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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先登

侯成埋伏在駐馬川之后,左等右等,就是不見田鈞身影。

一連數日,連個麻雀也不曾補得,使他萬分煩躁。

侯成便對曹營諸謀士的計策鄙夷起來:區區一個田鈞,小小一個黎陽,哪有用計的必要?要他說,只需要四門齊攻,田鈞就算不死,必然也要大敗。

侯成昔日跟從溫侯呂布之時,就看不起陳宮這等無卵之人。他直到賣了呂布之后,依然堅信溫侯之敗,就是聽多了陳宮的廢話。

如果溫侯憑麾下健將,領著并州飛騎縱橫,這天下何處不能馳騁?侯成冷哼一聲,如今這毛玠的計策,蠢得與陳宮一般無二。

不過,身為降將,侯成哪怕再有意見,也只能收斂心意,不敢顯露出來。

他緊了緊手里的長矛,這曾是溫侯呂布的武器。瞧了瞧身后的騎卒,這曾是溫侯呂布的飛騎。這一刻,侯成就像化身溫侯呂布一樣。

可惜這手中的武器,竟要斬田鈞鼠輩的狗頭。他啐了一口,心中大罵不值。

“報~”

有斥候飛馬近前,侯成面露喜色,振作起精神,以為是田鈞果然從北門潰逃。

“將軍,北門外殺出數百士族,在長坡上掘起土來。兄弟們放馬靠近細看,被敵軍射殺一陣。只有我僥幸逃脫,卻也瞧得仔細,田鈞小兒的確安排數百人在挖掘土坑,不知何故。”

掘土坑?

侯成擰起眉頭,不清楚田鈞賣的什么藥。于是就抓過斥候,慍色問道:“他可曾撒下鐵蒺藜,可曾在坑中埋下尖刺之物?”

“不曾。只將土坑挖成一人大小,并未灑下一物。而且土坑排列無序,并未連成一片,無法阻擋騎兵。”

侯成瞠目結舌,先是啊了一聲,隨即哈哈大笑,罵道:“這是田鈞小兒自知離死不遠,提前在城外挖好墳丘。此人,果真是個不壽之人。可惜,這豎子的人頭,要便宜了徐公明等人。”

噗呲,身旁有一騎卒聞言笑出聲來。望著侯成的眼神,更是鄙夷連連。

侯成扭身便是一個耳光刮去,力道之重,不僅將這騎卒頭盔甩落在地,更將他發髻打散,在臉上留下一道血紅手指印。

眾人瞧去,發現是一個女子。他們不忍直視,眼中有憤恨。紛紛扭轉頭顱,將目光眺望遠方。

“呂布已死,別以為你還可以在老子面前賣弄臉色。”

侯成大罵起來:“看來昨夜,老子是扎你扎得不夠狠了。等今夜,非要將你透了不可。”

“你!”

女子咬咬牙,面紅耳赤,被懟的無言以答。

侯成瞪了一個白眼,吹起胡子。

他以為自己如今和呂布最大的區別,就是呂布是眼前女子的爹,而他,只能將這女子當成軍妓玩物。說起來,他還得管呂布叫一聲爹。

侯成唾罵一句晦氣,便耷拉起眼瞼凝神,準備今夜的力戰。

“報~”

又有一個斥候飛馬奔來,將聲音拖拉得十分綿長,仿佛生怕別人聽不出他語氣中的焦急。

侯成本來就煩躁不安,聽到后破口大罵:“你是死了爹還是喪了娘,說不出個好歹來,我非殺你不可。”

“報告將軍,不,不好了。”

斥候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魏續將軍在東門外與人斗將,已被陣斬。其所部兵馬大敗,已逃往鷹洋渡。

敵將趙云領著數十個騎卒在北坡上耀武揚威,呂常將軍追擊不得,讓我來請將軍助威。”

“你個直娘賊,剛才說什么?魏續,魏續他被人陣斬了?”

“啟稟將軍,不止魏續,連同假司馬魏通,先后被斬。”

侯成大驚失色,肝膽俱裂。

自呂布死后,沒想到這天下竟還有能陣斬魏續之人?

侯成再清楚不過,能殺魏續之人,不過關、張。如今那長須大漢在曹公手下,至于張屠夫,早就不知所蹤了。

他一陣腹誹:趙云是何許人,他聲名不顯,怎有如此手段?聽聞河北還有顏良文丑,當真是恐怖如斯!

