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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流浪者

我是誰?

我在哪里?

我要前往何方?

混亂、散碎的記憶始終無法拼接成一幅完整的過往記憶畫面。

僅有他一人可以窺探的腦海深處,藏匿著另外兩道與自己不同的靈魂碎片,時不時發出各自的囈語。

他們是由散離的靈魂臨時拼湊而成,窺不見全貌,探不清底細,難以觸碰,卻又真實存在。

汽車、飛機、電腦、高樓大廈、二十一世紀……

巨石房子、昏暗的墓穴、紅色的裹尸布、黑色的帷幔、散發幽光的巨翼魔鬼,被黃金澆灌的頭顱……

兩種截然不同的莫名記憶,有著獨屬于各自的冰冷思緒。

稍微觸碰,散亂的記憶如同打碎的玻璃渣子瘋狂涌入,撕裂與割傷的劇烈疼痛,讓他只想遠離,放棄觸碰的念頭。

他只能站在遠處,與那兩道不同的靈魂碎片構成一個三角形,互不侵擾。

艾伯特·羅瓦里?

這是自己的名字嗎?

漸漸凝聚的思緒,突破散亂記憶的束縛,得以用一個全新的意識來打量目前所處的世界。

冰冷的木制床板上,漏水長滿青苔的屋頂,冷風不斷吹入的殘破窗戶,中間破了一個大洞的木頭房門,周圍是發霉長滿綠色爬藤的墻面,房子里唯一的光亮是不遠處正在燃燒的木材堆。

一塊還算圓滑平整的石頭上,坐著一位額頭纏繞略顯老舊的黃色布巾,穿著布滿風霜痕跡的灰色寬袍,赤裸著發黑干硬的雙足,腳邊放著一根用來輔助長距離跋涉的圓木杖的老人。

他有著超越他年齡的老態,深凹的眼眶深處,是一雙渾濁難開的眼眸,干瘦的臉龐爬滿著如同老樹脫落的皺皮,灰白色的胡須意外梳理得很整潔。

他的右側腰間掛著一枚半個巴掌大小的青銅制品,雕刻出花卉與蜿蜒道路的形狀,像是某種勛章或者護符。

左側的腰間別著一件橢圓形,八個小孔的古怪樂器,還有一串暗黃色小巧鈴鐺穿過。

“艾伯特·羅瓦里是你的名字嗎?”那人聽到床上醒來的微小動靜,雙眼望著火堆,看似不經意問了一句。

明明是第一次聽到這種不熟悉的語言,可他卻能準確明白那人所要表達的意思。

甚至他還知道,這是獨屬于流浪者一族的語言,他們自稱是流浪者的哭泣,也被外人稱作帕布羅語。

“是。”

短暫沉默后,他已經決定先用這個有點熟悉的名字當做自己暫時的新名字。

在沒有尋回自己的名字之前,他就是艾伯特·羅瓦里。

“你的父母呢?”啪啦作響的火堆旁隔了一段時間才傳來那人的第二句問話。

“不知道。”艾伯特躺在冰涼的床板上,仰頭望著滴答漏水的屋頂,眼睛一眨也不眨,回答得很真誠。

“你知道羅瓦里這個姓氏的含義嗎?”

“獨屬于流浪者一族的姓氏,一個已經喪失自我,尋不到正確回歸道路的族群。”

那人沒有再開口問話,像是陷入久遠的沉思中,許久,那人才微笑問道:“你身上的傷勢很嚴重,難道你一點也沒有感覺到疼痛嗎?”

疼痛?

是指這具身體此刻由內及外所散發出來的,時斷時續的輕微抽搐感嗎?

一種令人不怎么愉快的主觀情緒感受?

艾伯特沒有回答,只是耐心感受著這種名為疼痛的主觀感受……總感覺比完全沒有知覺的空洞、黑暗好太多了,

“你真的參與米修爾伯爵墓穴盜竊案?”

“或許吧。”

艾伯特的腦海里面不由浮現起一座古老恢宏的地下墓穴,根據這些散亂的記憶,他應該曾經到達某座地下墓穴里面。

“昨晚那一只可怕的獵犬是你召喚來的?”

“不清楚。”

“將你從墓穴里面盜取的東西還回去吧,否則你將永遠無法擺脫它的影子。”

艾伯特沒有回答,那人的目光從火堆上移開,望向蒼茫的遠方,吹響了左側腰間的古怪樂器,并輕聲吟唱著:“來自廷達羅斯的古老居民,難以窺視真實面容的不可阻擋者啊,它是隨意穿梭時空而來的獵殺者,是貪欲與殺戮所凝聚而出的永恒影子,是地底邪惡墓穴的守護者……”

……

距離史密斯警長離奇死亡已經過去兩天,整個警局的警員全數出去尋找可疑的線索跟犯罪嫌疑人,卻始終一無所獲。

始終惶惶不安的老克勒,再一次被叫到警局核實情況。

為了調查這一次米修爾伯爵墓穴盜竊案,米修爾家族專門從貝斯特市請了兩位調查員來到他們這座僻靜小鎮上調查。

“這份審訊筆錄是你親筆寫的吧?”

老克勒站在審訊桌的對面,身子顫巍巍,雙腿忍不住打擺,嘴唇微微發白,無聲囁嚅幾下,才膽怯回答:“是的,是我跟史密斯警長一起負責那一晚的審訊工作。”

“你可以確定這一份審訊筆錄上所記載的內容都是真實有效的嗎?”

