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歷1790年12月16日，凌晨2時36分，亞眠星辰學會。

在制作好榮耀之手以后，拉米婭首先自己舉著它在霧氣中試驗了一下。在她制成的這些成品當中，居然只有一個手臂——就是那只涂著淡粉色指甲油的手臂成功成為了榮耀之手。

當然，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榮耀之手這一法術看起來簡單，可是實際上要求頗多。

那提供手臂的人必須曾經殺死過人類，而且，還不能是用機關、毒藥間接殺死的。必須是由殺戮者在現場親手終結受害者的生命。

而用于榮耀之手的手臂，又必須是其親手殺死對方時所用的手臂。

再加之，拉米婭為了快速完成這個儀式，又對它做了一些改編，因而，成功率降低也是理所應當的了。

不過，總歸成功了一個，沒有白忙活一場。在確認了它的效果之后，拉米婭先折返回醫院，把斯圖亞分會長送回了星辰學會。

那個學徒在看到自己老師時的樣子實在有些滑稽，他在奔跑時被袍子絆倒，以一種相當狼狽的姿態來到斯圖亞身邊。

“我就說，他還一點都不成熟。”斯圖亞搖了搖頭。

“不，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未見得是件壞事。”拉米婭的語氣復雜，好像想到了些其他事情。

聽到這話，斯圖亞分會長不由得瞥了一眼身邊站著的路德維希，在濃霧升起之后，路德維希的臉上帶的那個面具居然也莫名其妙地失效了。

盡管那面具還能遮掩他的面容，然而，在場的卻是亞眠城中最為頂尖的魔法師與神官們，在他們眼中，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氣息。

在面具失效之后，施蘭特修士便從逸散出的氣息中認出了路德維希。

如此，便也沒有隱藏的必要了，不過哪怕路德維希摘下了面具，在場眾人也并沒有感到特別意外。

拉米婭的學生當然不應該平平無奇，倒不如說，原本他們看到路德維希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魔法學徒時，還更加驚訝一些。

之后，拉米婭又舉著這裝置去了一趟精靈們的駐地，確定了瑞安一行人都還在那棟建筑里沒有回來。

駐地的精靈們都是被瑞安認定為“不絕對可靠”的那些，雖然他們平日里并沒有什么可疑的言行，不過對瑞安來說，給拉米婭干活必須要保證萬無一失。

——忠誠不絕對=絕對不忠誠。

在那里，在場的精靈們告訴拉米婭，她們其實在大霧升起之前就應該回來了，有些精靈們甚至懷疑，這霧氣就是因為他們探索到了某些重要的東西才升起的。

接著她便收拾東西準備出發。在臨走時，她打算把路德維希留在醫院里，一方面，雖然霧氣升起之后，病人們的病情反而有了些好轉，但路德維希在這里，還是能提供很大的助力。

另一方面，拉米婭并不確定前路是否安全，畢竟，瑞安也算是是久經沙場，照理來說，如果連她也身陷囹圄，那情況恐怕相當糟糕。

不過路德維希卻堅決要求與她一起，無論拉米婭怎么說也絕不松口。

一開始，拉米婭還打算曉之以理，然而路德維希卻表達出了一個短命人類應有的短視，完全無視了拉米婭口中所說的那些危險情況。

最后，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下，拉米婭有些不耐煩地用腳尖踢了一下路德維希的腳踝，隨后說道：

“算了，你不怕死就跟著一起來吧，反正想給我當學生的人能從永恒之樹排到阿提卡山脈呢。”

盡管聲音仍舊是她面對眾人時一貫的冷漠，然而，這樣的話還是讓斯圖亞分會長和施蘭特修士都驚愕地對視了一眼，他們都在對方的眼神中讀出了一樣的話。

這位活祖宗什么時候這么好說話了？

不過似乎是注意到兩人的驚訝，拉米婭立刻就扭頭瞪了他倆一眼。

接著，扭過頭去，看著面前欲言又止的路德維希，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接著，她把路德維希拉到了旁邊的房間里。

“如果非要跟我去的話，就得做好準備。”

