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到了。海因茨窺視著啤酒坊和黑人士兵俱樂部之間的廣場。廣場上站著很多警察，廣場上的警察未免太多了。俱樂部門口加強了憲兵的看守。這些憲兵是特別高大、特別健碩的黑人。他們穿戴著白色的護脛、白色的腰帶和白色的手套，仿佛來自愷撒的努比亞軍團。海因茨到現在也沒考慮好，到底該怎么辦，最好是一拿到美元就逃進廢墟里。到了廢墟里，那個美國男孩就別想再找到他了。“但是萬一他想看狗呢？他顯然會要先看狗，才肯把自己的鈔票交出來。”糟糕的是，狗跑了。整樁生意都可能因此而告吹。但是海因茨要是因為狗溜了就退縮，那他一定會被人笑話的。海因茨決定先找個好地方躲起來。他拐進了通向百老匯酒吧的走廊。酒吧關閉了，入口處一片漆黑。酒吧老板早早做好了準備，逃去了真正的百老匯。那個新世界是安全的。待在舊世界里會死。去了新世界當然也會死，但是會死在更牢靠的安全保障之中。百老匯酒吧的老板把恐懼、債務、陰霾，以及赤裸的女孩留在了歐洲。他同樣把墳墓也留了下來，一個巨大的墳墓，里面躺著他那些被打死的親戚們。印著裸體女孩的畫報貼在昏暗走廊里那臟兮兮的墻上，無人問津，日漸破敗。女孩子們在微笑，賣弄風情地用小紗巾擋住自己的恥部。“美國佬的婊子”，有憤怒的人在上面寫了字。女孩子們在微笑，她們保持著調笑的姿態，她們依然風情萬種地拈著小紗巾。還有民族主義者在墻上刷了“覺醒吧，德意志”[1]。女孩子們在微笑。海因茨對著墻根小便。蘇珊從酒吧昏暗的入口處經過。她在心里罵了一句：“這些到處撒尿的豬玀。”蘇珊來到了黑人士兵俱樂部門口。黑皮膚的憲兵檢查了她的證件。他們伸手接過了她的證件，手套白得耀眼。證件沒有問題。一輛白人憲兵的警車鳴著警笛開到了俱樂部門口。白人憲兵們呼喊著他們的黑人同伴，帶給他們新的消息。這些白人憲兵看起來不如他們的黑人同伴優雅挺拔。在黑人面前，他們顯得卑微寒酸。蘇珊消失在了俱樂部的門里。一個白人憲兵心想：“最美的姑娘都被黑鬼們搶去了。”

注釋

[1]《沖鋒隊之歌》的歌詞，納粹的著名宣傳口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