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吧,楚廠長,苦肉計還是要用一用的,不過咱們都是假裝而已。這全是為了你好,事成之后,你大功一件。您要是不同意,現(xiàn)在就掉轉(zhuǎn)車頭,回家拿鑰匙去賣房。”楚升拉著長音,說服著楚德江。
楚德江不情愿,遲疑著脫掉短袖襯衣,露出疙里疙瘩的古銅色腱子肉,板狀腹肌隱約還在。
楚升嘖嘖夸了一下楚德江的身材,讓楚德江臉上露出些許得意的神情來,使高度警惕的神經(jīng)稍稍放松下來。
有些時候,父母也是孩子,需要夸獎和鼓勵。
給楚德江左胸心臟處,并列貼了兩塊膏藥,一直連到肩膀,然后,又把剩余的膏藥,全部撕掉塑料紙,在楚德江左側(cè)肋板上橫一貼,豎一貼,看上去好像從火線上剛剛下來,非常慘烈的樣子。
把一盒膏藥全部貼完后,楚升啪的搓了聲響指:“完美。”
造型完畢,楚德江望著半片身子肉皮上都是補丁,嘴角一抽:“小兔崽子,你就糟踐你爹吧,要是這事辦不成,看我扒了你的皮,你到底是何時學(xué)壞的。”
為了展示當?shù)耐溃畛o他把扣子系好。
頭一回被楚德江罵小兔崽子,不知道為什么,楚升感到很親切。
邊給老爸一顆一顆系扣子,楚升邊囑咐:“老楚,到了唐局那里,你不要隨便說話,只說我教你的那兩句就好。如果緊張了,就在心里默誦橫渠四句。”
卻被楚德江懟了一句:“你他娘的不讓我說話,把老子當啞巴是嗎。”
然后,楚德江臉上又露出認真的表情來:“啥是橫渠四句。”
楚升只好把先前教過的名句,再重新說了兩遍。
收獲了楚德江的一聲“去你的吧,臭拽啥呀”,就差對楚升呸了。
楚升不做理會,笑著又問:“老楚,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這句話你聽說過嗎。”
楚德江點點頭,又茫然搖搖頭,好像聽說過,又好像沒聽到過。
楚升抬眼皮瞅了眼楚德江,揶揄道:“這是兵書上的名句,您當過軍官,按理說,應(yīng)該會背才對。”
卻遭到了楚德江悶聲回懟:“你以為在邊疆巡邏和作戰(zhàn),像你們坐在教室里一樣悠閑自在呀,我們冬天跟暴雪斗,春天和沙塵暴斗,夏季要鞏固國防,秋季演習(xí)拉練,隨時有越界的匪徒和毒.販,還有阿三發(fā)神經(jīng)時常騷擾邊界,哪有閑工夫背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楚升只好順著說:“好好,楚營長,您立下汗馬功勞,您偉大,您是最可愛的人。”
楚德江聽著楚升說的不夠正經(jīng),立即把他的手打開,自己系剩下的襯衣紐扣。
不用楚升,楚升只好看著,嘴上勸著楚德江:“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就是君子動口不動手,希望你不要胡鬧,你懂我的意思啵。”
說完,從后座上紙箱里抽出兩瓶隸都桃汁,又使勁伸著身體和胳膊,取過放在楚德江右側(cè)的手提袋,從里面把包著軍刺的報紙團取出來丟到后面,將兩瓶果汁塞進袋子,囑咐楚德江道:“去唐局辦公室,這個要帶上。”
正在系紐扣的楚德江一臉懵逼:“帶兩瓶飲料干啥,你可別給我丟人。”
楚升拍拍楚德江肩膀,笑著說道:“山人自有妙計,不是送禮,有重要用途,帶好便是。”
等楚德江系好最后一顆紐扣,楚升把手伸平了送到楚德江臉前。
“又要干啥?”楚德江放下系扣子的手,瞪著大眼珠子。
“楚廠長,你以為膏藥是從地上撿的呀。”望著楚德江一臉黑,楚升笑道,“親兄弟還明算賬呢,都是大老爺們,別墨跡,就一張大團結(jié),兌現(xiàn)完了咱們趕緊去辦正事。”
楚德江磨磨蹭蹭,總算從褲腰里摸出幾張票票,票子皺巴巴汗涔涔。
極不情愿的抽出一張,慢吞吞遞給楚升:“一盒破膏藥能值十塊?”說完把手快速抽回去:“我看也就兩塊錢。”
楚升嘴上笑著,心里卻有些難過,廠子瀕臨破產(chǎn)這件糟心事,把老爸給逼成啥樣子了。
突然出手,把楚德江另一只手里的錢全部搶過來,還沒等楚德江動手,楚升又把錢塞回楚德江懷里:“老楚同志,以后不要把錢藏褲腰,陳主任昨天還翻你的褲子呢。”
“有嗎?”楚德江認真問道。
生怕楚升耍陰謀,偷偷咪了他的錢,楚德江不再搭理楚升,將毛票一張一張數(shù)的很認真,這是他最后的銅板。
搞得楚升又是一陣心里難受。
男人真難。
著車后,連續(xù)順滑換擋,一腳地板油,桑塔納載著父子倆快速行駛。
快到財政局大門口時,楚升把車左轉(zhuǎn)彎,開進市府旁邊的先鋒街,來到一家茶葉店門前。
忘了眼“茗茶有約”黑底金字的牌匾,楚升各種回憶涌上心頭。
茗茶有約,別看店面不大,卻是市府御用茶葉店,楚升雖然今生第一次來,但是上輩子沒少來這里給領(lǐng)導(dǎo)取茶葉。
把車靠邊停好,楚升讓楚德江稍等,他便下車進了茶葉店,誰知楚德江對楚升忽然熟門熟路跑到茶葉店比較好奇,加上不放心楚升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于是,他也推開車門,跟在楚升后面進了茶葉店。
楚升一側(cè)頭看見老爸,立即笑著道:“老楚,您是過來買單的吧。”
楚德江馬上否認:“我又不買東西,買什么單呀。”
已經(jīng)摸清楚楚德江褲腰沒有多少貨,楚升也不再浪費時間逗他,推了推墨鏡,直接指著仿紅木展示架上的洞庭碧螺春:“老板,那個多少錢?”
老板是閩南人,正在用普通話打電話,說話胡福不分。
見楚升誠心買,于是,暫時撂下電話告訴楚升:“這個是特等品,有點小貴,二百八。”
楚升嘴角露出一絲成熟的微笑,說道:“內(nèi)部人,都是一百八。”
老板聽后,眼皮明顯睜大一丟丟,快速審視楚升:“您是?”
楚升抬手朝市府那邊隨便指了一下:“老熟人。”
畢竟楚升長得太年輕,老板雖然懷疑他的話,但是這三字,可是常年磨耳朵,他又瞅了眼在店里這看看那瞧瞧的楚德江,好像明白了什么,趕緊滿臉堆笑,把茶葉從展示架上取下,交給楚升看看。
楚升把墨鏡推到額頭上方,檢查茶葉盒包裝干凈沒有破損,又一指放在低處的寧夏野生枸杞。
總共二百一十塊,老板只收了楚升二百塊,邊裝袋,邊含蓄強調(diào)了以后要經(jīng)常過來照顧生意。
楚德江在旁邊,就好像大人帶著孩子出去逛店,大人買這買那,他卻是個什么都不懂的那個小孩子。
出門后,楚德江追問:“花這么多錢買這兩樣?xùn)|西做啥?要送給誰?”
楚升把茶葉和枸杞塞給楚德江,讓他拿好上車,自己先行鉆進桑塔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