她沒好氣地說著，隨后環顧四周，隨手抄起一把銀閃閃的醫用剪刀，又抻起自己的銀白色長發，小心地從上面剪下一小節。

隨后，她把那一小段頭發塞到路德維希的手里。

“我的頭發也許能讓陰影辨識敵友，不過具體的機制我也不大確定，如果它真的出現，還是千萬不要靠近它，你現在在它面前太過脆弱了。”

“好的。”路德維希點點頭。

隨后，他有些好奇地捻了捻手里的銀白色發絲，又下意識地把它拿起來聞了聞。

挺香的，也不知道這個世界哪來這么好聞的洗頭膏。

看著路德維希的動作，拉米婭撇了撇嘴，露出一個嫌棄的表情。

“什么變態。”

意識到自己行為的失態，路德維希頓時有些發窘，不過幸好拉米婭很快便轉過身去，走向門外。

“走吧，我們時間不算充裕。”

而在門外，斯圖亞分會長和施蘭特修士看著拉米婭走出房間，她的臉上帶著某種幾乎微不可查的微笑。

不過下一刻，這一表情便被她慣常的那種冷漠表情取代。

“既然蒸汽管道還能使用的話，你們跟市政廳通一下氣，我盡量不拖太久，如果市政廳那邊有什么地方需要幫忙，讓他們先跟你們通報。”

拉米婭對站在旁邊的兩人如此說道。

“是，拉米婭大人。”斯圖亞分會長深深鞠躬。“您務必注意安全，雖然您的實力毋庸置疑，但這次的事情畢竟太過詭異了。”

“我知道。”拉米婭點點頭。

在片刻的準備之后，準備好蠟燭與榮耀之手的兩人便準備出發。

拉米婭將蠟燭捆在榮耀之手的手指上，這樣，便啟用它尋路的功能，這火焰將不僅在物理上，更在星光層面指出正確的道路。

“我來為您點火。”斯圖亞分會長恭敬地將雙手捧起，一個小小的火苗于是便從中升起。

它緩慢地漂浮到蠟燭上，燭芯緩緩地融化，隨后燭焰便隨之而升起。

斯圖亞分會長和施蘭特修士目送著兩人離開。身邊的學徒也與他們一起，目送著兩人走入迷霧當中。

“老師，我有點奇怪。”片刻之后，學徒陪著斯圖亞分會長走進房間，他有些謹慎地開口道。

“我不是貶低拉米婭女士，可是，在我的認知里，您這樣的最高委員會委員，理應跟永恒之樹學會的首席顧問平起平坐才是。”

“哦，”斯圖亞分會長笑了一下，“你是覺得她有些趾高氣揚了是嗎？”

“不，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學徒連聲辯解道。

“如果她真的是永恒之樹學會的首席顧問，那倒確實應該與我平起平坐。”

斯圖亞捻了捻自己的胡須。

他沒有托大，星辰學會亞眠分會是影響力最大的分會之一，而他也是最高委員會里最資歷最老的委員之一。

而永恒之樹學會的首席顧問盡管地位尊崇，但更大程度上卻是一個虛職。

“不過，據我所知，那位首席顧問現在還在精靈王庭的內斗中焦頭爛額呢。”

“您說的是什么意思？”學徒愣了一下，但隨即反應過來，“難道說……”

“正是如此。”斯圖亞點點頭。

“永恒之樹學會的歷任首席顧問都會繼承拉米婭·阿斯特里斯這一偉大的名字，以表示對那位傳奇魔法師的尊敬。”

斯圖亞分會長頓了一下，接著說了下去。

“然而在你面前的，不是繼承了這一名字的首席顧問，而是這一名字的源頭，永恒之樹學會的創始人——拉米婭·阿斯特里斯。”

聽到了確定的答案，學徒的下巴都險些因驚駭而脫臼。精靈們盡管壽命漫長，但一般不過二三百年左右。

“可是……那已經整整一千年了……”

看到自己學生的樣子，斯圖亞分會長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長長見識吧，她一直在行走，從沒離開過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