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班回家晚了,晚上還有一份報告要完成,沈媛來不及準備晚飯,叫了外賣。男朋友就開始作妖。
“天天吃外賣多不健康,早晨是街邊攤湊活,中午是寫字樓叫外賣,好不容易晚上想吃口熱飯,結果又是外賣。媛媛,你換個輕松的工作吧,我的收入足夠養活咱們了。”
真是應了那句經濟基礎決定家庭地位,男朋友以前也總旁敲側擊勸沈媛辭了銀行加班狗的工作,自從半年前從助理升任基金經理,獎金翻倍,這個話題就被擺到臺面上了。
以后結婚生孩子,總得有個內外分工。
但誰說必須男人外出賺錢、女人在家持家?
這口氣悶一直憋在胸口,正在心煩,手機嗡嗡嗡響起來,是支行長的來電,一瞅表已經9點多了。雖然沈媛早對支行長心懷不滿,但還是接了起來。
“胡行長您找我?”
“小沈,我沒記錯的話,你爸是規劃局的吧?你幫我向你爸打聽一個人,名叫白貴君,原來是規劃局的領導,即將升任國土局做局長。看看你爸能不能幫咱們牽個線認識一下。”
沈媛揉著太陽穴思考胡行長這又打得什么主意。
白貴君是父親的老領導,可以說白叔叔是看著沈媛長大的。別說牽線搭橋,去白叔叔家親手包餃子吃飯都不難。問題是憑什么介紹給胡行長?
按華運銀行的規定,誰開發的客戶誰享受業績分配,誰不知道國土局是人人盯著的香餑餑,沈媛為什么要把自己的人脈拱手讓給別人?就算那個別人是頂頭領導。
“你抓點緊,爭取今天晚上落實一下。”胡行長吩咐。
“好的。”沈媛嘴上答應著,心想著三年前她本該升職,要不是支行長從中作梗,還美名其曰這是照顧女員工,女員工不應該承擔職位之重,她早突破職業瓶頸,哪兒至于現在還被男朋友反踩一腳,讓她回家持家帶孩子。
第二天一早,胡行長主動來到沈媛的工位前,關切地問,“怎么樣?你爸認識白局么?”
“白局原來是規劃局的局長,大家都認識,您怎么突然想起他了?”
胡行長心里又愁又喜,仿佛抓住了一線生機。
自從前段時間紫金支行丟了10億元的存款大戶,胡行長就總覺得自己支行長的位子坐得不太穩。
紫金支行在北京地區的排名向后溜了好幾位,據分行的心腹透露,分行領導正打算找胡行長談話呢。要是之前的窟窿補不上,隨時有可能讓胡行長下課。
胡行長把自己的人脈關系捋了一遍又一遍,能薅的羊毛都薅過了,實在是新增乏力。
而且10億元可不是小數目,一般公司撐不起這樣的存款規模。
這種體量的公司要不然是地產行業,要不然是大型國企央企。
胡行長琢磨著,想到了上周老同學聚會時,在國土資源局主管土地上市拍賣的沈科長。
胡行長想營銷土地競拍保證金賬戶,但沈科長說國土局內部有規定,新保證金賬戶開立得有合適的理由,合適的契機,并且層層審批。這種事起碼得找局長。
老局長即將退位,新局長傳說是從規劃局升上來的,正在內蒙古包頭掛職鍛煉。
胡行長一聽規劃局,這才想到了沈媛。
“國土局是個大戶,土地競拍保證金是塊肥肉,要是能營銷過來,今年的業績就穩了。”胡行長特意強調,“你的業績也好看,肯定能評上優秀客戶經理。”
沈媛在心里冷笑,華運銀行的規定,每一個客戶都要由客戶經理或者支行長認領,對應的績效獎金會發放給開發人員。如果是客戶經理配合支行長開發的客戶,一般支行長與客戶經理九一開,或者八二開。
“讓你爸打個招呼,國土局這個戶你和我一起去營銷,辦成之后這個戶就由你負責。”胡行長補充。
呵,人脈是我的,活是我干,業績你和我八二分,怎么好事都讓你占盡了?
