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理萬機的圓明主人
雍正皇帝胤禛是康熙皇帝第四子,清朝入關后的第三代皇帝,1722~1735年在位,年號雍正,死后葬于清西陵之泰陵,廟號世宗。雍正帝勤于政務,大力清除康熙朝后期的各種積弊,是一個勇于改革、勵精圖治的皇帝,對清代歷史發展作出了不容忽視的貢獻。雍正帝的勤政精神、治國業績,在中國古代帝王中頗值得稱道。正是因為他超乎尋常的努力,才使得大清帝國逐漸走向鼎盛,為康乾盛世起了承前啟后的作用。雍正帝認為自己“雖不敢媲美三代以上圣君哲后,若漢唐宋明之主實對之不愧。”這話雖有自我溢美成分,但事實上也有一定道理。
作為圓明園的首位主人,雍正帝以皇子身份在園居住15年,期間他對康熙朝的政務、對暢春園政治功能的運作是用心關注的,同時也參與了一些比較具體的政治活動,這些歷練為他即位后的治國理政積累了一定的經驗。雍正三年八月二十七日,雍正帝首次以皇帝身份駐蹕圓明園,自此該園正式成為清帝長年園居理政之御園。為滿足理政、居住、游賞等多種功能需要,他對圓明園進行了大規模擴建,同時“建設軒墀,分列朝署,俾侍直諸臣有視事之所。構殿于園之南,御以聽政”,使圓明園在政務設施、政務空間的完善上有了保障。雍正帝聲稱,“朕在圓明園與宮中無異也,凡應辦之事,照常辦理,爾等應奏,不可遲誤”,從而首開在圓明園處理政務的先例,此后則沿為常規。清帝駐園期間,君臣處理政務的地方,主要集中在圓明園大宮門內外的前朝區,其中,部院衙門的值班和辦公地點主要是大宮門和出入賢良門附近的東西朝房。正大光明殿是御園舉行朝會、節日慶賀、賜宴親藩、宴請廷臣等典禮的正殿,其功能類似紫禁城的太和殿與保和殿。勤政親賢是皇帝御門聽政和日常辦公的場所,兼有大內乾清宮與養心殿的功能。“列圣筵宴外藩及內廷大臣均于此。皇帝駐蹕則聽政焉。遇駐蹕圓明園,凡召對群臣,引見庶僚,均于勤政親賢。”勤政殿是勤政親賢的核心建筑,為皇帝在園內處理政務、召見官員的地方,該殿東有套間,稱為東書房,夏日召見在殿中,春秋則在書房。芳碧叢因青竹茂密而得名,為南向四面圍廊的五間敞廳,廳前寬敞的院子里堆疊著精致的假山湖石,種植著碧綠的翠竹,綠蔭掩映,涼爽宜人。每到夏季,清帝即由勤政殿遷到這里,在一片清涼碧芳的竹叢中議事、傳膳。保合太和位于芳碧叢之后,為一座面闊九間,前接三間抱廈的大殿,該殿為清帝重要寢宮之一,功能亦類似于養心殿,尤其面闊九間的規制與養心殿頗為相像,清帝也常在此起居辦公。洞明堂是每年秋審時,皇帝審核勾決人犯的“勾到”之處,功能類似于大內懋勤殿。而九州清晏作為清帝最主要的寢宮,其功能不僅用來休憩,同時也是清帝的書房和辦公之處,相對更為私密。
雍正13年的帝王生活,除冬日在紫禁城略住幾十日之外,主要是在圓明園居住的。除去為其父康熙帝及太后服喪的時間外,從雍正三年雍正首次以皇帝身份駐蹕至雍正十三年他病逝于圓明園,雍正帝累計居住2314天,平均每年210天。雍正十一年,雍正帝有246天生活在圓明園,占全年天數的近70%。在封建集權制度發展到頂峰的清王朝,最高統治者掌握絕對權力,其行蹤所至,往往就是政治核心所在,由此就不難理解圓明園舉足輕重的政治地位了。

雍正帝朝服像
雍正帝“每歲初春即駐蹕于此,咨度機務引見百官,皆日以為常”。在這里,他廢寢忘食地勤于政務,常“自朝至暮,一日萬機”,且終年不息。雍正帝自己記述道:“晝接臣僚,宵披章奏,校文于墀,觀射于圃,燕閑齋肅,動作有恒,則法皇考之勤勞也。”其子乾隆皇帝曾說:“我皇考于理事正殿,皆顏勤政,誠以持心不可不敬,為政不可不勤也。”其孫嘉慶皇帝也有御旨說:“我皇祖世宗憲皇帝勤求治理,整飭官聯。自是以后,圓明園奏事文職衙門輪為九班,武職衙門輪為十班。……誠以我朝家法,勤政為先,駐蹕御園,與宮內辦事,無一日少閑。”
