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輛簇新的東洋車子快到一盞鐵枝子挑出來的八角玻璃燈下時,前面那輛車上坐著的那位頭戴英式圓頂禮帽的人拿著文明棍的黃銅棍頭敲了敲車夫的背。車停了下來。車夫轉過身,伺候那雙穿在錚亮皮鞋里的腳落在了地上。要不是身后還拖著跟豬尾巴,夜暗里是個人都會以為是個地道的洋人。
那人站穩了后,把文明棍夾在腋下,一只手在馬甲的口袋里摸出枚洋錢,靠在食指邊用拇指一彈,錢在空中快速的翻了幾翻,被車夫兩只配合默契、敏捷張開的手,青蛙捕食飛蟲般咬住,塞進了口袋。車夫不免雞搗米般的道謝。后面兩輛車的前面那輛上一個頭戴瓜棱小帽,里面穿寶藍色杭線棉袍,外罩一身黑緞馬褂,足蹬京式鑲鞋,體態有些發福的男人也在車夫攙扶下下了車。
最后那輛車上也下來一個身穿黑綢起花馬褂的人。
頭前那輛車上的男人的跟班摸出兩塊洋錢遞給了一前一后車夫。
“哈!凝春堂!”那男人看了眼玻璃燈上的三個朱紅字,又快速往四周望了望道:“東洋車子、東洋燈,唉!真是忽如一夜梨花開,挺快!”
“吉翁放心,”前車上下來的那個人在燈下的鐵門邊笑了笑,邊用手杖在門上輕輕敲了兩下,“這個堂子今晚我已經包下了。”
“嗯。那就好。”發福的男人道:“要為這個吃個處分丟了差可不值當(大清律規定官員不得嫖娼。所以他這么說。)。”
“放一百二十個心。”
鐵門應聲“吱呀”打開條縫,一個腦袋瓜從縫里探出來。他一看清這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橄欖核一般干硬的臉上笑出幾條橫紋,那鐵門的縫又張開了些。
西裝人做了個讓姿,示意姓吉的先入。
“可是吉大人?”兩人正要先后腳進門,身后突然有人炸炮般道:“給吉大人請安!”
要不是那口淮安腔,這一聲“給吉大人請安”簡直把剛提腳要進門的吉星唬出身汗,他猛地一回身,見一個人單腿跪在地上,不由得又把抬起的腳收了回來,看了昏黃的燈光下跪著的這個人半天,道:“你是······?”
那人抬起頭,把戴在頭上的那頂竹笠摘了,道:“大人是貴人多忘事。大人的救命之恩,標下未敢相忘。”
胖男人走近去,曲了曲腿,把手撐在膝蓋上,借著那盞玻璃燈的光把男人昂起的臉仔細瞧了瞧:“哦!哦!你是那個肖······”
“大人沒忘了俺!正是標下!正是標下肖十七!”跪在地上的人見男人認出了自己,興奮起來:“俺遠遠地看著像是你老人家。恕標下冒昧了!”說完話肖十七趴在地上磕了個頭。
“真是你這個猴崽子!你不是我的標下,”吉大人笑了,“嗯!還那么壯實!去哪座山上摘桃吃去了?”
“托大人的福,總算有口飽飯吃!”肖十七趴在地上望著他的這位貴人。
“嗯嗯,好好。”吉大人看了看他,腦子一轉,道:“我今晚有事。你留個落腳的去處給我的人。”他看了眼他身后跟著車子來的隨從,“有什么事,我會讓他去傳你。嗯~要么你就和他在這里等我。不過可不會是一會兒的功夫!”