況且若父親打個招呼就管用,保證金賬戶這么容易營銷,我為什么要和你分?我自己一個人吃這個客戶不香么?沈媛推脫,“可是我爸和白局并不熟。”
“不熟啊,”胡行長琢磨著,“沒事,不熟總比不認識強,讓你爸打個招呼,咱們去拜訪一下。”
“白局正在內蒙掛職呢。”沈媛以為胡行長不知道,故意提醒他。
“對啊,是內蒙,你準備一箱茅臺,再備點伴手禮。酒不好帶,咱別坐飛機了,開車去。”
沈媛以為自己聽錯了,從北京開到包頭,有700公里,不堵車的話要開8個小時。我準備酒,我開車,幫你擋酒,替你拓客,用的還是我的人脈,真把我當傻子了?
“領導,我公婆這兩天過來,籌備婚禮的事,走不開。”沈媛自認為找了個讓胡行長非常難以拒絕的理由。
果然,胡行長發出嘖嘖嘖不滿的聲音,教育道,“婚什么時候都可以結,客戶不是什么時候都有,你還年輕,得好好把握機會。”
“我不年輕了,我都33了,您教導過我,女員工的心思可以多往家庭上放一放。”沈媛把胡行長的原話還給他,胡行長露出一副怒其不爭哀其不幸的樣子。
最后決定帶公司部主管安帥和新入職的大學生去。這兩個人一個是胡行長的心腹愛將,一個是愣頭小子。當年就是安帥擠掉了沈媛提拔的位置。
內蒙酒量全國第一,白叔叔更是一斤起步。這三個人去當真是千里送人頭。沈媛嘴巴上客客氣氣祝他們旗開得勝,心想你若能成一分,都是活見鬼了。
胡行長出差的這兩天,支行整體都放羊了,晚上還有人專門組織了酒局,美名其曰就是要趁領導不在搞團結。
公司部、個貸部的同事們都去了,連平時專注養生只喝茶的老譚都領了瓶啤酒。酒過三巡,話題又繞到了沈媛身上。
沈媛敢拼敢闖,像是拿錯了性別的拼命三郎。
胡行長5年前從分行調到支行,沒有絲毫支行工作經驗,沈媛輔佐胡行長在支行站穩腳跟立下了汗馬功勞。
兩年后,論業務能力、論在紫金支行的資歷,都應該提拔為公司部主管,同事里沒一個人不服,但提拔公文下來的那一天,大家才發現,怎么憑空冒出來一個安帥?
后來稍一打聽才知道,新來的公司部主管安帥是胡行長的老心腹。銀行的職位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前面的坑被別人占了,只能干等。
胡行長也找過沈媛談話,掏心掏肺說更高的職位意味著更大的責任,那一年沈媛30歲,正是結婚生子的好年齡,女人最后都要回歸家庭的。總而言之,胡行長是為沈媛操碎了心,是為沈媛好。
那個時候沈媛才明白什么叫過河拆橋,卸磨殺驢。自那時起,她和胡行長的關系就冷了下來,專心經營自己的客戶,平時業績也總是拔尖,雖沒有提拔,但收入也不少。
酒桌上,有同事替沈媛抱不平,“老胡他真好意思提要求,讓你一個姑娘家千里為他開車擋酒,當領導也不帶這么欺負人的。”
“在老胡的眼里,咱們都是工具人,哪來的性別之分!”
“大家出來工作,要么升職、要么加薪,講愛崗敬業、無私奉獻比騙小姑娘上床還流氓!”
“來來來,干干干!”
大家七嘴八舌吐著槽,一半是借沈媛的由頭抒發對支行長的不滿,另外一半是看著像沈媛這樣的都提拔無望,那自己摸魚劃水、渾渾噩噩當和尚撞鐘自然也心安理得。一個飯桌,各自打著小算盤。
飯局散了后,沈媛結賬走在最后,碰上返回來找保溫杯的老譚。
別看老譚整天劃水摸魚,但老譚是當過支行長、也當過分行領導的人,沈媛總覺得老譚有故事,平時就挺敬重他,工作上生活上遇到問題都請老譚幫著拿主意,如今更是請教老譚眼下這處境他怎么看。
老譚把保溫杯往口袋一揣,瞇著眼睛回想,“你說過你爸就你這一個閨女,你要是開口,那他肯定義不容辭會幫你,但你爸老來得女,算一算年齡也快退休了,現在應該以安全退位為主。”
沈媛不住地點頭,她小時候就趴在門縫聽父親給母親說,哪個叔叔又被抓走了,哪個叔叔又落馬了;她父親為人謹慎,這一輩子的官位走得雖然慢,但貴在穩。
沈媛從小自立好強,從沒想過讓父親動用關系幫她換點資源。
如今退休在即,沈媛更不愿意開口,況且還是為別人做嫁衣。
“白局是你爸的老領導,交情肯定是有的。但是人情臉面用一次少一次,如果用就一定得用在刀刃上。若是為幫老胡,自然不值得;若是為你自己,你說呢?”
