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五號倉庫怪談(感謝書友科學發展三觀為新公司命名)
- 開著火車去撒野
- 恰巴塔
- 5170字
- 2024-11-27 07:56:02
福利院有一輛自用馬車,為了方便路上交流,維克托叫來瘦小青年多特臨時充當馭手。
車廂里巴斯特撫了一下有些稀疏的頭頂:“五號倉庫,在整個吉爾瑪拉都算一個民間怪談,可以嚇唬小孩那種。”
“還在我小的時候,就有很多關于那里的傳說,只是這幾年被人談論的更加頻繁,也更具體。”
維克托稍稍組織了一下內容,接著對李鐵解釋說:“五號倉庫在工廠區的最西側,砍頭山腳下。是工廠區最早興建的倉庫區,也是最先被廢棄的。”
“之所以遭到廢棄,是因為那里發生的許多大小事件,讓人覺得那里有古代巫術的詛咒,不吉利。”
維克托身體向后靠,眼睛看向虛空,露出回憶的神色。
“吉爾瑪拉要塞建立前,這里曾是納利人和阿爾提瓦人反復爭奪的戰場,死過很多人。”
“直到納利人依靠騎兵突襲,擊潰了阿爾提瓦人當時自大冒進的一個部落王帳。外出游獵的貝伊王族僥幸走脫,卻意外俘虜了溪水邊來不及退走的部落王妃——也是阿爾提瓦國內威望最隆的大沙赫之女,并且以王妃做為人質,成功逼降護衛王妃的三千王帳騎兵。”
“納利人奴役三千名王帳騎兵俘虜,在當時還沒有名字的山峰下采石伐木。”
“依靠這些就地取材的建筑材料,還有不斷加碼的王妃贖金,建造了這座要塞最初的雛形。”
“三千名王帳騎兵俘虜,絕大部分累死在采石場和要塞工地。剩下不足五百名,也在要塞建成時,被當做竣工慶典的一部分,當著迎回王妃的阿爾提瓦使團的面,全部處決——那座山峰也從此有了名字,砍頭山。”
“因為刑場就設在山下的曠野,也就是現在包括五號倉庫在內的,廢棄倉庫區所處的位置。”
“為了把羞辱阿爾提瓦人這件事做到極致,新建要塞以被俘王妃的名字命名為,吉爾瑪拉。”
“納利人的行為徹底惹怒了阿爾提瓦人,招來了不計后果的瘋狂報復。”
“他們將一切能夠虜獲的納利人,無論是平民、士兵、商人還是外交使團,全部集中起來,充當進攻要塞的人肉盾牌。如果還有幸存者,就驅趕到砍頭山下的采石場,在納利人的眼皮底下,揮舞馬刀做行刑式的砍殺。”
“在加納利軍隊全面換裝槍炮,阿爾提瓦人被徹底趕下海以前,這樣的事情上演了一次又一次。”
“要塞以南的納利人幾乎死絕,被當做納利人擄走的其他族裔也數不勝數。”
巴斯特接過話題:“刑場位置,處于砍頭山下,旁邊還有溪水流過,既有軍事意義,風景也是上佳。”
“在吉爾瑪拉要塞建成后,曾經被用作軍營駐地,但所有營房設施、連人帶馬,被一場詭異大火燒得干干凈凈,只有營房外面的哨兵得以幸免。”
“應該就在那時,產生了冤魂詛咒的傳言,說阿爾提瓦人在那里反復進行的報復式屠殺,其實是一種血腥的巫術儀軌。”
“多年后,吉爾瑪拉的一位新任總督,在軍營廢墟上興建了用于享樂的莊園,但同樣毀于大火,唯一的繼承人在火災中遇難,總督本人因為梅毒和過量使用水銀,在瘋癲和哀嚎的交替中死去。”
