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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誰的槍

山道中,戰場已經打掃完成,剩余的鐵衛們下意識向傅銳的方向望去。

看著這個身著粗布麻衣的青年,這群彪悍的漢子們眼中流露出的情緒很復雜,有震撼,有不解,甚至還有些隱隱畏懼……

他們看到了傅銳剛才的出手,也看到了他那猶如疾風驟雨般的刀法。

但令這些鐵衛更加動容的,卻是傅銳那種拼命的能力。

敢拼命,也會拼命。

選擇出手時機角度無比精確狠辣,略顯稚嫩的外表下隱藏著的大心臟,尤其是最后那拼命的一刀,更是令人動容,再加上那匹大黑馬……

他究竟是什么人?為什么能夠做到這一切?

郭鵬拄著一根樹枝,艱難走到傅銳和舞蠻的身前,叉手施了個禮。他沒有說一聲謝字,但發自內心最深處的感激與敬服已經全部體現在這一禮之中。

傅銳拉著舞蠻微微側身,沒有受郭鵬這一禮。在他看來,這些鐵血漢子在剛剛的戰斗中展現出來的悍不畏死和嚴明軍紀,同樣值得任何敵人或朋友尊敬。

文群濤走了過來,拍了拍傅銳的肩頭,笑著說道:“謝暉那小子沒有騙我,你的刀法果然很好,只可惜不會炁功。但即便是我,在剛才的情況下也未必能拖住那怪物那么久,如果不是你那拼命的一刀,我那一矛未必能命中。所以我很好奇你的本事究竟是從哪里學來的?”

傅銳略一沉默,微笑說道:“不管是什么本領,總歸是要自己苦練的。”

他并不想告訴文群濤關于瑤姨的事情,時間不對,地點不對,更何況那些記憶對他來說本來就有著一種強烈的疏離感。

但他也并沒有說謊,從很小起,他便在刻苦練習著刀法,不斷地重復著出刀和落點,今天的一戰,只不過是這十余年來每天艱苦練習結果。

或許是傷勢太重,文群濤剛想再問些什么,卻忽然嗆咳了幾聲,又吐了一口血。

同樣受傷不輕的郭鵬趕忙搶前兩步,扶住了文群濤,找了一塊大石讓他坐下休息。

此刻活下來的人,望向傅銳的目光,以及對他的態度都悄然地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眼下文群濤重傷,鐵衛們無論做什么事情,都會自然而然地去征詢傅銳的意見。

最終,大伙兒聽從了傅銳的意見,沒有立即撤出山道,而是決定就地休息,等待天明后再繼續趕路。

虛弱的文群濤靜靜望著傅銳,臉上隱隱泛起一絲贊許的笑意。

已然破損的馬車旁點燃了兩堆篝火,郭鵬和傷員們聚攏在一個火堆旁,將另一個位置更好的火堆留給了殷羽、文殿臣、傅銳和舞蠻,即便是現在這種狼狽狀況,這些鐵血漢子們依然沒有忘記尊卑之分。

簡單地吃過一些干糧后,鐵衛們開始飲酒,郭鵬神情恭謹地走到傅銳身旁,雙手將酒囊遞給傅銳。

殷羽看著郭鵬的動作,眉梢頓時蹙了起來,很顯然,郭鵬以及這些鐵衛們對自己只是由于身份尊卑而不得不尊重,可對傅銳卻是發自內心的敬服。

傅銳接過酒囊喝了一口,笑著對郭鵬道了聲謝。可轉頭看到了殷羽的神情,不由皺了皺眉,趕忙移動身子,規規矩矩地和殷羽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他剛才已經從幾個鐵衛口中知道了殷羽的身份,所以對殷羽保持著必要的恭敬,以免惹上麻煩。

殷羽靜靜看著傅銳的側臉,眉頭皺的更緊了些,她從一開始就不太喜歡這個年輕的向導,準確地說,是不喜歡傅銳懶散不羈的做派。

令她更感到不爽的是,她能清楚地感覺到,即使現在,傅銳對自己的恭敬明顯也只是表面,甚至極有可能還會在心里暗暗腹誹。

所以殷羽心中有些莫名的羞惱。

但剛剛傅銳在戰斗中的表現,又讓她感到很踏實,作為從小就被諸多侍衛拱衛著的公主殿下,還從沒有一個人帶給她如此的安全感。她甚至感到只要和傅銳在一起,便能感受到一種極放松的安全感,一種時刻都能被保護的感覺。

可問題在于,她并不喜歡這種感覺,所以她用一種譏諷的口氣問道:

“你經常殺人嗎?”