“標下就在外面伺候。”
“嗯嗯,”吉星剛想說什么,手卻舉起來,在面前停了下,換了口吻道:“如此甚好。”
開門的相幫(妓院的男仆)等三人進了門,便又把鐵門重新合上,一溜小跑,先去把堂子的門開了,把兩人迎了進去。
堂子是個兩層的洋樓,樓下被幾盞圓玻璃罩的自來火(煤油燈)照得精光瓦亮。門開的時候一個娘姨就自鳴鐘里的報時鳥一般,搖著一張綻放了滿臉的笑臉迎上來,一把拉住西裝客的袖子用一口吳儂軟語道:“啊喲!陸先生來哉!”她看了眼跟在陸凌驍身后的吉星,“陸先生,這位老爺怎么稱呼?”
“哈哈,你眼神好!這位才是貴客,海關道吉大人!”
“哦喲!”娘姨放開陸凌驍的袖子,又挽住了吉星的胳臂,“難怪一見到這位老爺阿就覺得自嘎氣短!是個貴客來哉!”一直到樓梯邊,才放了手。
“客人到了嗎?”陸凌驍把手杖夾在腋下,從相幫遞來的托盤里取了條毛巾只在兩頰輕輕揩了揩,然后抖開把一雙白胖細嫩的手擦了擦,把毛巾扔回了盤里。
“啊喲!您的那兩位客人都在樓上吸了幾筒煙了。”娘姨奉上了瓜子。
“哦!好好!”陸凌驍走到一個案子旁,撿了顆瓜子磕了(清末民國時期蘇滬一帶的妓院,客人到了后先奉上瓜子,倘客人拿瓜子吃,就意味著留下來。)。相幫立刻送來了筆墨紙硯,陸凌驍說道:“吉翁,我知道,你在這里沒相熟······”
吉星的眼睛漫無目的四處打量著,笑了笑。
“我來安排。姆媽,樓上的是叫這里的倌人還是寫了票(寫票就是自己有相好,卻不一定是這個堂子里的,要去另外叫來。)?”陸凌驍笑了笑,低頭開了張局票,一邊遞給娘姨叫她安排人去請,一邊吩咐道:“還不要金巧出來,吉大人可是頭回來呢!”
“那位劇老爺開了局票,已經叫人去叫了。”娘姨一臉熟練的笑,“還用陸先生多交代!金巧換好衣裳就出來。”
“他們倒是熟絡!”他走回到樓梯邊,對吉星道:“吉翁,請!”
“還約了誰?”
“我只約了上海局的劇幫辦。你也知道,這個事有他便要好辦許多。”陸凌驍回道,“另一個么,我也不知道是誰,大約是他帶來的。”
“嗯嗯,老劇來了便好。今晚上沒他,這臺酒便沒什么喝頭了。”吉星說著話,把前襟輕輕一提,邁步上了樓梯。
“吉翁,剛才門外那位是?”陸凌驍問到。
“哈!等下有空跟你說。”吉星突然停下腳來,“對呀!這個事體興許能用上這個人。”他走到樓梯護欄邊,對下面的娘姨說道:“姆媽,麻煩你讓相幫到門外,叫一位姓肖的進來,安排一下他。”
“覅客氣。阿曉得了。”
上到樓上的房里,煙榻上半躺著抽水煙的兩個人見吉星和陸凌驍進來,趕緊撐起身站起來打招呼。
吉星見過劇幫辦幾次,忙拱手回了禮,寒暄了幾句。
外場忙著罩臺子、擺椅子,把掛的絹片燈也點上了。吉星這才看見旁邊的簾子外還坐著兩個正在校音的烏師(妓院里教曲、伴奏的樂師。),他一笑,心想這個陸凌驍還是挺細心,知道自己好這口。
陸凌驍請幾位客人入座,公推吉星坐了首座,劇幫辦次坐,他和劇幫辦的朋友依次坐了,便叫道:“起手巾!”外場的應著,大家揩了揩臉,外場已經把一碗魚翅端上了桌。
陸凌驍正要給吉星碗里舀,吉星搖了搖手,道:“不要客氣了,隨意好!隨意好!”陸凌驍只好說了聲“請”。陸續的小碗也上了桌,一個穿了件金紅小袖襖子,罩一件藍緞滾滿身灑繡馬甲,一條寶石綠綴荷花鑲邊闊腳褲,頭上簪了支嵌了幾粒綠玉的蝴蝶形金釵的倌人由剛才那個娘姨領著走了進來。
吉星抬頭一看,正看到那倌人呡過紅的嘴,直如一瓣艷開的桃花落在了細瓷白盤子里。饒他也是見過場面的人物,也不由得心里先“砰砰”跳了幾下,臉上不自覺露出些顯得有些傻氣的笑。卻見得陸凌驍起了身,把這姑娘引到吉星身邊坐了,對那倌人道:“金巧,這位是吉大人。今晚這臺酒盡不盡興,可就全在你了。”他又對吉星道:“吉翁,今晚凝春堂的頭魁可就交給您了!奉承得好,這海上必有您的大名。這奉承得不好么,”陸凌驍眼睛在桌上各人臉上轉了一圈,詭譎的笑道:“那也會出名!”
