不同的書。
張位看完之后,心想出了這么大亂子,他呂坤倒是摘得干凈,便對王錫爵,趙志皋說道“二位閣老,這是呂坤的自辯疏,倒是將他自己撇的一干二凈。”
王錫爵,趙志皋二人接過呂坤的自辯疏。
大致翻看過后,王錫爵說道“讓他停職在家反省!事情還沒查清楚,就要辭官跑路!如果沒有異議,就票擬吧。”
趙志皋沒有出聲,默默同意了王錫爵的方案。
張誠接過今日所需票擬的奏疏之后,就起身來到了乾清宮。
昨夜,萬歷皇帝為安慰鄭貴妃,特地住在乾清宮。
“主子,奴才已將王應乾和戴志衡拿入到了詔獄之中。”張誠恭敬地說著。萬歷皇帝點了點頭
“主子還有一事,今日刑部侍郎呂坤上疏自辯,想要辭官。”張誠繼續說著。
“內閣怎么說?”萬歷皇帝問道。
“內閣票擬,準備讓其停職反省,待事件查明之后,押后再議。”張誠恭敬地說著。
“好,就這么辦吧,若無其他事,就不要再來煩朕了。”萬歷皇帝說完便起身離去。
萬歷皇帝回到了寢殿之中,“愛妃莫要擔心了,事情已經平息了。”
“皇上。”鄭貴妃雙目含淚。
萬歷皇帝拿著手帕輕輕擦拭鄭貴妃的眼角,“愛妃,莫哭。”
鄭貴妃輕輕點了點頭,“若沒有皇上為臣妾遮風擋雨,臣妾只怕…只怕”。鄭貴妃欲言又止,梨花帶雨的模樣,讓萬歷皇帝不由地更加心生憐愛。
……
這天。
朱常洛剛剛從文化殿出來,就聽到王安前來稟告“主子,朝中今日又發生了一件大事。”
“何事?”朱常洛問道。
“昨夜皇上下旨捉拿大興縣知府王應乾,吏科給事中戴志衡入獄。”王安答道。
“所謂何事?”
“這個奴才,尚未打探到。”王安恭敬地說著。
朱常洛緊了緊眉頭,自己的便宜父皇,不會無緣無故的將朝廷命官拿入詔獄,想來朝中又發生了什么波瀾。“大伴兒?詔獄可有與你相熟之人?”
“錦衣衛千戶駱思恭。其父乃是嘉靖年間錦衣衛都指揮使駱安的侄子駱秉良。他的父親襲祖職正千戶,而至駱思恭一代,已經很是窘迫。其早年與奴才交好。”王安恭敬地回道。
“大伴兒,你去找一趟錦衣衛千戶駱思恭,看看究竟發生了何事。”朱常洛囑咐道。
“是。”王安答道,說完便起身離去。
王安來到了錦衣衛詔獄門口,恰巧看到了女扮男裝的王雪堯,正在苦苦哀求,值守的錦衣衛,“大人,我父親蒙受不白之冤,被拿入詔獄,可否讓我進去探視一二。”
一名錦衣衛說“放肆!被拿入詔獄的,就沒有受不白之冤的,速速退去,如若不退,休怪我無情。”說著便作勢要將腰間的繡春刀拔出。
王雪堯無奈只能退至離詔獄還有五十步的地方。
王安定睛一看,這不是之前在首飾店鋪之中,看到的“王堯雪”,最近殿下總是拿著一塊兒帶著“王”的玉佩魂不守舍的樣子,便走上前去輕輕拍了拍王雪堯“王堯雪,王堯雪。”
王雪堯被拍了一下之后,也很是慌張,扭身看到原來是之前曾經碰到的“王公公”,看到“王公公”之后,她好似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公公,你我之間雖只有一面之緣,我請您請幫幫忙。我…給您跪下了。”說著便作勢要跪。
王安趕忙扶住王雪堯“王公子,上次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只是為何你會來到詔獄呢?”
王雪堯嘆了一口氣說道,“我父親昨晚被拿入詔獄。我怕他在詔獄之中會有不測,想來進詔獄探望一二。”
王安聽完之后點了點頭“你父親是大興縣知府王應乾?”
