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難定,成敗未分。
劉裕本不想走,但卻有不得不走的理由。
如今既然要走,那也必須要處理好關中防務。
關中不比荊州,路途遙遠,一旦有變,他到時候遠在建康,就是插上翅膀飛過來馳援都來不及。
如此戰略要地,劉裕還真不放心交給任何一個外人去經略。
思來想去他決定任命次子劉義真為帥,坐鎮長安,督雍梁秦三州諸軍事、安西將軍;
劉義真時年才十歲,還是個未經世事的娃娃,但在劉裕看來比他更小的劉義隆守彭城守的都不錯,劉義真應該也沒問題。
更何況,劉裕還打算留下一大批功臣猛將輔佐于他。
第一位輔佐之人便是王鎮惡。
王鎮惡有著卓越的軍事才能,任命其為司馬,總管軍事防務,等于給漢中套了一層無敵的盔甲。
第二位輔佐之人則是王修。
此人乃太尉諮議參軍,常年跟隨劉裕左右,深得劉裕信任。任命其為長史,總管關中政務,可以確保文治無慮。
二人一武一文,相得益彰,并且兩人祖籍乃是關中之人,尤其是王鎮惡還有著前秦丞相王猛的嫡孫的背景,在治理管理起來更是如虎添翼。
在劉裕看來以關中人治理關中人,可以很好的降低關中人民的抵觸心理,是關中困局的最優解。
可是打下關中,江東子弟亦是立下汗馬功勞,等論功行賞之時,勝利果實全被關中籍的人摘走,他們豈會甘心。
以沈田子為首的南方籍將領十分委屈,多次找到劉裕處表達不滿,認為王鎮惡和王修都是關中人,不可保信,萬一反了,后果不堪設想。
有勇無謀沈田子都能想到這一層面,劉裕豈會想不到。
任命沈田子、毛德祖為中兵參軍,沈田子領始平太守,毛德祖領秦州刺史、天水太守,傅弘之為雍州治中從事史。目的不就是為了想讓這些人與王鎮惡和王修為首的關中派相互掣肘,以免形成尾大不掉的割據勢力。
聽到沈田子始終喋喋不休,劉裕干脆把沈田子拉到一旁點了一句“當年蜀地發生叛亂,鐘會之所以沒能作亂,是因為衛瓘在的緣故。俗話說:‘猛獸不如群狐’,你們十多人,難道還懼怕王鎮惡不成?”
沈田子聽后似懂非懂,他若有所思隨后拜別而去。
劉裕自認為做通了沈田子的工作,安排妥當一切事宜,這才點備兵馬,準備東還。
然而劉裕認為萬無一失,關中百姓卻不這樣認為。
有時候老百姓的直覺是最準確的,關中形勢之危,他們最有體會,關中只有劉裕自己坐鎮才不會亂。
在得知劉裕即將班師東歸的消息后,關中父老百領襦,皆自發的組織起來,前往晉軍營門求見。
其中年齡最長的老者顫顫巍巍的走到劉裕面前,努力的正了正衣冠,用著漢家舊儀向劉裕行禮。
劉裕見到三秦父老,趕忙翻身下馬,攙扶起帶頭的老者。
但老者始終不愿起身,開口說道:“我等大晉殘民不沾王化,于今百年,如今,始睹衣冠,人人相賀!”
說到這里,周圍一眾父老莫名心酸抽泣起來,這些衣冠舊人確實太苦了,這些話都是這群被遺忘之人的肺腑之言。
老者終于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潸然淚下,開口繼續說道:“劉公!長安十陵是公家的墳墓,咸陽宮殿是公家室宅,連這些都舍棄不要,你還要去哪里!”
漢家多難,當年夷狄大舉侵略,這群衣冠舊人因為種種原因不得離開,而如今劉裕攜王師而來,給了他們太多希望,他們太害怕再一次被拋棄。
寥寥數語,就足以令劉裕破防,有那么一瞬間他真的想應允這些人。
可惜劉裕沒得選,他必須先會建康穩住局勢,只得好言寬慰道:“我受命朝廷,不得擅留。但各位父老,我雖走,卻留下了次子和諸多文武將士及精兵萬人鎮守,相信諸君的懷本之志,我們定能共鎮此境。”
說罷劉裕率軍東歸,留下無盡的唏噓。
《孫子兵法》有云:“求其上,得其中;求其中,得其下;求其下,必敗。”
進攻從來都是最好的防守,而一旦停下統一的步伐,企圖靠防守的策略來穩住關中,則勢必落入下乘。
縱有良將勁弩守要害之處,信臣精卒陳利兵而誰何,亦難以左右千里金城。
…………
八百里秦川,大美關中令人遐想。
劉裕前腳剛走,夏軍便蠢蠢欲動。
赫連勃勃早就覬覦關中,就等著這一天的到來。
說起赫連勃勃,此人同樣不簡單,身高八尺五寸,腰帶十圍,生性善辯聰慧,風度儀表華美,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可這位美男子絕非是花瓶,身為匈奴右賢王去卑的后代,傳到他這一代雖然家室沒落,可依舊不墜青云之志,亂世之中甚至曾委身于后秦的姚興。
可與姚大善人的性格截然相反,此人生性殘忍,短短三年,通過襲殺自己的老岳父沒奕于,兼并軍隊物資,叛秦自立,自稱天王、大單于,成為胡夏開國皇帝。
能用短短三年就完成了建私服開新號的神級操作的人絕非常人,赫連勃勃的統治手段亦是極為兇殘。
在制造五兵器械時,要求弓箭射不進鐘甲的,就殺死做弓的人;如果射進去,就殺死制造鏜甲的匠人。在為自己修建國都統萬城之時,要求修筑城墻若被錐子插入一寸,就將修筑的工匠一并筑入墻中。
亂世之中,如此手段的確是正確的生存之道。
勝者為王敗者寇,誰撞見這種不講理的狠人那就只能自認倒霉。
如今赫連勃勃終于將鷹隼的目光指向關中,令其太子赫連璝都督前鋒諸軍事率領騎兵二萬進逼長安。皇子赫連昌進逼潼關,以狗頭軍師王買德進屯青泥,赫連勃勃自己則是率領大軍軍為后繼。
胡夏這是打算舉全國之力,南侵關中,關中形勢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