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底之后,老師們根據所有學員的基本功情況實施分組教學,單兵訓練,僅兩個月后,學員們的形體訓練課就進入了自覺自然的狀態,把上把下各有了一套,每個人的氣質也都有了一定的變化。形體練習有了質的飛躍,唱的功夫自然也要不甘落后。無論曲藝還是曲劇,都姓“曲”,不僅要唱,還要唱好,不僅要唱好,還要唱出京味兒、唱出韻味兒、唱出四九城的原汁原味兒。
唱腔課都是由曲藝團的資深演員來教授,掌握了樂理知識,學會了識譜,接下來的入門,就是學習岔曲。開學第一課,老師就拿著八角鼓來了一段岔曲《風雨歸舟》,而那會兒,十七八歲的小伙兒姑娘都滿臉問號:“這唱的是什么呀?”不懂,不會,“不愛聽”也不敢說出口。現在才知道了,來上課的居然是曲藝大師曹寶祿,曾經以單弦、聯珠快書享譽曲壇,那可是BJ曲劇的創始人之一。
這次上課,不在教室,來到了琴房,曹老師還帶著琴師,琴師手里的樂器,學員們一看便認出來了,是三弦,理論課上學過的,三弦是曲藝曲劇的主要樂器之一。曹老師問道,“同學們,第一節課我拿八角鼓唱的岔曲是什么,還記得嗎?”
“《風雨歸舟》。”琴房里異口同聲道,不懂不會不愛聽,但名字可是都記住了。
“想象一下,”曹老師接著開始講,“自己隱居了,在山林里享受著悠閑自在的生活,閑悶的時候在坐山間喝喝酒、彈彈琴,這時候,突然風雷滾滾,黑壓壓的烏云飄來,你趕緊叫小孩兒把琴收拾好,放回里屋……”
曹老師描述著,順勢向琴師揮手示意,此時三弦響起了歡快清脆的聲音,就像雨滴一顆一顆落下,干凈、利落、脆,仿佛把人也帶到了林深之處。前奏過后,老師唱到:“卸職入深山,隱云峰受享清閑。悶來時撫琴飲酒山崖以前。忽見那西北乾天風雷起,烏云滾滾黑漫漫。命童兒收拾瑤琴,至草亭間。忽然風雨驟,遍野起云煙。吧嗒嗒的冰雹就把那山花兒打,咕嚕嚕的沉雷震山川……”
還是同樣的曲調,還是同樣的唱詞,而此次再聽,學員們仿佛眼前鋪展開了一幅巨大的畫卷:風急雨驟,不一會兒便下起了冰雹,把地上的花兒打的吧嗒作響,大風吹過,掛在屋檐的角鈴叮當作響,雨越下越大,就像泉水瀑布一樣流下,山洼里也積滿了水,好似深潭一般。突然,雨停了,天晴了,風消云散,人們急急忙忙駕著小船離開了岸邊……原來,這就是《風雨歸舟》。
音落,琴房里像第一節課一樣,鴉雀無聲,這次不是好奇,不是不懂,而是入迷,是沉醉。半晌,曹老師開口:“同學們,這就是岔曲,它最初是文人墨客用來娛樂的東西,里面有詩詞歌賦、風花雪月,有才子佳人、功名利祿,還會有戰士凱歌。你唱的多了,會發現,它每個唱段都像是一首美麗的詩,每段唱腔都是一首動聽的曲兒,它也是最具京城色彩,最有京腔京韻的單弦藝術。”
看著一個個呆若木雞的眼神,老師兩手輕輕一拍,“好了,沉醉過后,我們來一句一句學習。”
《風雨歸舟》是岔曲的精髓,演唱時節奏明快,唱腔并不單一,高低起伏,但一氣呵成。學員們的興趣來了,又有之前理論課、樂理課打下的基礎,現在學起來也相對容易多了。
許茉音的音域不寬,但音律沒問題,雖說還唱不出其中的韻味兒吧,但最起碼能把曲兒順下來。而學員里有個姑娘,叫張媛,天生一副好嗓子,考入戲校前就已經學過很多年戲曲,唱對她來講,那就是信手拈來。課上讓每個人輪流唱的時候,老師就給了最高的評價:“張媛唱的,已經有六七分感覺了,再多聽多練,把地道的京腔韻味兒唱出來,絕對沒問題。”
聽著老師的點評,許茉音真是羨慕,不知道人家是怎么練出那么好聽的聲音的,自己什么時候也能唱好呢,不說六七分韻味兒了,哪怕有一二分動聽也行啊。形體基本功靠苦練總有收獲,可這唱,她還真沒找到一絲一毫的頭緒。
快下課了,老師說:“大家下去后多練習,要多唱多練,才能越來越有進步。岔曲是高雅的藝術,我們還要學習很多首,下次學習《贊風》,大家可以先熟悉一下唱詞,研究研究里面的奧妙之處。”
這節課,徹底激發起了學員們的興趣,下課后,大家紛紛去翻看《贊風》的唱段:
燭影搖紅焰,透紗窗,雨后生寒;
蕩悠悠,揚花舞柳。
雨打河喧,芭蕉弄影,竹韻悠然。
入深秋,寒夜鐘聲聞遠寺;
送扁舟,帆掛高懸急似箭。
牧童牛背放紙鳶,
松濤恰似水流泉,
柳絮癲狂如飛雪,
最可愛,麥浪清波萬頃田。
八十多個字,沒有一個“風”字,而題目是《贊風》,仔細研究每句話,那都是風的景象,美輪美奐,每一句都是詩,每句詩都是一幅畫,說風不露風,贊風而不提風。
都說興趣是最好的老師,而曹老師的一節曲藝課,莫過于最好的激發興趣的課。單弦牌子曲是曲劇的基本,而岔曲又是單弦最基礎的藝術,打開了學習岔曲的大門,那就是走進了學習曲藝曲劇的世界。
岔曲、曲牌、八角鼓、三弦,這些概念已經漸漸地走進了曲劇班學員們的腦海,孩子們說好聽,老師們說美,真正學起來,唱起來,仔細研究起來,才知道,好聽在哪兒,為什么美。岔曲如詩如畫,曲牌多種多樣,八角鼓悅耳動聽,三弦清脆歡快,京話、京腔、京韻,這些不是BJ曲劇,但這些組成了BJ曲劇,以后要演、要唱、要展現這些美,所有的人都充滿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