滿桌子人都笑起來。
“哈!”吉星笑那點傻勁兒還沒全散,眼珠子不自覺的往那倌人身上去,嘴巴卻由不得自己管,順著陸凌驍的話道:“啊,啊,那是!那是!”
坐一旁的劇幫辦既有些嫉羨,道:“吉翁,這么遠把我招來,可不能······啊?!哈哈哈!”他連打了幾個“哈哈”。
吉星把嘴湊到那倌人的耳邊輕言了幾句,那倌人只把頭略略一低,原先白瓷般的臉灑出兩片淺紅,先掩嘴笑起來。吉星這才從心猿意馬里抽出神來,眼睛仍然回看了下金巧,才“嘿嘿”笑道:“老劇,今晚請你這個龍王爺,既是求你幫忙,也是送筆財上門。”他說著話眼睛又轉回到那倌人臉上停了下,“見笑。我這副腸子哪里直哪里彎,老陸是摸得一清二楚。趁你們那幾位姐兒們還沒到,先把正經事說了也好。老陸!”
吉星先跟他那一起來的耳語了兩句,那人便給桌上的幾位告個罪,先下了樓。吉星接著伸出手沖陸凌驍招了招。
陸凌驍趕忙起身從身后靠墻的條案上,自己那只洋式皮質提包里摸出一個紙包,遞給了吉星。
吉星拿著紙包用兩只胖手一擰,幾發子彈便掉在桌面上。他撿起一顆遞給劇幫辦,道:“這種,你那兒有嗎?”
劇幫辦把子彈拿到手里,伸直了胳臂,翻來覆去看了下,然后把底緣對著自己,湊到自來火的燈前看了看,又看了看吉星:“怎么,武昌南皮(張之洞,河北南皮人,故稱南皮。)相公的人也找了你們?”
吉星一聽劇幫辦的話,腦子里只一電閃——哦?!原來張之洞那里進的也是這種德國槍!——飛快的意識到這姓劇的那里必定能有這種子彈。但他沒想到張之洞的人怎么也找了上海局要貨。不過那不是他要關心的。
“沒有!沒有!這完全是撞上了。”吉星笑道:“這么說,老劇你那里有這種嘍?”