“正是,公公如何會知道?”王雪堯說道。
“我奉殿…朱公公之命,特意來來詔獄一趟。”王安差點兒就將朱常洛的實情說了出來。
王雪堯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
“你跟在我身后,待會兒我帶你進詔獄。”王安不等王雪堯反應過來,揮了一下手說。
“如此,便謝過王公公了。”王雪堯深深的鞠了一躬。
王安領著王雪堯再次來到了詔獄大門。值守的錦衣衛看到宮中的太監,不敢怠慢,趕忙上前說道“來者何人?”
“去將你們駱千戶找來,說有故人來找他。”王安并沒有直接亮明身份。
“是。”值守的錦衣衛趕忙跑進詔獄之中,找到了駱思恭,向他通稟之后,駱思恭不敢遲疑,便領著通報的錦衣衛,快步走到了詔獄大門。
“哈哈哈,我當這故人是誰呢,原來是王公公。”還沒走到詔獄門口,駱思恭一眼就看到了王安,發出了爽朗的大笑。
“哈哈,我還以為駱千戶,事務繁忙,早將我拋之云外了。”王安回應說道。
“怎么會,當年若沒有王公公接濟,我那才真是揭不開鍋了,走別在這里站著說了,隨我進去。”駱思恭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王安跟王雪堯沒受什么阻攔的就進入了詔獄之中。
步入詔獄之后,詔獄環境陰冷,時不時傳來犯人的慘叫聲,讓人毛骨悚然,第一見到這種場面的王雪堯更是汗毛直立。
“駱千戶,這位是我的一位好友,他想去探望一下,他的父親。”王安說道,將王雪堯引薦給了駱思恭。
“這,錦衣衛有命令,不許外人探視,既你是王公公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你去探望吧,但切莫勝聲張。”駱思恭對著王雪堯說道。
“謝過王公公,謝過駱千戶。”王雪堯躬身行禮,之后就跟著另一名錦衣衛,往詔獄的深處走去。
見到王雪堯離開之后,王安問道“駱千戶,這次皇上龍顏大怒所謂何事?還將大興縣知府,跟吏科給事中一齊抓入詔獄?”
駱思恭說道“王公公有所不知,這大興縣知府王應乾,跟吏科給事中戴志衡,串通好之后上書彈劾鄭貴妃,跟她所改寫的《閨范圖說》,鄭貴妃在皇上那里好一陣哭訴,你也知道皇上對鄭貴妃寵愛有佳,昨夜皇上才龍顏大怒,將這二人拿入詔獄,等候發落。”
王安,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
“駱千戶,你可知道,這二人上書的內容?”
“哎呦,王公公,你這可問住我了,我這錦衣衛只管奉旨拿人,其他的概不過問。”駱思恭尷尬的笑了笑說著。
“哈哈哈,你都是千戶了,也該考慮考慮。”王安說著
“王公公,可有一條明路?”駱思恭腦筋轉的飛快。
“待咱家回宮之后也為你參詳參詳。”王安并沒有多說什么,內心暗暗的將駱思恭這個人記了下來,準備在合適的時候引薦給皇長子朱常洛。
“有勞,王公公了。”
“害,你我相交多年,這點小事。”王安連連擺了擺手。
王雪堯走入監牢區域,在監獄的最深處,看到了昨夜被錦衣衛拿入詔獄的王應乾。
許是事態緊急,王應乾還沒來得及被用刑,但整個人的精神狀態很是萎靡。王雪堯一見到王應乾,立即撲到了牢門旁,等錦衣衛開門之后,王雪堯進入牢房之中。
“父親,女兒來看你了。”
“你…不該來”王應乾嘆了口氣說。
“父親…”話還沒說完,王雪堯的眼淚就流了下來。
“莫哭,莫哭,為父相信朝廷會還為父的一個清白的。”
“父親,女兒在外面也會為父親奔走的。今日多虧了,王公公,若沒有他,女兒恐怕連詔獄的門都進不了。”王雪堯堅定的說著。
“女兒,何時認識的這位王公公?”王應乾問道。
“前不久母親生辰的時候,去買首飾碰到的。”王雪堯緩緩的說著。
王應乾撫了撫胡須,叮囑道“為父的事,你莫要摻合了,記得照顧好你母親。”
王雪堯點了點頭,父女二人二人又商量了一陣,王雪堯才退出牢房,而此時王安跟駱思恭已經結束了對話。
王安跟王雪堯走出詔獄之后,“王公子,咱家就先回宮了。”
“今日有勞,王公公了。”王雪堯說道,又躬身行了一禮。
“不妨事。”王安擺了擺手,就徑直回宮了,此事須盡快告訴殿下,朝堂又要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