傅銳皺了皺眉,即使曾經受過嚴苛的訓練,又在璞門關經歷過無數場戰斗,但他對殺人還是有著自然的抵觸情緒,而且仍然很難適應殺人后的感覺。

所以他只是淡淡地回答道:“回殿下,沒怎么殺過人。在璞門關當兵時,我的職責是保護牲口……”

傅銳說得是實話,他進入銳箭營的初期確實曾經負責照料戰馬。

但在殷羽聽來,傅銳似乎在諷刺她是被保護的牲口,所以她的臉頰瞬間染上了一片慍怒的潮紅,傅銳那張臉在她眼中再次變得可惡了起來。

“我哥不會說話,他沒有惡意的。”舞蠻不知什么時候湊了過來,坐到了傅銳身旁,身上仍然披著殷羽給她的斗篷,顯然還沒有意識到殷羽送她斗篷的真正意圖。

看著一臉單純的舞蠻,傅銳心中暗嘆一聲,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

殷羽看著這一幕,似乎觸動了她心中某些心事,臉上不由自主地顯出了一絲羨慕。

“聽說你們不是親兄妹?”殷羽輕聲問道。

每當提及往事,傅銳臉上都會帶上一絲不易察覺的迷惘,他看著身前的篝火,努力回憶著說道:“我們和親兄妹沒什么區別,我是被舞蠻的娘撫養長大的,瑤姨過世后,我們就一直在鳳凰集生活。”

“還好你當了驛丞,朝廷的月俸應該足夠你們生活了。”殷羽感慨地說道。

“月俸?”傅銳抬頭看了看殷羽清麗的容顏,苦笑著說道:“月俸本來就不多,還經常被推遲克扣,每年能拿到一半就已經算不錯了。今年從開春到現在,還一文錢都沒見到呢。”

殷羽蹙眉問道:“豈有此理,你怎么不向上級衙門反映?”

傅銳低下頭隨手揀起一根枯枝扔進火堆,低聲說道:“不說話或許更好些,起碼還能領到些錢。”

殷羽沉默了,深深地蹙起了眉,有些事情確實不是她這個身份尊貴的公主殿下能夠了解并且體會的。

她怔怔看著火堆旁的兄妹二人,傅銳的那張臉再也不似先前那般可惡了。

傅銳忽然想起了什么,試探著向殷羽問道:“能看一下你用的那桿槍嗎?”

殷羽并沒有過多的猶豫,取過那桿古槍遞給了傅銳。

傅銳接槍在手,只看了一眼,一顆心便驟然縮緊,怔怔地看著長槍的槍頭,竟似呆住了。

槍長八尺,黑沉沉的槍桿上雕刻著繁復的花紋,竟像是烏木所制。烏木天生古舊的氣質,使得整支槍看起來古樸厚重。

但真正震撼傅銳的卻是這槍尖與槍鑚的鍛打紋路。

那如同流云般流暢的鍛打花紋,竟與自己那把刀如出一轍。

傅銳甚至都可以想象到鍛打者掄錘的力道,折疊的層數以及淬火的時機。

他愣愣的看了半天,壓制住心中的激動,讓自己的聲音盡量平靜。

“這槍有什么來歷嗎?”

殷羽猶豫了一下,還是回答道:“這槍是宮中至寶之一,還有一把劍,是父皇隨身的佩劍。至于來歷,我也不清楚。我曾經問過父皇,可他沒有告訴我。”

她瞥了一眼傅銳腰間的彎刀,眨了眨眼問道:“之前在河邊懷疑你,就是因為你那刀和我這槍太像了。”

傅銳沒有接話,仍然反復摩挲著長槍,他的心里忽然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這槍就是自己打造的。

殷羽見傅銳一直不說話,似乎猜到了什么,從他手里把槍拿了過來。

“你今夜的功勞的確不小,但我不能把這槍賞給你。”

傅銳被她的舉動弄得哭笑不得,沒好氣的說道:“我也沒想要,我若要用槍,自己打一支便是。”

“你那刀確實是你自己打的?”殷羽的眼中依然有著很深的懷疑。

傅銳隨口應道:“自然是真的,殿下若是不信,只要找到好鐵,我保證給殿下再打造一把好兵刃。”

“此話當真?”殷羽的眼睛亮了起來。

“自然當真。”傅銳認真地說道:“到時候我可以替殿下鑄一口好劍,殿下身份貴重,比較適合耍劍。”

舞蠻忽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大膽!”殷羽也反應了過來,沖著傅銳瞪起了眼睛,只是這次她的眼中并沒有太多的怒意……

夜漸深沉,剛剛經過一場殘酷的廝殺,人們的情緒都有些低落。受傷的士兵們已經沉沉睡去,其余的人也都十分疲憊,東倒西歪地躺在火堆旁的地上,裹緊衣服,漸漸睡去……

……

東方逐漸泛起了魚肚白,山風吹散了山道中的霧氣,露出了一線晨光。

“小心敵襲!”