駐蹕之初,雍正帝就對內閣、部院各官說:“若無應奏事件,在衙門辦事,不必到此。其理事之日,爾等于春末秋初可趁早涼而來;秋末春初,天時寒冷,于日初之前起行。”這就規定了春末到秋初、秋末到春初兩個時段期間官員到圓明園辦公的時間,表明他在園內的起居理事已經制度化了。雍正三年九月二十六日雍正諭內閣:“凡來圓明園奏事之大臣官員不必太早。今見大臣等務皆早到,如在南城居住人員,必得五鼓前來,其年老有疾之人,必受寒冷。……嗣后爾等咸遵朕旨,毋得有違,雖稍遲誤,或一二人不到,亦無妨礙,并不致有誤事之處也。”這一方面反映了雍正帝的務實,另一方面也說明了他對臣下的體恤。雍正帝告誡群臣,他并非來此玩樂,只是想給繁重的政務提供一個好的工作場所。然而,安逸的庭院氣氛讓大臣們沒有認真對待皇帝的告誡,1726年(雍正四年)正月二十,當雍正帝在圓明園勤政殿準備聽奏的時候,居然沒有一個人進言,雍正帝不悅形之于色,隨即發布上諭曰:“朕因郊外水土氣味較城內稍清,故駐蹕于此,而每日辦理政事與宮中無異,未嘗一刻肯自暇逸。”“倘廷臣不知仰體朕心,將陳奏事件有意減省,是不欲朕駐蹕圓明園矣!”這一天,雍正帝還規定了圓明園的輪奏制度。因各衙門奏事每日繁簡不均,他下令“以后八旗定為八日,各分一日輪奏。部院衙門亦各分一日輪奏。六部之外,都察院與理藩院為一日,內務府為一日。其余衙門量事務之多寡附于部院班次。”這樣,每天都保證有一旗、一部來圓明園奏事,其他不當值奏事的衙門即便無事可奏,也要安排堂官到大宮門內外各自朝房值班,以備皇帝臨時召見和交待事情。如果各部院和其他機構遇有緊要事件,可以隨時向皇帝報告,不必遵守已經排定的班次。朝臣們逐漸習慣了在圓明園處理政務,雍正帝待在圓明園的時間也越來越多,返回紫禁城的次數日漸稀少。鑒于從京城到圓明園的路途較遠,很多大臣必須半夜出發才能趕上早朝,雍正帝特下令允許部分老臣免予出席早朝,特別是嚴冬的時候,除緊急情況外,他干脆豁免了大部分官員的覲見。此后,雍正帝又將圓明園附近的宅第賜給重要的大臣,以便他們就近辦公。清人筆記還載有這樣一件事情:楊炳,雍正元年癸卯恩科會元,卷呈御覽,雍正帝朱批曰:“卓識名言,不獨優于諸卷,即近科亦不見。”殿試以第三人及第,即召入內廷,賜廬圓明園左側,蓋不世之遇也。雍正帝的愛才之心與親賢之舉在此真算是落到了實處。

雍正御筆之寶
“勤政務實”是雍正帝為君的一個特點。縱觀中國歷史上的皇帝,像雍正帝那樣勤政的,可謂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他在位期間,自詡“以勤先天下”,不巡幸、不游獵,日理政事、終年不息。雍正帝曾說:“予之不往避暑山莊及木蘭行圍者,蓋因日不暇給……。”他常“自朝至夕,凝坐殿室,披覽各處章奏,目不停視,手不停批,訓諭數人,日不下數千百言。”僅以“宣達下情,洞悉庶務”的朱批奏折而言,雍正朝現存漢文奏折35000余件、滿文奏折6600余件,共有41600余件,他在位12年零8個月,約4247天,平均每天批閱奏折約10件,且一般多在夜間親閱,其朱批皆出一己之見,從不假手于他人。“晝接臣僚,宵披章奏”是雍正帝園居生活最為重要的組成部分。雍正五年,雍正帝在《夏日勤政殿觀新月作》詩中說:“勉思解慍鼓虞琴,殿壁書懸大寶箴。