“詛咒的傳言因此被再次宣揚,很多人信以為真。”
“后來到了鐵路大開發時代,原定鐵路線要從那里經過,結果在此宿營的筑路隊,工人和牲畜一夜死絕,死者個個面部腫脹,全身發紫,連牙齒都變成了不詳的紫紅色。其他工段的人因為再次掀起的詛咒傳聞集體罷工,只得放棄那里已經修好的路段,繞路重來。”
維克托:“每過數年,當人們逐漸有所遺忘,就會有新來的人對那里產生興趣,然后損失慘重。”
“最后一次著名的大火,是在工廠區開始成型的時期,倉庫區剛剛投入使用。那一次僅僅燒死了一個更夫,但是倉庫里的所有貨物付諸一炬,倉庫業主因為無力賠付損失,被憤怒的貨主買兇滅門。”
巴斯特:“從那以后,那一片就一直保留著火災后的模樣。期間也有不信邪的人,從四周向廢墟的方向侵蝕擴建,但每次有人把房子建得稍微靠近一點,在房子里的東西足夠昂貴的時候,就會來一場大火一波帶走。”
“為了不沾染厄運,也為了避免其他倉庫被詭異的火災波及,工廠區靠近廢墟的三個方向,都留出了非常廣闊的防火空地,而從廢墟到砍頭山之間,則是廢棄的標準線和荒野。”
“那段廢棄的鐵路線目前仍然與干線鐵路保持連接,偶爾作為避讓線使用。”
“而通行整個工廠區和其他資源地區——包括巴耶赫利與皇后城的窄軌鐵路,則從另一個方向接入。”
“在足夠空曠和鐵路連接這兩點上,完全符合你的要求。”
李鐵點點頭:“聽上去非常理想,比我的預期還要好上很多,按照我本來的計劃,能在報廢場里找個地方就不錯了。”
巴斯特:“報廢堆場現在是野鳥的地盤,野鳥的背后,據說是總督夫人的娘家和警察局。”
李鐵:“關于那些詛咒傳聞,你們怎么看?”
維克托:“常年在海上漂著的人都比較迷信,我不肯定那些傳聞里每一件都是真的,但那個地方也一定會給人帶來不幸。”
巴斯特:“我曾經仔細研究過傳言中的內容。與戰爭有關的污點事件,在中立方的歷史研究中都有翔實記載;軍營大火確有其事;莊園大火極可能是內宅之爭導致。”
“此后幾次倉庫著火因為年頭不長,都有各種蛛絲馬跡。最初的倉庫大火,可能是借助傳聞進行的平賬和滅口行為;后續的幾場倉庫大火,則像是有人故意縱火來維持傳聞熱度。”
“唯獨筑路隊集體中毒這件事,我想不出任何一種合理的解釋。”
李鐵:“倉庫的地契在誰手里?如果這塊地始終閑置,無法得到利用,誰獲得的利益最大?”
巴斯特看了一眼李鐵,內心贊嘆這個年輕人的直覺思維,緩緩搖頭:“第一任倉庫業主被人滅門后,因為無人可以繼承,地契被市政廳收回了,好像也沒有人再次買賣。至于誰會從中獲益,我也想不到。”
“工廠區的勢力劃分已經非常穩定,無論誰露出想要染指五號廢墟的想法,都會被其他勢力集體打壓。”
高中沖刺時期留下的習慣,李鐵在遇到燒腦問題的時候,總是習慣嚼點什么,可是摸摸口袋,小餅干已經發完了。
吞咽了一下,李鐵說道:“我們現在去哪?”
巴斯特:“先去五號倉庫讓你近距離考察一下,畢竟夜會冤魂的氛圍難得。如果你覺得行,我們再去探探風向,順便把你注冊公司的事情搞定。”
“對了,你的公司打算叫什么?”