沈媛今年33歲了。華運銀行有個沒寫在紙面上的規定,首次提拔年齡不得超過33歲。若是錯過今年,那她永遠都要停留在原地了。
老譚也是考慮到沈媛的年齡,才沒有急著下結論,“你不甘心做一輩子客戶經理吧?”
沈媛的眼睛里燃著火焰,她雖是女兒身,但也巾幗不讓須眉,想有一番事業。
“其實也不著急,你可以換個思路,樹挪死,人挪活,你也不是必須一輩子綁在華運。”
“您是說?”
“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游,你就不考慮考慮外面的世界?”老譚沒有把話說破。但沈媛聽出來了,這是勸她不要在華運和胡行長這一棵樹上吊死。
晚上回家男朋友又嗷嗷直叫,說自己一天吃了三頓外賣,一點家庭溫暖都沒有。又開始慫恿沈媛換工作。
話里話外的意思,你在外面做牛做馬伺候客戶,賺個辛苦錢,還不如好好照顧家庭,提升家庭幸福感。
而且再拖兩年就高齡孕婦了,男朋友問沈媛,你到底在拖什么?你到底圖什么?你到底想要什么?你怎么就不能像別的女人一樣在家相夫教子?
沈媛和男朋友是相親認識的,也是三年前提拔失敗,一時心灰意冷,爸媽給介紹了對象,她就試著相處,但時間久了才發現,對方需要的根本不是有思想的沈媛,而是她可以生育的子宮,她可以操持家庭的雙手。
沈媛懶得和男朋友爭執,進了浴室,打開花灑阻擋住外面的聲音,她有事業心、上進心,想被公平的對待,她錯了嗎?
過了兩天胡行長從包頭回來了,臉拉得老長。
聽說白局根本都不搭理他,壓根兒沒同意上飯桌,就客客氣氣在辦公室喝了個茶。
白局打著官腔,一本正經說自己人在包頭,心在包頭;那些調回北京升職的事都是小道消息,不能相信,不能謠傳。胡行長一聽這個論調,就也沒好意思提保證金賬戶的事兒。
回京的路上一直在抽煙,安帥的車被抽成了大煙筒。
胡行長一回支行就叫沈媛,“你來我辦公室。”
沈媛一推門,隔著兩米都能聞見胡行長身上的煙味。
“你爸是不是沒給咱提前打好招呼?小沈我和你說,保證金賬戶對咱們支行非常重要,對你也非常重要,這樣吧,”胡行長仿佛下了極大的決心。
“這個戶要是開成了,業績咱們按三七分,給你三成,我給你算算,少說你每年個人業績也能漲3個億,年底評優沒問題。”
這兩天沈媛已經做足了功課,保證金賬戶是指,當土地以招拍掛的方式出讓時,有意向摘牌的開發商需要先繳納一部分保證金到土地局的指定賬戶。
拍賣后勝出的開發商補齊土地款項,取得土地;落敗的開發商已繳納的保證金原路徑退回。
北京地區一塊土地價格動輒幾十億,再算上前后的時間差,土地競拍保證金賬戶的存款沉淀少說也有10億。
所有銀行都趨之若鶩,沈媛心里冷笑,你當我傻,業績三七分,你以為我是小學生,就為爭個三好學生么?
沈媛面有難色的開口,“領導,業績是一方面,我的身份也配不上與您一起營銷國土局這么重要的客戶,小時候我就去過白局的辦公室,如今再去,他一看我都三十好幾了,還是個普通的客戶經理,他得笑話我。”
胡行長一聽就明白了,怪不得這小妮子不使勁,原來心里還惦記著提拔的事,故意面露難色,“小沈,你也知道,咱們支行現在公司部沒有位置,等以后有位置了,我一定第一個提拔你。”
“那要不等機會成熟了,我再和您去見白局?不然他肯定批評我不求上進。”沈媛假裝要退出辦公室。
“這樣吧,我向別的支行打聽一下,看哪個支行還有空缺,一定給你安排過去。你先讓你爸打招呼,我聽說白局就快回京了,咱們得把路鋪在別人前面。”
胡行長見沈媛仍不松口,當著她的面拿起手機,給紫竹橋、太陽宮、翠微路等好幾個支行長打了電話,終于問到一家新成立沒多久的支行暫時人員空缺。
雖然位置在南六環,都快接近新機場了,但好歹是有空位的。
“你準備一份工作履歷,寫好后我就向人力打報告。”
沈媛這才稍稍松口,勉強同意讓父親向白局引薦,但成不成不能保證。
“對了,你母親是不是在協和醫院?我聽說白局媳婦心臟不好,要做個小手術,一直排不上協和的床位,你讓你媽安排一下?”
