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安卡壓低聲音，湊到麗塔耳邊，一字一句地說道：“在修建工廠的同時，我打算以修建工廠地下室為掩護，秘密挖掘一條從電廠直達法國的跨國地道。”

按照約定，比安卡找到了“牧羊人”旅店。這家旅店正如它的名字一樣，透著一股濃濃的鄉土氣息，裝修簡單樸素，卻也干凈整潔。旅店老板是一位身材矮胖的中年男人，見到比安卡二人，立刻滿臉堆笑地迎了上來。

“請問兩位美麗的女士，是來住宿還是用餐？”

“我們來找幾位奧地利紳士，和他們約定好了見面?！北劝部ǘY貌地問道。

“請跟我來?！甭玫昀习逭f著，引領著比安卡二人穿過擁擠的大廳，來到二樓一間相對安靜的餐廳。

餐廳內，三名男子正圍坐在餐桌旁，一邊享用著簡單的下午茶，一邊低聲交談著。聽到腳步聲，三人同時抬頭望去，其中一位身材高瘦，戴著金絲眼鏡的男子立刻站起身，熱情地迎了上來。

“您好，請問是沃爾夫岡小姐和……？”他的目光轉向了站在比安卡身旁的麗塔，帶著幾分探尋的意味。

“麗塔，我的秘書?！北劝部ㄎ⑿χ榻B道，同時輕輕拍了拍麗塔的手背，示意她不必緊張。

“幸會，幸會，鄙人施密特，”金絲眼鏡男子微微欠身，做了個標準的紳士禮，然后側過身，指向身旁的兩位同伴，“這兩位是我的同事，卡爾和弗朗茨?！?

卡爾身材魁梧，留著濃密的絡腮胡，聽到施密特的介紹，他爽朗地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向比安卡和麗塔點頭致意。弗朗茨則顯得有些瘦弱，他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顯得更加消瘦，但他眼神卻十分銳利，仿佛能夠洞察一切。他只是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很高興見到各位?！北劝部ê望愃颤c頭致意，隨后在施密特的邀請下，加入了他們的餐桌。

施密特先生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他輕輕清了清嗓子，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原本溫和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比安卡小姐，經過詳細的調研和勘探，我認為您提出的項目的確可行，但是——”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比安卡和麗塔，

“從工程造價上估算，這個項目存在著很大的風險，成本高、建設周期長、投資回收期也很長?！?

“嗯？怎么說？”比安卡挑了挑眉毛，示意對方繼續說下去。

“我們三人分別負責市場調研、地址選址和土木成本估算。安道爾位置過于偏僻，交通不便，這會大大增加建材和設備的運輸成本。其次，本地區經濟面貌還處于中世紀，居民沒有使用電器的習慣，即使建成發電廠，也很難找到足夠的消費者來消化電力，更別說盈利了。最后，安道爾地處山間，適合建廠的平坦土地，基本都有主了，想要買下土地也是一大筆開銷。”

他合上文件夾，推到桌子中央，“我們初步估算，整個項目的總投資需要十五萬美元，而想要收回成本，可能需要超過十年的時間。”

比安卡修長的手指輕輕捻起文件，深邃的藍色眼眸迅速掃視著上面的內容，一行行數字仿佛跳動的音符在她眼前閃過。

施密特先生推了推眼鏡，語氣中透著一絲遺憾：“比安卡小姐，這個項目商業價值有限。如果僅僅是為了盈利，我建議您還是慎重考慮。至于你提到的參與持股，很抱歉，斯太爾公司并沒有興趣?！?

“等一下，施密特先生。”比安卡的手指停留在文件上，眉頭微微皺起，她指著其中一項支出，“為什么人力成本會這么高？”

“安道爾缺乏接受過現代教育的工人，這個鬼地方只有目不識丁的農夫和牧羊人，建設工廠的工人需要受過一定的教育，得從法國境內雇傭，法國的人工成本的確更高。”施密特解釋道，“人力成本這方面是由卡爾負責的。”

“是的，比安卡小姐。法國人不久前通過了新的勞動法，叫做馬提尼翁協議。法國工人擁有合法罷工權、帶薪休假、集體協商權；而且他們一周工作40小時，最多48小時；除此之外，未經法國相關部門批準，我們作為雇主不得解雇工人……這些都是我們要考慮進去的成本?！?

“如果我能搞來便宜專業的工人，而且他們每天可以工作十小時甚至更久，一周只要休息一天，而且還不需要跨國勞動補貼呢？”比安卡放下文件，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嘴角勾起一抹資本家の笑容。

“您是指從西班牙找工人？”卡爾皺了皺眉，“西班牙正處于戰爭中，不確定性太大，而且現在安道爾收緊了對西班牙人的入境，所以我沒考慮?！?

“小姐，你確定我們能在西班牙找到足夠的工人嗎？”麗塔有些擔憂的問道。

“我們不能，但是莫雷諾、卡巴雷羅他們可以。要知道我們這樣做是，為了西班牙的軍火進口，他們還想買槍的話，這個忙不幫也得幫！”

安慰完麗塔，比安卡的目光并沒有離開文件，她纖細的手指劃過一行行數字，眉頭漸漸鎖緊。突然，她停了下來，指著其中一處，語氣嚴肅地問道：

“先生們，關于工廠的配套設施，是不是還有壓縮的空間？”

“比安卡小姐，您指的是哪一方面？”

“這家發電站的規模是不是太大了？”比安卡指著圖紙上的發電站區域，“我們建造它的目的是為了滿足民生用電需求，而不是把安道爾變成一個重工業中心，后續不會有冶金、化工這樣的吃電怪物出現，發電廠配套設施標準不用那么高。”

“可是……”卡爾剛想解釋，就被比安卡打斷。

“我知道你們的設計理念，追求穩定、高效、最大程度避免未來可能出現的電力短缺問題。但我們現在是在安道爾，一個風景如畫的袖珍國家，不是魯爾區！”比安卡提高了音量，“過剩的電力產能不僅浪費資源，還會增加不必要的建造成本。像這里，廠房除了核心區外，盡量避免使用磚混結構，能用木石結構代替就用木石結構，就像這里的民房一樣。”

她猛地站起身，走到旅店房間的角落，用力跺了跺腳，指著木板地面說道：“你看牧羊人旅館，不也挺堅固嗎？還有那該死的防空洞，也給我刪掉！像安道爾這樣的國家，根本不用考慮戰爭因素！”

“抱歉，比安卡小姐，這方面是我們的過失，是我們沒有考慮安道爾實際情況，一味地精益求進導致的?！焙沽鳑驯车氖┟芴亓⒖滔虮劝部ǖ狼?。

“嗯，在我說的基礎上，再減去土地成本。這樣計算的話，造價能夠降到多少？”

可惜我學的不是土木專業，不然肯定能把價格砍得更低。

比安卡將圖紙丟在桌上，雙手抱胸，身體微微后傾，依靠在椅背上，靜靜地等待著三人的回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