“有。”劇幫辦看了看底火,手指一劃,子彈在他兩指之間打了個筋斗,“武昌那邊進了一批德國造一八八八,就是這種子彈。”他把手上的子彈立在桌面上,捏了捏嘴角,看了眼吉星,道:“我讓人驗過,那不是什么好槍。子彈么,我那里試造了一批,還沒來得及驗呢!怎么你們都······”
吉星盯了眼陸凌驍。
陸凌驍尬笑了笑,拍了拍掌,簾子外一個烏師先把管簫起了聲,一陣琵琶跟了上去。
娘姨給眾人篩了一巡酒,陸凌驍舉杯讓客,大家飲了一杯。金巧夾了一箸菜放在吉星的碟子里。
“老劇,先不管槍如何好,如何壞,那只有你這樣的行家才辨得出。我只要曉得那些槍打出去的子彈能在肉上面打出個窟窿就行。關外的情況你大概也知道一些。遼南四個嘴巴正咬著呢(吉星指的是三國干涉還遼。德國聯合法國支持俄國對遼東半島的主張,這樣他就有就會明目張膽吞下膠東半島。最后以德國對日本發出戰爭威脅,日本不得已將遼東半島吐出,清政府以三千萬兩白銀贖回,結果被俄國占據。),倒讓我們這個做主人的說不上話。別的我不好多講,這么個事,我這個海關道也只是個出面的人。我那里正好囤了老陸他們洋行一批德國造步槍,你也別打聽——我可以打保票,對你絕無壞處——要往關外送。”這就是吉星厲害之處,喝酒歸喝酒,說事體的時候腦子絕不犯糊涂,“我們長話短說,可是這批槍沒配子彈。”他看了眼劇幫辦,“事情就這么巧。原本想你江南局能仿一批,沒想到你手上有現成。先勻些給我,如何?”
吉星的眼睛沒再往金巧身上跑,而是看著江南局的劇幫辦。
房間里沒人說話。
簾子外兩個烏師吹彈完一套,也收拾了,告個罪,先退了下去。
“嘿,吉翁,我不是傻瓜。知道你說的那位是誰。他不是當年了,這話吩咐下來,即便是我戀舊情照辦了,以后惹了麻煩算誰的?要知道如今舉國恨不食其肉呢!”劇幫辦的拇指和中指捻著須,“何況那是發往鄂省的貨,我就是有心,南皮那里不好說啊!”
“呵呵,老劇,腦殼里轉個彎的事,還能難倒你!”吉星喝了口酒,瞥了姓劇的一眼,道:“你頭上那顆硨磲(吉星指的是他的六品頂戴)戴了多久了?南皮一巧宦耳!他的眼睛里會有你的樣子?如今炙手可熱,連盛杏蓀這張往上湊的熱臉他都是個冷屁股,輪得到看著你的好!于你老劇何益?存在上海局的子彈我又不全要,只要你點個頭,有什么不好說?合肥眼下雖然倒了霉,只要眼睛沒被眼屎糊住的,那個看不出是替朝廷先背著黑鍋?圣眷稍減,可是老佛爺那里是個什么心思是你能猜得到的嗎?再說,你也不想想,如今朝廷能與洋人折沖的,除了他還有哪個?香濤(張之洞字香濤)相公辦個鐵廠都差點圓不了場,那對肩膀擔得了這么大的場面嗎?現成的冷灶不燒,去貼南皮那個冷屁股!嘿!講起會算你老劇說第二,上海局沒人敢說第一。這點小事還拎不清嗎?先要五萬發,五萬發而已。于你老劇那里有什么難?”
劇幫辦聽著吉星說話,一只手撐在臺面,五個指頭撮成一團,在唇上輕輕的戳著。
見劇幫辦似乎有些動心,吉星對陸凌驍使了個眼色。
陸凌驍從皮包里掏出張銀票遞給了吉星。吉星只掃了一眼便把推到劇幫辦眼前。
“兩千兩。”吉星道:“遲點撥付給武昌,他能拿你怎么樣?”
“怎么拖?”
“嗨!老劇!”吉星哈哈笑道:“你那么聰明一個人,這還要我說嗎?這樣新口徑的子彈,仿造起來不要耗些時間,不要驗?多些損耗嗎!他老張在湖廣建煉鋼爐吃過虧,又不是不知道洋玩意兒的難(張之洞在湖北建鋼廠,因不了解鐵礦石屬性,導致煉鋼爐建成之時便成廢品。)!”