李鐵:“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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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下,巴斯特朝著正在彎腰下車的李鐵示意:“這就是那片被冤魂詛咒的地方,很容易分辨。”
整片地方確實如巴斯特所言,就像馬路中間的花壇環島,只是花壇里面堆滿了焚燒過的垃圾。
盡管明知這最后一次火災過去了很多年,但夜風里似乎依舊摻雜著焦糊的錯覺。失去構件支撐的屋頂,坍塌成一堆瓦礫,梁木裸露著焦黑的斷面,有羽毛蓬松的貓頭鷹立于其上,與陌生的訪客相顧無言。
與防火帶以外的廠房林立相比,這里滿眼災后的凄涼圖景,與周圍有著格格不入的荒敗與冷清。
這種格格不入還體現在建造理念上——就地取材,用當年建造吉爾瑪拉堡城的同款花崗巖,以混凝土粘合鑲嵌,構成了地基和墻壁主體。
這個倉庫群的殘余部分,哪怕以軍用掩體的標準來驗收也毫無問題。
說是倉庫,卻能非常便利的就地轉化為火槍手的防御堡壘,足以說明倉庫建造時的處境。
從傍晚見到的古老修道院,到眼前的石砌倉庫,不同年代,如出一轍的軍民兩用風格,都似在訴說吉爾瑪拉這片地方自古以來的動蕩不安。
李鐵站在廢墟邊緣朝四周打望,廢墟附近坦蕩如砥,基本沒有可供隱藏行跡的處所,距離這里最近的建筑物上,也沒有傳來被人窺視的感覺。
為了防止倉庫倒塌侵擾路面,靠近道路的石頭建筑,已經被人為拆成了低矮的殘垣斷壁,拆扒下來的建筑垃圾,恰到好處地堵塞了倉庫之間的通行空隙。
值得玩味的是,煙熏火燎的墻面上,用紅色顏料隨機勾畫的地獄涂鴉,在月光下清晰可辨,似乎在刻意加深一些恐怖暗示與關聯。
心中一動,李鐵抬起左手,溝通神秘刺青,在意念中激活“部署”。
神秘刺青從掌心浮現,一路覆蓋手腕,鉆進袖口,向衣服遮蓋的手臂蔓延。
掌心的機車前照燈圖案射出一個看不見的“光環”,這道“光環”向外不停刷新的波動,給李鐵在黑暗中開辟了一個明亮的增強視場。
網格建模的要素圖層覆蓋,所有地貌起伏和人工造物,在部署視野中一目了然。
左手控制部署光環在廢墟中來回清掃,通過光環變色,李鐵迅速鎖定了隱沒在荒草中的鐵路線。
然后貼著鐵路線兩側,再用部署光環反復梳理空地——通過光環的顏色變化,來迅速尋找附近可能存在的鐵路線與活人。
這種部署視野和部署光環的偵查用途,是李鐵這幾天閑著沒事琢磨出來的一個竅門,今天也是第一次用于實踐。
從光環自始至終的綠色反饋來看,整個廢墟區域里都沒有外人。
維克托看李鐵舉著一只手來回跳大神,不由問道:“你在干什么?”
李鐵:“廢墟中吹來的風告訴我,這里沒人。”
維克托:“……”
巴斯特:“……”
遠在巴耶赫利的家里,正在洗澡的老馬,忽然毫無預兆地打起了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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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廢墟門戶,像一個張大的深淵之口,用敬畏阻擋一切好奇。
沿著鐵路線從廢墟外圍僅存的通道進入,再接連穿過幾棟相連的過火建筑,聲名遠揚的五號倉庫,終于映入眼簾。
外表依舊破爛,過火痕跡沒有任何清理,比較吊詭的是,雖然特意做了煙熏火烤的紋理貼圖,門窗和屋頂卻仍舊保持完好。
火場中還能保持門窗完好的建筑……多少有點不尊重火災了。
因為早已確認里面沒人,李鐵也不擔心發生意外,不加掩飾地推搡大門,沒推動,推測是在里面反插別死了,那就一定有另外的人行出入口。
利用網格建模的增強視野反復對比細節,找到一處暗門,維克托用一把水手小刀小心撬開,聲名遠揚的五號倉庫,在新的訪客面前悄悄解開了衣袍。
巴斯特摸出點煙的火柴,借著火苗找到墻邊的鉸鏈,降下吊燈點燃,光線依舊有些昏暗,但三人已經在黑暗中行動了不短的時間,略作適應即可視物如常。
倉庫內杳無人蹤。
巴斯特和維克托對視一眼,心里同時暗想:“居然真的沒人?是這小子蒙對了,還是他真有這么神奇?”
