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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挑撥離間

垂拱殿內早朝依舊在進行著,各部大臣依次進殿分班奏事。只不過此時楊太后的心思,已經完全不在奏事的內容上,她時不時把目光看向趙昀,眼神之中充滿不解。

直至最后一班奏事結束,楊太后才忍不住開口道:“官家,今日之事你是早已知曉嗎?”

“沒有。”

趙昀搖了搖頭,他又不是史彌遠肚子里面的蛔蟲,怎會知道對方想做什么。

“那這草詔……”

楊太后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如果趙昀事先并不知道史彌遠要發難的話,那這應對的也太完美了,遠遠超乎了這個年齡的手段跟閱歷。

“大娘娘,有備無患罷了。”

其實這件事情說來也巧,之前趙昀想要讓殿前諸班直與皇城司進行戍衛輪換,卻遭到了王忠的拒絕。理由便是圣旨必須由知制誥草擬,并且還得讓政事堂的宰執們連署,否則就沒有法律效用,只能稱之為“詞頭”。

強行下旨還會遭到中書門下省駁回,變成沒人遵守的“中旨”。

恰恰是王忠的告誡,讓趙昀明白了哪怕處于宋朝,同樣有著屬于自己的一套“程序正義”。有了經驗教訓,調撥百萬石米粟的浩大工程,他怎會連最基本的法理程序都不走?

當然很多事情有巧合的成分存在,但某種意義上來說同樣有著必然因素。如果趙昀沒有拉攏楊太后,就無法快速召開經筵,亦或者趙昀沒能在經筵上說服真德秀,那么就拿不到中書舍人的制詞,環環相扣缺一不可。

“好一個有備無患。”

楊太后內心簡直百感交集,她認為自己已經很高看趙昀,結果到頭來還是低估了此子。登基不過短短數月,就成長到了跟史彌遠掰手腕的程度,這份政治天賦堪稱古今難尋。

“官家,此次你雖占據上風,但切不可驕傲自大。史彌遠的底蘊遠比明面上展現的要深厚,不要把人給逼急了。”

“大娘娘放心,臣會謹遵教誨。”

趙昀自然明白楊太后話語背后的意思,那就是欲速則不達,手段得松弛有度。不能給史彌遠帶來太大的危機感,否則對方有掀桌子的可能性。

“另外趙葵已經從瀘州趕來抵達臨安,官家退朝之后有時間的話,可以與他面議貿易之事。”

“臣知曉。”

該囑咐的已經說完,楊太后相信以趙昀目前展現出來的能力,沒什么再需要自己操心的地方,于是不再多言起身回宮。

“恭送大娘娘。”

趙昀順勢拱手相送,等到楊太后身影走遠之后,他朝著一旁的通進司官員下令道:“即刻召趙葵入宮覲見。”

“回稟官家,趙通判正前往政事堂與史相公議事。”

趙葵去了政事堂?

聽到這個消息趙昀首先是感到意外,緊接著臉上就浮現出玩味笑容。真不愧是站在權臣巔峰的史彌遠,反擊速度遠比想象中要快,這邊朝會上剛吃了點虧,立馬就要在趙葵身上扳回一局。

且不說趙葵未來會成為理宗朝三大名將之一,單單就是現在他也代表著南宋京湖戰區的將門世家,作為趙昀早就選中拉攏的對象,他絕不允許史彌遠半道截胡。

可問題在于史彌遠為相十幾載,朝堂關系網根深蒂固,還曾有恩于趙葵父親趙方。想要讓他拒絕權相的招攬投靠自己,單單憑借一個皇帝頭銜,以及古代所謂的君臣大義,恐怕還是差了一些份量。

思前想后,趙昀覺得唯有采取攻心之計,于是望向一側的王忠吩咐道:“王押班,明日我要前往將臺山閱武,命畢榮海以及上二指揮的兵馬做好準備。”

“此次出行采取輕車簡行的方式,調集百余皇城司護衛即可,盡量減少對沿途百姓的侵擾。”

“最后通知淮西安撫司參議趙葵一同前行!”

“官家,這……”

面對趙昀這些充斥風險的圣諭,王忠下意識就想要拒絕。

可當他迎上趙昀那凌厲堅定的眼神時候,話到嘴邊卻無法說出口。

不知從何時起,趙昀身上已經有了身為帝王的磅礴威壓,哪怕王忠這樣見過大場面的宮中老人,都不敢與之對視。

沒得選擇,皇命王忠不敢不遵,只能咬了咬牙拱手領命。

就在趙昀安排閱武事宜的時候,另外一邊淮西安撫司參議趙葵,已經抵達了中書門下省的官署,也就是俗稱的政事堂。

趙葵進入大廳看見坐在主位上的史彌遠,對方此刻臉色陰沉的簡直要滴出水來,這種氛圍讓他感到有些忐忑不安,站定之后抱拳行禮道:“末將淮西安撫司參議趙葵,拜見史相公。”