胡行長說得就像去家門口的菜市場買個白菜一樣簡單,但協和醫院這種全國文明的頂尖醫院,就算有內部床位可以安排,也是多少雙眼睛看著。
“小沈,你盡快安排一下。咱們做客戶關系,就是要替客戶著想,幫客戶解決問題,尤其是客戶的私人問題。私事辦好了,公事才好辦。”
胡行長算盤打得真精。
白叔叔要真缺床位,自然會親自向父親開口,這樣一來就算是父親賣了白叔叔的情面。若是由沈媛向母親開口,這就變成了胡行長向白局送了大禮。
沈媛怎會不明白其中的道理。胡行長才是揣著明白裝糊涂。沈媛沒說行,也沒說不行,只說明白了。
晚上帶男朋友回家吃飯,飯桌上父親問道,“你們打算什么時候辦事?你媽前段時間找大師看了看黃歷,下半年有好幾個好日子,你們挑一挑。”
“就是就是,我早向媛媛求婚了,就等著她點頭。”
桌子下面沈媛踢了男朋友一腳,男朋友卻反問,“你踢我做什么?我說的都是心里話,你把銀行工作辭了吧,咱們生個大胖小子。”
沈媛低著頭扒飯,男朋友滿腦子都是讓她回家生孩子。
吃過飯后趁父親洗碗的空檔,沈媛溜進廚房,假裝幫忙干活,卻心不在焉。
“你是不是有話說?”父親一眼就看穿了。
沈媛也是猶豫再三。沈媛的性格隨了父親,能自己做的事向來不求人。父親工作這幾十年也沒求過白叔叔,如今又要退休了,更不應該再讓父親開口。
“是不是為白叔叔的事?”父親問。
“爸,你怎么知道?”
“你們領導給我打電話了。”
沈媛在心里暴了一句粗口。華運銀行確實要求登記詳細的家庭成員信息,但沈媛萬萬沒想到,胡行長竟真的會去翻記錄,然后越過自己打電話。
“你放心吧,我和你們領導說,白局長的調任沒下來,誰也說不準他是不是真的要主管國土局。”父親停下手上的活,“關鍵是你怎么想。”
沈媛低著頭。她確實很想升職,她太想升職了。并不是對權利的渴望,而是她的工作能力、工作成績都達到了那個位置,那本應就是屬于她的。她只是想拿到本屬于她的冠冕。
“你年齡也不小了,工作、家庭總得選一個,總這么耗著也不是一回事。我知道你不甘心回家帶孩子,也不想讓我們操心。你在營銷崗工作了十多年,從沒向我和你媽開過口要資源,我們知道你好強。”
“但爸媽的資源就是你的資源,爸媽幫你不丟人,爸媽就是你的靠山。你若想好了,需要了,我們隨時都在。”
沈媛的鼻子一下就酸了,真是什么都逃不過父親的眼睛。她低著頭點了點頭,怕父親看見她微紅的眼眶。
是啊,工作、家庭,她總得選一個,這么耗著也不是辦法。
晚上從父母家出來,沈媛心情挺復雜,男朋友雙手插兜,品評道,“你爸問你的話你咋沒回答呢?你既然那么想升職為什么不讓你爸打招呼?”
“你怎么偷聽我說話?”
“我們是一家人,什么偷聽不偷聽,我就是順耳聽到的。”
“你在銀行做公司客戶經理,真以為是經理?就是個銷售罷了。你既然想升職,要么跪在地上當舔狗,要么家里有關系。”
“你想公平競爭,想站著把錢賺了,把職位提拔了,要么是做夢,要么就是關系硬,路子野,換領導來舔你。你什么都沒有,況且還是個女人,別妄想著公平。”
沈媛瞪著眼睛看男朋友,“女人怎么了?”
“這是資源互換的社會,更是男權社會。”
“三年前你們領導之所以不提拔你,要從分行把他的心腹調過來,不正是考慮到你的性別,你的年齡,你以后懷孕、哺乳、帶孩子,不方便陪酒,不方便加班,更不方便跟著一群大老爺們去聲色場所。”
“難道在職場里,女人就注定是二等公民?!”