“……”

老克勒的臉色刷地白了下來,眼角余光瞥了眼坐在前方審訊桌的兩位調查員一眼,他們犀利的眼神仿佛已經洞穿自己接下來要說的所有謊言。

手足無措一陣子,老克勒不敢再繼續隱瞞下去,從米修爾伯爵墓穴盜竊案發生后,史密斯警長發現街道上突然多了一位來自外鄉的年輕流浪者開始說起,再到將自己是如何與史密斯警長一起偽造這份審訊筆錄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他沒有因史密斯警長已經死亡而過多將責任推卸給他,但他那時候確實是受了史密斯警長的無聲脅迫,難以反抗。

“呵,這一份審訊筆錄里面恐怕只有性別這一項信息是真實有效的。”

年輕調查員的語氣頗為不屑,年長調查員揉了揉發酸的眉心,嘆氣道:“偏遠地區辦案,常常都是如此,律法與公正很難在這種地方立足。”

兩位調查員交談幾句后,警告老克勒一番,就讓他從警局后勤管理處領了最后一份薪水離開。

對于這樣的結局,老克勒表面是郁悶痛苦的,可心底卻如釋重負松了一口氣。

自從那一晚從史密斯警長口袋里取走那一件寶物,每一天前往警局值班,他都忍不住心生惶恐,總覺得別人看向他的視線,已經洞悉他那一晚的罪惡行徑。

現在被警局辭退,不僅拿了一筆錢,還可以名正言順待在自己的家里面,守著那一件可以賣出高價,余生衣食無憂的寶物。

簡直沒有比這更好的安排。

路過賣酒的商店,他在櫥窗外面多打量幾眼,最終還是從口袋里面數了10銅恩,買了一款嘴饞許久的自釀果酒,路過菜市場的時候又買了一塊只有圣父救贖日才會奢侈一點的牛排。

家里上半身癱瘓在床的妻子雖然不知道他今天為何這么大方,還是露出滿足的笑容與他一起享受這頓奢侈溫馨的晚餐。

夜里,正在熟睡的老克勒突然驚醒,抹了一把額頭冷汗,嘴巴發干,急喘粗氣。

就在剛才,他突然做了一個噩夢,夢里面他所得到的那一件雕刻著翅膀的獵犬的綠色翡翠,突然間變大,變成一只房間大小的獵犬,一躍而起,一口咬掉他的腦袋。

見身側的妻子還在熟睡,老克勒掀開被褥的一角,悄悄起床。

他沒有穿鞋,也沒有點燈,只是憑借著對多年臥室環境的熟悉,摸黑來到衣柜前,打開衣柜,腦袋探進衣服堆里面,在掛在最里側的衣服上摸索一陣,找到了那一件還安靜躺在口袋里面的寶物,心中徹底松了口氣。

在黑暗的衣柜里面,沒有任何光源的照射,那塊綠色翡翠依舊閃動著誘人的幽光,比那些貴族老爺們精心飼養的貓主子的碧綠眼珠子還要來得碧綠動人。

癡迷欣賞許久,老克勒才將這塊綠色翡翠塞回原先的口袋里面,重新關上衣柜,準備上床休息。

這時他突然發現,床頭似乎多了一道黑色的影子,緊貼著墻壁,不,那黑影是從墻壁陰影里面長出來的!

老克勒還來不及驚駭大喊,由墻壁陰影生長而出的黑影,就化作一只長著翅膀的獵犬模樣,張開口涎橫流的嘴巴,一口咬在自己妻子的腦袋上!

傳出一聲清脆的咔嚓聲響,那是骨頭被咬碎的聲音。

恐懼,在一瞬間爬滿全身,老克勒失去所有的力氣癱軟在地,眼睜睜看著那道黑影咬下自己妻子的腦袋無情咀嚼。

咬開皮肉,咬碎骨頭的咀嚼聲,在黑暗的房間中顯得格外清晰刺耳。

許久,老克勒發出一聲悲憤與極端恐懼混合的慘叫,抄起自己妻子平時用的酸棗木拐杖,朝著那一道黑影狠狠砸去。

咔嚓,從拐杖的末端傳來一陣砸中實物的反震力道。

老克勒臉上露出些許欣喜,可很快,他就驚恐發現,自己奮盡全力的一拐杖,竟是精準砸中自己妻子的腦袋!

原本借助墻壁生長出來的黑影,此刻也消失不見,一切仿佛是自己錯覺。

自己親手砸碎自己妻子的腦袋?

老克勒神情呆滯,恍惚失神,又舉起拐杖末端打量著,一滴滴鮮血正從拐杖的末端滴落,散發著讓人不適作嘔的血腥味。

他不敢去打量妻子此刻的死亡面孔上流露著怎樣的表情,她的瞳孔是否瞪大,她的眼里是否充滿著恐懼與怨恨,她的臉頰是否還留有一點點生命最后的余溫。

啪嗒。

拐杖無力從手中滑落,老克勒一下子失去大聲喊叫的能力,痛苦捂著自己的腦袋,擠開房門,喉嚨處發出幾聲仿佛被堵住的悲戚嗚咽。

直到跑到深夜無人的街道上,他才開始撕心裂肺般大吼大叫起來。

周圍的居民被吵醒,來到街道上,只看見老克勒失心瘋般大聲吼叫著,奮力用拳頭,有時還抄起地上的樹枝,撿起石頭,對著墻壁瘋狂發泄自己的激動情緒。

直到第二天,他們才知道昨晚老克勒竟然失手打死自己妻子,而他已經徹底瘋了。

人們說,這是老克勒被警局無故辭退,失去基本生活來源才會引發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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