劇幫辦掃了眼桌子上的銀票。
“錢上面你不用操心。”吉星在燈光的上方掃了他一眼,“這張你先拿著用。貨款另結。”
樓梯上響起嘰嘰喳喳女人們的說話聲和腳步聲,顯然是陸凌驍他們叫的局都來了。
“行!那我就不客氣了。”劇幫辦說著,把桌上的銀票收了起來,“按你說的,先給你留下兩萬發。你什么時候要,提前知會我一聲。”
“哎!”吉星看到那個娘姨朝他指了指樓下,他把拈著菜的筷子放下,拿起酒杯道:“老劇!說真的,這種三星拱照的好事,不接才后悔呢!我先下去一下,馬上回來。”說罷起了身,金巧也要起身陪他時,吉星輕輕按住了她的肩,“我去去就來。你替我多敬老劇幾杯。”說完便下了樓。
樓下他的幕僚正帶著肖十七候著他,吉星揀張椅子坐了,外場給他遞了茶,吉星拿茶碗蓋子在碗沿輕輕劃了劃,等那外場去遠了這才開口道:“肖十七,如今你吃的哪碗飯?”
“標下~~”肖十七沒料著這位大人坐下來就問這個,他拿不準是個什么意思。要是不說全吧,怕這位大人已經有了底;全說吧,自己那點營生勾當可不是啥光彩的事。他囁嚅著沒開腔。
吉星看他這副模樣心里已經猜著了幾分,只是不知這家伙具體的營生,他望著面前這個一年多沒見,突然冒出來的淮軍逃兵,打從肖十七給他請安的時候,吉星的心里就冒出讓這個人組織運貨的念頭。即便是和老劇談事情的時候,他也在反復盤算這件事。從肖十七跟他回話的樣子看,這個兵痞毫無疑問是比較聰明的。吉星的手指在桌邊的硬木上剛叩了一下便像螳螂張揚起的爪子停在了半空,不動了。他打算摸摸底,看看這個家伙是不是想他起先在門外時說的那樣對自己恭順老實:“上海這個碼頭混碗飯吃不容易。不必提著心,我不怪你就是。”
“標下!”肖十七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連磕了幾個頭,道:“不敢隱瞞大人,標下這一年多什么都干過,只是十來個弟兄要吃飽不容易,只好···只好···”他偷偷看了看吉星,卻在這位大人臉上看不出任何變化,肖十七暗自穩了穩神,決定賭一把,麻著膽子說了下去:“標下,標下如今帶著弟兄幾個運點桐油出去,有時候也,也出洋換些貨······印度土(癮君子常常痢疾,很容易致命。服用印度土有止痢的功效,但為國家禁止。所以以走私的方式進入中國。)、洋油······”
“嗯。換些貨!走私就走私!還換些貨!”吉星望著趴在地上的肖十七,不被察覺的哼笑了一下,道:“起來吧。能老實說出來就是你的福氣。裝出這副慫樣可瞞不過我。”
肖十七爬起來,垂手道:“大人你是官身,標下如今做的都是上不得臺面的營生,哪里會不怕!”
吉星臉上淡淡一笑,道:“本觀察難道還指望你能做正經營生嗎?正經營生那點收入能糊得住你們那張吃慣了現成的嘴嗎?在本觀察面前知道怕,便是你的福氣。”
“從此以后,標下但憑大人吩咐!”肖十七站往前跨了一步,“以后大人說跨一步,標下就跨一步······”
“如此甚好!”吉星臉上和緩起來,伸出龍爪子般蓄著指甲的手往下壓了壓,看來這是個聰明人。他止住了肖十七的效忠言辭,指著自己身邊的那位對他說:“這位是葉老爺,你多巴結些。到時候他會找你。”
肖十七趕緊沖那個老葉深深揖了一揖,道:“以后還要請葉老爺多關照!”
“好說。”姓葉的那位淺淺做了個回禮的樣子。
吉星輕聲對那人道:“老葉,你跟他約個明天碰頭的地點。上面談好了,到時候勞你跑一趟。”
老葉應了下來,吉星便先上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