“魏續與我情同兄弟,殺他即是殺我。二三子,隨我直奔北坡,不殺趙云,老子就不配并州飛騎之名。”

說罷,領著千余騎卒,轟然奔襲。

“來了。”

田鈞不知何時已轉到北門城樓上,看著長坡上卷起的煙塵,拍手叫好。

“侯成果然埋伏在駐馬川之后,從那兒一路奔來,十余里路都是下坡,馬速越來越快。”

“他情知魏續被殺,又心急鷹洋渡,必然全力以赴。我倒想看看,進入伏擊之后,這并州飛騎,是不是真的要飛起來。”

左右聞言大笑,只有田奇不無擔憂:“少主,雖說侯成沒有識破李先生的算計,但是這輕騎飛奔,勢大力沉,想要埋伏也是十分風險。”

田鈞點點頭,田奇之言很是有理。不過,這溫園的部曲,豈是一般伏兵所能比擬?

敵軍轉瞬即至,只見侯成將騎卒分成兩曲,列在雙翼,由曲侯率領,飛馳而來。其勢如排山倒海,推浪疊潮。旌旗耀日,鎧甲照天。馬槊閃閃,光芒動地。

田鈞忍不住夸贊:好一彪雄壯軍馬,真不愧并州飛騎之名。

李廟不知何時,已登臨一樽大石之上。雙手負在身后,冷冷地看向這奔涌的洪流。

他面無懼色,只等敵騎由遠及近。直到三百步外,目光與侯成對視一處,面上擠出冷笑。

侯成心頭一跳,這才想起剛才斥候報知,田鈞在土坡上掘了許多坑洞。一時大意,他竟忘記了此事。

侯成腦海中頓時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但是戰馬此時已經高速飛奔,再也不能勒止停歇。他心一狠,將后槽牙咬緊,干脆舍了李廟,喝令騎兵發起沖鋒,直往鷹洋渡殺去。

陳團勒令部曲按兵不動,都把身體伏在土坑之中,又將盾牌蓋在土坑之上,覆以沙土。侯成全然不知,領著部曲直沖到面前數十步。

陳團突然一聲令下:“盾起!”

數百名溫園士卒一起怪聲大叫,抬起埋藏于地下的大盾,跳起身來,飛揚塵土。飛騎們猝不及防,人馬大驚,于是一陣慌亂,人仰馬翻。騎卒們制馭不住,登時就有許多人被拋飛出去。

但是這長長的坡道,早已使戰馬達到驚人的速度,前軍短短一時停滯,后軍已源源不斷的撞擊上來。未及交鋒,并州飛騎已經人馬披靡,死傷慘重,亂做一團。

溫園部曲又個個仰躺在地面,將闕張弩架在腳上,李廟一聲放箭,登時射出數百支箭矢。弩箭威力極為強勁,本就是克制騎兵的殺器。如今飛騎們一片混亂,自然被當成活靶子。

侯成沖在最前面,早就重重摔在地面上。見箭矢飛來,他躲閃不過,登時被兩箭射穿,釘在地面上,鮮血狂涌而出。

陳團帶頭沖鋒,溫園部曲摒棄弩機,左手持盾,右手攥環首刀,紛紛沖上前去。騎卒們肝膽俱裂,不能組織潰圍,于是四散奔走,無法突圍,被格殺當場數百人。

看著前軍失利,其他尚有余力的騎兵大驚失色,紛紛掉轉方向,爭相逃命。于是相互踐踏,裹挾著全營大亂。曹兵一個個哭爹喊娘,曲侯喝止不住,遭遇重創。

忽有一女子聲音朗聲說道:“并州飛騎,愿降。”

眾人視去,只見她緊拽環首刀,朝著不斷掙扎、卻無力挪開的侯成走去。在顫抖的求饒聲中,一刀剁在侯成脖頸之上。

隨后將刀猛然一拉,便切下侯成頭顱。女子提在手中,朝面門吐一大口唾沫星子,擲在陣前,向左右高聲喝令。

“并州飛騎,此時不降,更待何時?”

尚且存活的部曲們聽令,紛紛丟棄長矛,翻身下馬。或靜立馬旁,或雙漆跪地,不再抵抗。

陳團見狀,朝李廟看去。見李廟頷首示意,于是約束部曲,將戰場打掃干凈,“護送”這些降卒、戰馬進入北門。

“算成好本事,連破兩營,徐晃就算有通天手段,也只能退兵。”

“只等曹兵一退,也就預示著我等在黎陽,總算站穩腳跟。”

田鈞眺望北方,臉上帶著無奈。他知道曹軍雖退,可還有一幫袁紹謀士要斗,自己還不能睡一個安穩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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