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凡井水處皆談《牧馬人》
- 1978:我的黃金時代
- 淡飯清茶
- 2430字
- 2024-05-16 14:34:57
方遠平和路瑤騎著自行車,跟著王培祥來到了東大街圖書館的報刊閱覽室。
作為省作協副主席,《延河》雜志主編,王培祥是西京市的文化名人,也在圖書館搞過講座什么的。
一名管理員立刻笑道:“王老師,您來了!我叫館長過來?”
王培祥擺擺手,和藹道:“不用麻煩了,我就是過來隨便看看。”
“那您請進,想看啥,我幫您找?!惫芾韱T笑著道。
三人一起走了進去,王培祥問道:“這一期《延河》雜志讀者反應怎么樣?”
管理員一揚手里的雜志,笑道:“這一期雜志辦得好啊,《牧馬人》寫得真好,我正看著呢!”
他抬手指著書架前那長長的隊伍,道:“您看看,放《延河》雜志的書架前,排了十多個人呢,都是在等著看這篇小說的,一有人放上去,立刻就有人拿著看了!”
這時,一名戴著黑框眼鏡的少年把一本《延河》放在了書架上,就匆匆往外走去。
排在隊首的一個白襯衣女孩立刻抓起了雜志,如饑似渴地翻看起來。
她翻看了兩頁,突然臉色一變,指著黑框眼鏡少年的背影,大聲叫道:“抓住他,他把《牧馬人》剪走了!”
方遠平一個箭步上前,攔住了黑框眼鏡:“是不是你剪的,趕緊交出來,不然我們叫公安了!”
那黑框眼鏡倒也坦然,脖子一梗:“是我剪走的。”
方遠平鄙夷道:“偷書賊!可恥,有辱斯文!”
“竊書不能算偷……竊書!讀書的人,能叫偷嗎?這是雅事!”黑框眼鏡翻了個白眼,還挺驕傲。
“嘿!你這人!”方遠平樂道。
“這孩子咋能這樣???從小偷針,長大偷金,你這是在違法犯罪的邊緣瘋狂試探啊!”路瑤痛心疾首。
方遠平抬手一指,道:“墻上的牌子你沒看到啊,要愛惜圖書報刊,一旦損壞,罰款,三倍賠償!”
“不就罰款嗎?”
黑框眼鏡在褲兜里掏摸了一陣子,在柜臺上排出十幾枚硬幣:“雜志售價兩角,我三倍賠償,六角,你們收好,我可以走了吧?”
“這就想走?!先把《牧馬人》交出來!”方遠平道。
“我都賠錢了,咋還叫我還啊。”
黑框眼鏡頓時急得臉色漲紅:“按說損壞的雜志也該歸我才對,我就只拿走《牧馬人》難道還不行嗎?”
他又開始氪金,掏摸口袋:“要不這樣,我加錢,十倍賠償咋樣?!我實在太喜歡《牧馬人》了?。 ?
“喜歡你就去新華書店買去啊,這是圖書館又不是書店,圖書是公共財物,只借不賣的,懂不懂規矩?!狈竭h平皺眉道。
倆管理員白襯衣女孩等幾個讀者也圍著青年,七嘴八舌地批評起來。
“就是!你剪走了,我們看啥?。?!”
“自私自利!”
“這是你一個人的《牧馬人》嗎?這是大家伙的!”
“我是西北大學的學生,我們校圖書館是閉架制,想看啥書得預約,您猜怎么著,這一期的《延河》都預約到一個月后了,不然我干嘛萬里迢迢跑到這里借閱呢,就是為了看《牧馬人》。這下可好,你給剪走了,我不白來了,車票錢你賠嗎?”
黑框眼鏡捂住口袋,委屈巴拉地道:“新華書店早賣光了,我要是能買得到,還會出此下策嗎?”
