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道清來到御榻旁邊,遲疑了下后便小心翼翼的坐在床沿,那緊張時就死死攥緊衣角的小習慣,還是暴露出她此刻的真實心境。
“大娘娘讓你來的吧。”
趙昀開口問了一句,很明顯今晚并不是謝道清主動要求侍寢,那么必然就是楊太后安排的。
“嗯。”
謝道清輕聲應了下,她如今大概清楚了官家和善的秉性,很多事情就沒有隱瞞的必要。
對于楊太后的從中介入,趙昀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幾個月的相處下來,楊太后待自己有幾分真心幾分利益,趙昀是能夠切身感受出來的。
但哪怕對方就是真心相待,這種連侍寢私生活都要干涉的方式,趙昀著實是有些適應不了,可能這也與他現代人的思維觀念有關系。
皇家不是一架無情的政治機器,同樣有著自己的情感存在,干涉太多反倒過猶不及。
“我知道了,睡吧。”
趙昀不再多言,直接就躺下了。
這倒不是他故意裝什么冷酷,確實是全身腰酸背痛的厲害,只有躺著才能緩解肌肉上的酸楚。
見到趙昀直接躺下這個動作,輪到謝道清有些不知所措,她本就是民女臨時選拔為秀女進宮,哪怕突擊接受過幾天的宮廷訓練,更多還是禮儀方面的。
對于如何侍寢皇帝,宮中老嬤嬤只是提個大概,按理說這種事情應該是官家作為主動的一方……
可皇帝是不容置疑的,沒辦法謝道清只能自己寬衣解帶,然后僅剩下單衣躺在趙昀的身旁。
本來趙昀那是累的連動都不想動一下,結果沒想到謝道清會主動靠過來,一縷淡淡的少女幽香撲鼻而來,本能的驅使下他感到自己開始心跳加速,全身氣血上涌。
臥槽,這是逼我“犯罪”啊……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趙昀畢竟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圣人,此刻也是有些忍不住了,直接翻過身來面對著謝道清。
但就在他準備動手的時候,卻發現謝道清身體在緊張的作用下繃的筆直,整個人都顫抖的厲害。特別是近距離的對視,那股稚嫩與青澀著實太過明顯,放在現代還處于初中生的年紀。
雖說古代女子早熟早婚,但按照《周禮》舉辦及笄禮也得在十五歲或者以上,特別對方還如此緊張恐懼,有著現代法治觀念的趙昀著實是有些下不去手。
猶豫片刻,趙昀終究還是停止了下一步動作,深呼吸幾口氣平復了一下躁動的情緒,然后重新平躺了下去。
謝道清把趙昀一系列動作看在眼中,她知道是自己過于緊張才讓官家退去。宮中老嬤嬤教導時曾特意強調過,一定不能夠讓官家掃興。
于是乎她壓制住內心的害怕,怯生生問道:“官家,是不是奴家做的不好?”
聽到這略顯幼稚的話語,趙昀內心那股躁動瞬間煙消云散,笑著回道:“沒有,你很好。”
“那官家你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今天去校場閱武有些酸楚,你要是睡不著的話就幫我推拿一番吧。”
“好,我在家經常給娘親推拿,她可是贊不絕口。”
一說到自己擅長的事情,謝道清很明顯就恢復了少女的活潑心性,當即就坐了起來對著趙昀胳膊輕輕捶打,確實所言非虛力道剛剛好。
“官家,你好像每天都政務繁忙。”
沒有了緊張情緒困擾,謝道清能很明顯的感覺到趙昀那股疲憊感。
謝道清入宮也有好些天了,她幾乎每次見到趙昀,對方都是一副繁忙的狀態,與之前想象中的皇帝形象完全不同。
身為大宋官家,需要這么累嗎?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我成為了大宋官家,就得承擔起家國天下的重任。”
“相反我要是每日過著酒池肉林的生活,那么大宋百姓就沒好日子過了。”
趙昀閉著眼睛輕聲回答,說實話他有些理解為何歷史上許多帝王,前期都是雄才大略勵精圖治,到了后期就逐漸荒淫放縱晚節不保。
這里面除了權力帶來的心理變化之外,高壓繁忙的政務同樣讓人不堪重負。
特別是皇帝擁有著至高無上的權力,在沒有任何人能約束的情況下,單純靠著自律年復一年的堅持,這需要多么夸張的意志力?