獨攬萬幾憑溽暑,難拋一寸是光陰。絲綸日注臨軒語,禾黍常期擊壤吟。恰好碧天新吐月,半輪為啟戒盈心。”雍正六年,在《暮春有感》詩中,雍正帝說:“聽政每忘花月好,對時惟望雨旸勻。宵衣旰食非干譽,夕惕朝乾自體仁。”歌以詠志,詩以抒懷,這兩首詩既是雍正帝真實工作狀態的寫照,也是他閑暇之余對于千鈞之擔、民生之艱、為君之難的一種感慨吧。雍正帝45歲登基,熟悉吏治民生,注重求真務實。雍正帝多次告誡群臣“說一丈不如行一尺”。他所關注的是文武大員是否實實在在地干事,而決不在于奏報是否多,說得是否動聽。當時,清代官場上流行著一種陋習,即各省文武百官剛剛到任時,幾乎都是極力地述說當地的吏治民生如何敗壞,等過了幾個月,就一定奏報說,通過雷厲風行地整頓,情況已經如何地好轉,以此顯示自己的才干和政績。對這類奏報,雍正帝毫不客氣地指出:“只可信一半。”他認為,凡事不考慮本地實際情況,只知道遵旨而行并不一定是好官。云貴總督鄂爾泰對不完全適合本地情況的諭旨敢于變通執行,提出不同意見,雍正帝贊賞他是為國家做官。而云南巡撫沈廷正一味迎合諭旨,雍正帝則嚴厲斥責他是為自己做官。雍正五年九月二十二日,雍正帝在圓明園勤政殿聽政,要求在禮儀上,除滿洲居首大學士在前行走外,其余大學士行走班次,應按其補授之日前后行走,不必分別滿漢。這一規定不拘泥于形式,對于統治階級刻意強調的滿漢之別也可謂是一種突破之舉。
除了臨朝理政、披閱奏折、召見臣僚等常規政務,雍正帝還會處理一些非常規政務,并就某些具體事宜作出部署、下達指令。如,雍正三年九月二十日,雍正在圓明園召見西洋傳教士宋君榮等人。雍正四年四月十九日,雍正帝諭曰:“有特旨所傳之官員,若有風雨無阻字樣,則不論風雨,即著前往圓明園。若朕御門之日,有大風雨雪,伊等即互相傳諭,不必前往。”七月初八,雍正帝論“巧宦”諭曰:“居官立身之道,自以操守廉潔為本。”這年冬天,封印之后,政務略有閑余,雍正帝手書“福”字,賜內外大臣。雍正五年四月十八日,雍正帝在圓明園接見葡萄牙使臣麥德樂,葡使呈獻該國王所贈禮物。六月初四,雍正帝諭曰:“朕所交事件甚多,諸大臣因何不行覆奏,若所交之事不可施行,應將不可施行之處聲明具奏。嗣后,奉特旨所交一切事務并揀選引見人員等事,每月將已結、未結之處,著該處聲明情由,交送內閣匯奏。”八月十七日,雍正帝在圓明園諭內閣九卿曰:“天下事務斷非一人所能辦理。諸大臣必須視國事如家事,方可謂之公忠,不負朕股肱心腹之寄。”雍正六年二月初一,雍正帝在勤政殿理政,琉球國中山王尚敬遣使表貢方物。五月十二日,雍正帝傳諭內閣曰:“明日若有應奏事件,著照常具奏,不必因皇后千秋不行奏事。”雍正十一年,雍正帝在圓明園洞明堂,閱秋審情實招冊,審核擬處決人犯,并諭刑部曰:“諸臣所進招冊,俱經細加斟酌,擬定情實。但此內有一線可生之機,爾等亦當陳奏。在前日定擬情實,自是執法,在此刻勾到商酌,又當原情,斷不可因前奏難更,遂爾隱默也。”
雍正十三年八月二十一日,雍正帝身體不豫,仍照常理政,次日病情加劇,二十三日雍正帝在圓明園九州清晏寢宮去世。雍正帝在《圓明園記》中曾說:“不求自安,而期萬方之寧謐;不圖自逸,而冀百族之恬熙。庶幾世躋春臺,人游樂國,廓鴻基于孔固,綏福履于方來。”這一信誓旦旦的公開宣示和自我希冀,既是雍正帝的治國愿景,同時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他勵精圖治的客觀效果。
(張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