入眼處,首先看到的是夾在兩條鐵路線中間的作業站臺和站臺上空的行車門架。
兩條鐵路線一寬一窄,使用的鐵軌和枕木也有顯著區別。
走上用鐵軌和枕木搭建的簡易站臺,能看到各處遺留的煙頭、酒瓶、食物殘渣,凌亂的包裝箱與填充物,取暖的鐵桶,隨意放置的平板拖車。
貨架上還留有一些彈孔和陳舊血跡,越看細節越多,到處都是故事。
順著標準軌到來的方向走過去,能進出火車的巨大門扇,應該是平時經常注油保養,抽出門閂后,出乎意料的并不沉重,也沒有聲響。
推開大門,就能看見倉庫門口到廢線盡頭之間仍是一片黑茫茫的荒草地,蹲下仔細看,才能看到新鋪的鐵軌,用油布和草甸做了偽裝。
雖然跟折疊車站的隱藏特性無法相比,但也足夠說明,這群裝神弄鬼幾十年的家伙,對這條廢線是有多么看重。
工業區物流繁忙的掩護。
清晰完整的冤魂大事記。
刻意營造的廢墟和氛圍。
高效純粹的雙軌倒運庫。
兩個閱歷豐富的退役海軍老鬼,一個久經信息轟炸的新時代技術宅男,眼神對視間,已經對倉庫廢墟當下的用途,猜出個七七八八。
三人熄滅吊燈,重新鎖好暗門,原路退回外面等候的馬車。
沉默半晌,李鐵指著砍頭山方向的荒野和鐵路說:“如果我在那里搭一個雨棚,會有人去放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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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上,巴斯特首先打破了短暫的沉默:“尊敬的船長先生,這里恐怕要先搞清楚來路,才能再作計議了,倉庫里的人好解決,但我們得知道這些人背后站著的是誰。”
李鐵:“恩佐先生,鐵軌上的劍魚號,又不是真正的劍魚號。船長只是車組內遺留的習慣,希望對您和維克托沒有冒犯。”
維克托:“斯塔林,巴斯特沒有取笑你,鐵軌上的劍魚號,依舊是我們都承認的劍魚號。”
巴斯特:“作為劍魚號的前任大副,你可以曼弗里德一樣叫我巴斯特。既然劍魚號上的水手們遵守海洋法程序,經過自愿投票,全員推舉產生了新任船長,那么按照海上傳統,我們都鄭重承認你作為船長的權威。”
“你可能不明白這件事的分量,但你只要知道一件事,我們會幫助你。”
李鐵:“那先幫我在廢墟旁邊找個庫吧,租金合理,能停車就行。”
巴斯特:“你是船長,你說了算。”
馬車再次停下的時候,是在富人區外面,一個門牌寫著“埃斯拉肖爾夫人俱樂部”的地方。
李鐵看看頭發花白的半老頭和氣質不凡的老帥比,不禁肅然起敬。
維克托沒有解釋,面色平淡地上前扣響門環,然后退后一步等待。
門上的小窗板翻開又關上,一個女仆開門把兩人讓進去。
微微致意后,女仆轉進門房不再留意,似乎還有事情要忙。
李鐵跟在輕車熟路的兩人身后往里走。
一些人開始醞釀睡意的時間,另一些人的忙碌才剛剛開始。
待到推開一道門戶,燈光,琴聲、調笑聲與杯子相撞的聲音,伴隨著胭脂、酒精和食物被人體溫度烘托混雜后的氣息,從打開的門戶撲面而來。
正對門戶的女人堆里中,一個黑卷發油亮光滑的青年人,正在朝巴斯特招手。
“親愛的巴斯特,見到你我很開心,可我看到女士們似乎比我還要開心的時候,我的開心就沒那么開心了。”
“你好,何塞。為了你的開心,能告訴我埃丹在哪里嗎?”
“去樓上吧,他們應該在打牌。”黑發男人揚了揚手里的酒杯,也沒有忽略維克托和身后的李鐵,同樣點頭致意。
上樓,一路穿越樓梯上倚欄弄姿的鶯鶯燕燕,在一個開敞式的包間里,四個衣著簡便隨意的男人,各自靠在沙發里吸煙打牌。
唯一的婦人,在其中一人身后抱臂觀戰。
隆重美艷的妝容,安托瓦內特風格的夸張發髻,絲質長手套和指間夾著的女士煙桿,同樣飄著裊裊青煙。
門口來人吸引了婦人的注意,抬頭看見走廊里的巴斯特在朝她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