強如漢武帝、唐玄宗等等,都架不住歲月的消磨。
趙昀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哪一步。
聽著官家的喃喃細語,哪怕謝道清對于朝堂之事一竅不通,她也能感受到趙昀承受的壓力。
百姓有百姓的苦楚,皇帝有皇帝的難處,很難兩全其美。
對于這些家國重任,謝道清不知道該如何安撫趙昀,只能盡力幫他舒緩一下身體上的疲勞。
……
漫漫長夜過去,當趙昀再度睜開眼,發覺外面的天色已經大亮。就在他下意識準備起身的時候,感到左手仿佛被什么給壓住了一樣,側目一看謝道清枕著自己的手臂正睡得香甜。
見到這一幕趙昀愣了一下,他昨夜實在是太累了,對于發生了什么腦海中已經沒剩多少畫面。
只記得自己好像跟謝道清“訴苦”了幾句,吐露了一下心聲,接著就迷迷糊糊睡著,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回過神來,趙昀看著如同小貓一般蜷縮在自己身側謝道清,臉上不由的流露出笑意。
注視了幾秒之后,趙昀伸出右手輕輕托住謝道清的腦袋,準備把自己的左手給抽出來。不知是不是動作太大,還是說謝道清本就睡得不太踏實,對方迷迷糊糊的就睜開了雙眼。
四目相對,這與夜晚的迷離不同,白日相同的場景就略顯尷尬。
謝道清從睡眼朦朧到瞪大圓溜溜的小眼珠,整個人猛的一下坐起身來,脫口而出的第一話卻是:“糟了,我忘記去合門謝恩了!”
聽到這句話趙昀忍不住笑出了聲,這小丫頭怕是夢中都在想著那套宮規禮儀,看來封建禮制對于女性的毒害確實不淺呀……
“無妨,昨夜估計你也沒休息好,就再睡會吧。”
“官家,真的沒有關系嗎?”
“當然,宮中都聽皇帝的。”
聽到趙昀的說辭,謝道清覺得有道理,不過她立馬想到現在自己是妃嬪,哪有皇帝起身自己還在睡覺的道理。
“不行官家,我還是起來幫你更衣吧。”
“讓你休息就休息,難道還想違抗皇命嗎?”
趙昀故意裝作一臉嚴肅的樣子,他日常更衣就連宮女幫忙都省了,怎會要謝道清專門起身。
“奴家不敢,謝官家!”
謝道清趕緊回應了一聲,然后便躺了下去用被子裹好全身,她已經察覺到自己衣冠不整了。
沒有再繼續多言,趙昀來到銅鏡前穿戴著常服,謝道清看著官家那挺拔的背影,內心有著一股不真實感。她未曾想過與夫君的同床共枕會是這樣的畫面,更沒有想過自己未來的夫君會是官家。
如果拋開官家那層身份不談,理想中的如意郎君莫過于此吧?
想到這些,謝道清的臉頰染上一抹紅暈,她害羞的把頭給蒙在被子里面。
少女的小心思,另一邊的趙昀自然是沒關注到,他穿戴整齊后便打開房門,王忠此時已經守候在了門前。
“官家昨夜休息的可好?”
不知趙昀是不是錯覺,他仿佛看到王忠問候這句話時,嘴角有著一抹掩蓋不住的笑意。
“大娘娘派王押班守候在此的?”
趙昀順勢反問了一句,日上三竿沒人來叫自己起床,本身就是一件不尋常的事情。
再加上王忠守在門外,基本上可以確定是楊太后特地囑咐過,不允許宮中打擾自己跟謝道清。
“嘿嘿。”
王忠沒有正面回答,僅是笑了笑默認。
“走吧,先去垂拱殿。”
趙昀擺了擺手,打算去垂拱殿處理政務。
他這么一說,倒是讓王忠想起一件事,立馬稟告道:“官家,趙參議覲見。”
“你怎不早說!”
如果說畢榮海是趙昀在皇城禁軍走的第一步棋,那么趙葵就是他在邊軍布局的第二步棋,這等這種重要事情不敢有絲毫“怠慢”。
說罷,趙昀顧不上身后王忠,提起衣擺就朝著垂拱殿跑去。
見到官家如此急切的樣子,王忠都有些懵圈,有必要如此嗎?
此時垂拱殿內,趙葵正滿心忐忑的等候著官家到來。
他不知道官家要自己入宮說些什么,更不知道昨日心潮澎湃之下做出的選擇是對是錯。畢竟像趙葵這樣的將門世家,很多時候代表的不僅僅是自己,還有背后一個龐大的家族。
走錯一步,將牽連整個家族萬劫不復!
就在趙葵左右徘徊之際,他聽到了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官家居然用著小跑的方式趕了過來,這一剎那心中憂慮煙消云散。
能得皇帝如此重視,自當效死以報君恩。
“末將拜見官家。”
“趙參議免禮。”
趙昀虛抬一手,然后滿臉神秘的說道:“趙參議,想必你心中肯定很好奇,朕召見做什么吧?”
“確實如此。”
“朕想要你去介入蒙古跟西夏的戰事。”
看著官家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趙葵臉上的表情卻十分玩味。
折騰一圈回來,這不正是史相公那天警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