隨著文群濤的一聲斷喝,傅銳和鐵衛們紛紛從睡夢中驚醒,本能的抓起身邊的武器,準備迎敵。

很快,鐵衛重新排出了圓陣,將殷羽圍在中央,嚴陣以待。

前方的山道上隱隱傳來了密集的蹄聲。

傅銳手握刀柄,警惕的注視著蹄聲傳來的方向。舞蠻牽著大黑馬,緊張地站到了傅銳身邊。

馬蹄踏地之聲越來越大,地面開始隆隆顫動,山中原本清朗的空氣逐漸彌漫起煙塵,落葉被勁風帶起,漫天飛舞。

幾百騎兵狂奔而來,清一色的黑色健馬,身著緹直裾衣,外披玄色鐵甲,背負強弩,腰懸環首刀,手持卜字戟,雖然個個滿面風塵,依然難掩彪悍勇武之氣。

騎兵們馬行如龍,迅速接近,然而借著晨光的照耀,這些騎兵身上血跡宛然,明顯也是剛經歷了一場廝殺。

最前方一名身披猩紅色披風的將領,年紀不大,但是黑黝黝的面上滿布虬髯,馬頸下拴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看著布成圓陣的銀甲鐵衛,大聲喝道:“牙門將軍徐烈在此,特來迎接殿下!”

聽到徐烈這個名字,鐵衛們長出了一口氣,臉上警惕的神情放松了不少,一個鐵衛大聲回應了一句。傅銳看看周圍人的反應,緩緩的放開了刀柄。

來到近前,徐烈猛一勒馬,胯下健馬烯溜溜一聲長嘶立在原地,徐烈自馬上一躍而下,打量了一下周圍狼藉的戰場,神色一變,快步小跑到文群濤面前,單膝跪地。

“末將徐烈奉令前來接應,不想來遲一步,罪該萬死,敢問文統領,殿下安好?”

文群濤眉頭一皺,他很清楚徐烈是京營殿帥劉殿臣麾下大將,也是熵朝青年將領中極為出類拔萃的一員,無論兵法武藝都是上上之選,只是這次的計劃中并沒有安排他接應,而且此刻看他明顯經歷過一場廝殺,莫非朝中有變?

“殿下無恙,你先去見過吧。”

徐烈趕忙跑過去給殷羽行了禮,隨后又轉回到文群濤身邊,壓低聲音說道:“人多耳雜,請統領借一步講話。”

兩人緩步來到一側僻靜之處,沒等文群濤詢問,徐烈率先開口。

“啟稟統領,計劃有變,劉殿臣將軍忽然得到密報,說是大將軍宮南昊下令潼關守軍換防,去換防的守將是大將軍宮南昊的堂弟宮南彪,為了以防有變,這才派末將帶了五百輕騎從永安星夜兼程前來接應。”

文群濤點點頭,心中有些感慨。大將軍宮南昊大權獨攬,天子身邊膀臂太少,就連幾百接應人馬都要從京城永安派出,實在令人唏噓。

“你們路上也遭遇埋伏了嗎?”

徐烈咬了咬牙,臉上閃過一絲戾氣。

“那倒沒有,只是末將為防萬一,沒等宮南彪到趕到潼關,我就在路上打了他一個埋伏,將那廝人頭砍了,絕了后患。”

文群濤倒吸了一口冷氣,他的內傷極重,此時不禁劇烈的咳嗽起來。

“私斬邊關大將,這可是誅.....誅三族的大罪!”

看到文群濤劇烈咳嗽,徐烈趕緊扶住文群濤。

“統領放心,這也是殿帥的意思。我出京前,殿帥讓我伺機除了宮南彪以絕后患,一切由他做主。而且這次末將手腳極干凈,宮南彪和他手下的一千人全部沒留活口,尸身也被我們就地焚燒后掩埋了。”

徐烈表情輕松,似乎坑殺一千人在他看來就是家常便飯。

文群濤暗吃一驚,徐烈勇武過人,素來殘忍好殺。所以對于他坑殺千人之事并不感到特別奇怪,只是沒想到此事居然是劉殿臣的安排。

劉殿臣雖然是京營殿帥,卻萬萬不敢和大將軍宮南昊叫板的,那么是什么人給了劉殿臣底氣讓他敢硬剛宮南昊呢?

文群濤心中暗流涌動,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是淡淡地問道:“下一步殿帥可有安排?”

“殿帥讓我告訴您,進了潼關后,公主殿下便已平安無恙。為了以防萬一,末將會留駐潼關聽候下一步指示。”

文群濤忽然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徐烈趕忙扶住了他,這才注意到文群濤蒼白的臉色和嘴角殘存的血痕,料想昨夜的廝殺必然極為慘烈,不由得臉上微微變色。

“文統領,您沒事吧?怎么受傷如此之重?都怪末將遲來了一步,早知如此,就把宮南彪那廝的項上人頭暫時寄存幾日了。”

文群濤擺了擺手,說道:“和一個莽漢斗力,一時不慎受了點傷,不妨事的。此地不宜久留,趕快向潼關進發吧。”

兩支隊伍合兵一處,將焚燒后的尸體就地掩埋,這才緩緩向潼關方向進發。

直到黃昏,終于看到了潼關的城墻,

傅銳從小在鳳凰集長大,對這一帶山里的形勢極為熟悉,但卻是第一次來到潼關城。此刻站在雄關之前,只見四周胡楊挺拔、溝壑縱橫、城墻蜿蜒、烽燧兀立,在夕陽的映照下顯得氣勢恢宏。不由得心馳神往,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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