“趕緊還給圖書館,再廢話我報公安了!”方遠平嚇唬他。
“叔叔,您能不能別報公安啊,我從小就是好孩子,經常扶老奶奶過馬路,撿到一分錢都會交給警察叔叔,還當過少先隊長,從來沒偷過東西,這是第一次,實在是太喜歡這篇小說了……”
黑框眼鏡這才從兜里掏出疊得整整齊齊的書頁還給了方遠平。
“念你是初犯,不和你計較,下次可不敢了?。 ?
方遠平把書頁交給管理員,這小子捂著臉滿臉羞愧地溜了。
管理員從抽屜里翻出膠水,黏貼到殘缺的《延河》雜志上,又把雜志給了女孩。
女孩如獲至寶地接過,立刻跑到一張桌子邊坐下,興致勃勃地讀了起來。
管理員一攤手:“王老師,您瞧瞧,這已經是今天第三個偷《牧馬人》的了,防不勝防??!”
王培祥哭笑不得:“那你們得負起責任來,盯緊點,每次讀者歸還雜志,都檢查檢查?!?
“王老師,這得賴您啊,”
管理員開玩笑道:“上哪兒找的這么會寫的作者啊,給我們增加工作量嘍,這一天天的,還得防賊?!?
王培祥看了一眼方遠平,眼底全是得意之色,發掘出方遠平這么優秀的作者,成就感滿滿。
從東大街圖書館出來。
路瑤就激動地給方遠平來了一個熊抱:“遠平,《牧馬人》搞成咧,復刊以來任何一期都沒有這么火過!”
“聽見沒,西北大學圖書館,都預約到一個月后了!”
方遠平也挺開心。
雖說他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他腳下都是前人鋪好的路,但小說的確融入了他的切身體驗,也是他一個字一個字寫出來的,有種勞動被認可的成就感。
什么?搬運?搬運不是勞動么,不信你去工地搬運幾袋水泥,人家工頭不給錢你愿意不。
王培祥喜滋滋地道:“遠平,《牧馬人》看樣子成了,要繼續努力哦,新小說寫的咋樣咧?”
“很順利,十二三萬字了,在我回燕京之前,肯定能交稿!”
王培祥面露喜色:“好啊,寫的真快!沒辜負編輯部對你的期望啊!”
……
回到單位,門衛老頭就交給王培祥厚厚一疊書信:“都是寫給方遠平的,讓我們雜志社轉交的!”
“嚯,這么快就來了,還這么多,真是凡井水處皆談《牧馬人》??!”王培祥臉色一喜。
方遠平探頭瞅著:“有女讀者嗎?有照片嗎?”
王培祥把信攏了起來,臉一板道:“遠平你小子先專心寫新小說,別胡思亂想!”
“我們先替你回著,必須你自己回的,回頭交給你。”
“女讀者有照片的,就不需要你們代勞了!”
方遠平和路瑤跑到編輯部寫小說去了。
王培祥回到辦公室,又接到了好幾個打給方遠平的電話,他都叫方遠平過來接聽了。
一個是《人民文學》小說組組長崔道義。
他除了盛贊這篇小說外,還問了方遠平的情況,得知方遠平已經以第一名的成績考上燕京大學中文系后,他挺開心的。
因為他1956年畢業于燕京大學中文系,那方遠平就是他的師弟。
他要了方遠平的在燕京的地址,邀請方遠平回京之后一定去《人民文學》找他聊聊天,這肯定是想約稿了。
緊接著《鴨綠江》《飛天》《朔方》等當下具有一定影響力的文學雜志都打來電話,要么向方遠平約稿,要么打聽方遠平的聯系方式。
《滬上文學》的茹之鵑也打來電話。
她除了向方遠平約稿,還帶來一個好消息——
她已經托人向滬上電影廠的謝進導演推薦了這篇小說。
謝進很感興趣。
只是手頭還有電影要拍,還要向滬上電影制片廠的領導匯報,但聽那意思,立項改編的可能極大!
這消息傳來,不僅方遠平開心,整個《延河》都一片歡騰,跟過大年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