男朋友也不正面回答,只說,“女人嘛,嫁得好才是真的好,工作再好也只會被人背地里笑是家庭不和睦的女強人。多少女人盼著回家做全職太太呢!你別不知趣。”
沈媛氣得跺腳,還沒結婚呢男朋友就滿腦子男權思想,若真結了婚還得了!氣呼呼說,“誰愿意做全職太太你去娶誰!我沈媛這輩子都不會辭職回家專職帶娃!”
兩個人大吵一架,當天晚上沈媛收拾東西回了爸媽家,男朋友大概是料她不過一時發脾氣,竟也沒攔著。
父親見沈媛大半夜提著箱子,猜出了大概,什么也沒問,只是抱了床被子給沈媛。
沈媛屋子里的書桌,伸手一摸連點灰都沒有,估計爸媽天天都在打掃。這才知道,爸媽說得,你隨時回來,我們都歡迎,不是隨口說說。
有了父親的支持,沈媛很快寫好履歷,第二天拿著履歷表來到支行長辦公室,胡行長接過履歷表問,“協和的床位沒問題吧?”
“我媽也得向領導申請,協和是大醫院,也不是她說得算。您看我這履歷寫得還行么?”
支行長一目十行粗粗掃了一遍,放在桌上,“沒問題,我今天就給你提申請。”
華運銀行的提職流程比較長,從支行提出申請,到分行審核,再到干部公示,最后才正式發文,少說也得走個半年流程。
轉眼過了春節,沈媛就34了,超過了33的坎兒,會不會有問題?
而且若是保證金賬戶先于提拔辦妥了,支行長會不會再次過河拆橋?
沈媛想到了老譚說的兩手準備,有備無患才不至于被動,于是悄默默聯系了獵頭作備手。
沒多久白局長的調令下來了,從內蒙古包頭調回,升任北京豐原區國土局局長。
在胡行長的再三催促下,沈媛勉強同意穿針引線,與胡行長一起拜訪了白局。胡行長發現帶上沈媛果然不一樣,一聲白叔叔明顯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白局表示他剛上任,有一些工作還沒有理順,不過華運趕巧了,國土局正要梳理銀行賬戶,清理一些不用的賬戶,也加強與金融機構的合作。
局里為此召開了工作會議,還舉辦了金融機構的招標會。白局說你們要是感興趣,就投標試試。
胡行長心里樂開了花,真是趕得早不如趕得巧。卯足了勁做投標書,向分行電子銀行部、金融服務部借了幾名產品經理,和沈媛一起反復修改標書。盡可能展示了華運的服務產品和服務優勢。
在這期間,胡行長還和沈媛說了好幾次,讓她去打探一下其他銀行的情況,尤其是競爭對手中建銀行,要知己知彼,才能克敵制勝。
但沈媛表示實在為難,雖然父親打了招呼,但是也只能幫華運拿到入場券,之后能走多遠,能不能取勝,都得看各自本事。畢竟國土局是政府部門,又不是他們家開的。
胡行長不甚滿意,似乎是嫌棄沈媛完成牽線搭橋的任務后,就再也貢獻不出更多的附加價值了。以項目重大、人手不夠為由,又叫了安帥,讓安帥和沈媛組成了營銷小組。
沈媛心里當真是不樂意的,多一個人參與,就意味著多一個人分利益,況且安帥做的所有工作沈媛都可以做,那要多出來安帥做什么?
胡行長解釋說,工作安排總得有AB角,萬一沈媛家里有事,萬一沈媛生病,再說了,如果項目上馬與沈媛的婚期沖突了怎么辦,這是為支行好,也是為沈媛好。
沈媛心里冷笑,這還沒過河呢,就急著拆橋了么?
從支行長辦公室出來,瞧見老譚又在泡茶,眼看中午了,沈媛邀請老譚到支行門口的小館子吃一口。
老譚不緊不慢點好菜,倒了兩杯茶水,“你最終決定和老胡合作,資源互換了?”
沈媛莞爾一笑,算是默認,“您說這事兒能成么?”
老譚咂巴了一下嘴,“國土局的賬戶能不能開成不好說,但分行高層最近有重要人事調整,上面部署完,會有一輪中層的調換,最后才是底層的蝦兵蟹將。沒個一年半載消停不了。”
“你瞧老胡為什么這么著急?他是中層,做得好了能到分行去,做得不好了,原地下課,他勢必一搏;他現在是泥菩薩過江,他給你的承諾是真金白銀,還是畫大餅,你琢磨琢磨。上菜了,趁熱吃。服務員!”