“令尊與本相乃是舊友,賢侄無需多禮。”

既然是招攬趙葵,史彌遠自然得展現出親近的態度。

不過他這番說辭,倒不是什么亂攀關系信口開河,早在淳熙十四年(1187年)史彌遠的兄長史彌忠,就已經與趙葵之父趙方結交,兩家確實算得上頗具淵源。

隨著史彌遠在嘉定元年出任宰相,為了確保自身穩固地位,他把江淮、四川、荊湖等地掌軍邊帥,全部換上自己的心腹來擔任。

趙方就是這樣被史彌遠挑中,擔任了知江陵府、主管湖北安撫司事兼權荊湖制置司等職位,隨后一步步升遷,最終成為了戰區最高長官級別的京湖制置使。

“史相公厚愛,末將惶恐。”

對于史彌遠的刻意親近,趙葵將門世家出身自然不是什么沒見過世面的小白,并沒有流露出喜出望外的神情,依舊保持著謹小慎微的態度。

“將門無虎子,賢侄這份沉穩讓本相看到了趙邊帥的影子。”

史彌遠夸贊了趙葵一句,這里面有刻意也有真心。

緊接著史彌遠讓趙葵入座,雙方又客套了幾句拉近關系,這才步入正題道:“趙賢侄此次赴京,可知自己要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

朝廷政令皆出自政事堂,史彌遠又是當朝宰執,他怎會不知道自己赴京做什么。

意識到對方是在明知故問,趙葵只能非常官方的回道:“蒙古與西夏發生戰事危及邊境,卑職接到調令前往利州西路擔任安撫使整備軍務。”

聽著趙葵的回答,史彌遠面帶嗤笑的搖頭道:“不,賢侄你前往利州西路不是整兵備敵,而是官家對京湖趙氏一族不放心。”

楊太后說服史彌遠同意調任趙葵的理由,便是趙氏父子三代鎮襄容易尾大不掉。當然這僅僅是掩蓋趙昀真正意圖的說辭,如今史彌遠朝會上被擺了一道,干脆將計就計拿來離間趙葵。

孟子有云,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讎。

你皇家不信任帶兵將領,把他們視為威脅隱患,那么對方反過來為求自保效忠他人,就顯得合情合理。

面對史彌遠如此直白的話語,趙葵臉色瞬間慘白,為將者最忌主上猜疑,特別宋朝皇帝還有著壓制帶兵武將的傳統,他很難去懷疑這句話的真偽。

不過趙葵雖出身將門世家,但他一生卻是以儒臣治軍,個人文學詩畫造詣極高,與粗獷武夫的形象截然不同。哪怕此刻對于皇帝的忌憚憂心忡忡,依舊老成持重的回道:“史相公言重了,我趙氏一族忠心耿耿,想必官家定能明察。”

“哈哈,要是官家認可你們趙家的忠心,那為何趙邊帥前腳仙逝,后腳便把你們兄弟倆從京湖調至毫無根基的兩淮任職?”

史彌遠這句話說到點子上了,當年京湖制置使趙方病逝期間,南宋中樞方面正處于前幾年四川制置副使吳曦叛亂的余波影響中,深刻意識到邊帥長期鎮守一方,很容易盤根錯節形成難以撼動的地方勢力。

說好聽點叫做將門世家,說難聽點就是藩鎮軍閥!

為此朝廷中樞特地下令,任命趙方長子趙范出知揚州兼淮東安撫副使,次子趙葵為淮西安撫司參議,紛紛調離原本的京湖駐地。

這些調令說實話沒有太大問題,屬于朝廷方面制衡地方勢力的常規手段,只不過史彌遠舊事重提,仿佛“實錘”了朝廷這次利州西路的任命,是為了再度制衡趙家。

果然面對史彌遠的質問,趙葵啞口無言只能沉默以對,畢竟朝廷這些制衡的政治手段心知肚明即可,是不可能擺在明面上說穿的,否則很容易越過紅線犯忌。

見到趙葵低頭不答,史彌遠便站起身來走到他的身旁,神情凝重的拍了拍肩膀說道:“老夫本不愿說這些東西,奈何無法罔顧與令尊多年交情,眼睜睜看著你奔赴前線。”

“賢侄你可知這次前往利州西路任職,除了整備軍務外,還需介入蒙古跟西夏的戰事?”

介入戰事?

趙葵此刻滿滿詫異,調令中并未提及需介入戰事,難道說這里面另有隱情。

看著趙葵臉色變化,史彌遠就知道已經攻破了對方心理防線,嘴角不由露出一抹勝利者的譏笑。這個世間黑的都能說成白的,利用雙方溝通的信息差,營造出一副皇帝打算朝趙家動手的景象,實在是太容易了

小皇帝以為背靠楊太后,就能跟自己玩權謀手段,還是太嫩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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