老譚大聲吆喝著,“今天的鹵雞腿再來兩個!”
老譚心想,沈媛這孩子可真不容易,戰斗才剛剛開始,加個雞腿補一補。
沈媛就知道得防著胡行長這老狐貍,下午聯系了人力的小伙伴。
小伙伴說,“全行的人事提拔都凍結了,你的提拔申請就算上來,也是進入人才庫,大領導正打得血雨腥風呢,誰有心思去管普通員工呢。況且你的提拔申請交上來了么?我根本沒看見呀。”
臥槽,沈媛暗罵,胡行長已經坑過她一次,真是心夠黑竟敢坑她第二次。
借著向胡行長匯報營銷進展,沈媛順勢問自己的提職進展到哪里了,胡行長只是說,還在走流程。睜眼說瞎話的演技當真以假亂真。還好沈媛早已暗中做了兩手準備。
胡行長對保證金賬戶的熱情持續增長,沈媛卻涼了下來。胡行長看沈媛似乎沒再那么上心,有幾次再去拜訪白局長,就私下帶了安帥去。
但沈媛卻比以前更忙了。誰也不知道沈媛在忙什么。
男朋友見晾了沈媛幾天,她竟然一個信息都沒發,一個電話都被打,不得不低下頭來找沈媛。
但沈媛說,“我從家里走的那一天,就已經和你分手了,預付的房租就當我送你的分手費。”沒想到分手后,心情竟史無前例的通暢。
投標階段結束后,胡行長找了白局好幾次,但白局都讓他稍安毋躁,凡事都得按流程來,胡行長碰了幾次軟釘子,才安靜下來。
聽說分行高層斗得血雨腥風,胡行長寄希望于他的老領導能夠上位,那他以后的日子也好過,否則以紫金支行前段時間斷崖式流失的10億存款,他這個支行長能不能再做下去都不好說。
沈媛的提職申請還在他的電腦里,就目前的形勢,交了也是白交。但國土局的事兒,還是得讓沈媛去打聽。
胡行長琢磨一番,又把沈媛叫到辦公室,正準備一番畫餅,收到沈媛遞過來的辭職信。
胡行長一愣,這小妮子又鬧什么情緒?胡行長勸小姑娘不要一時沖動。
沈媛說她早已不是小姑娘了,況且胡行長不是一直讓沈媛以家庭為重么,她決定回家結婚,相夫教子了。胡行長覺得女人家果然眼皮子淺,經不住事,大方地在辭職申請上簽了字。
沈媛很快辦好了離職手續,所有的客戶都交接給安帥負責。沒想到安帥根本接不住,沈媛走之后,她負責的好幾個客戶存款刷刷下降。
更沒想到的是,在國土局后來召開的金融促進會上,胡行長又見到了沈媛,只不過這一次她代表的是中建銀行,萬源支行的副行長,后來一查,那些存款流失的客戶都轉去中建銀行了。
中建銀行是華運銀行強有力的競爭對手,招標過程中,胡行長不止一次讓沈媛去打探中建的情況,沈媛都無功而返。
實際上沈媛帶著華運的標書、國土局合作的契機和維護的所有客戶暗中投奔了中建。
雖然保證金賬戶的開立后續還有很長的流程和內部決議,但顯然華運銀行已經輸了一籌。
胡行長氣得牙癢癢,但這一招明修棧道暗渡陳倉,過河拆橋卸磨殺驢不正是胡行長手把手教她的嗎?
胡行長諷刺道,“呦,不是回家生孩子了嗎?”
沈媛說,“我不這么說,您能痛快簽辭職申請么?況且膚淺的男人才看到了女人只有子宮,有深度的男人除了看到子宮,還看到了女人能做更多事。”
當然中建也顧慮沈媛的年齡,大齡未婚未孕,但沈媛表示不會因個人情況影響業績,承諾自帶客戶入行,三年內完成副行長的業績,否則自動離職。
也是時來運轉,萬源支行正是女行長,幾任性別男的副行長都說伺候不了她。女行長正想找個女下屬,相中了沈媛。
女行長是年近40時才試管生了雙胞胎,哺乳期連半年都沒有就重返職場。女行長看到了沈媛眼中的火焰、欲望,也看到了她的職場困境。于是作為女人向另外一個女人伸出了橄欖枝。
沈媛表示自己剛經歷分手,輕裝上陣毫無負擔,現在渾身都是力氣等著干出一番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