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萊布尼茨文集(第1卷):早期形而上學文集
- (德)萊布尼茨
- 2251字
- 2024-03-29 16:23:58
四
萊布尼茨致黑森-萊茵費爾伯爵恩斯特
1686年4月12日
閣下:
我已經收到了阿爾諾先生的裁決。我覺得通過在給您的信中附上在形式上是寄給閣下您的一封信以回答他的裁決,解除他心中的疑惑,非常適當。但我承認,我很難遏制住我既想對他嘲笑一番又想對他表示憐憫的心情,因為這個原本出色的人看來似乎真的失去了部分理智,禁不住對一切事情大喊大叫,拼命反對,就像那些悲情纏身的人把任何東西都視為或想成黑色的一樣。我盡管已經對他極為寬容,但卻不能讓他平靜地知道他的錯誤。他認為他在我的著作中發現了我的錯誤,如果他有好意將我從他加到我身上的錯誤中拯救出來,我希望他能克制住人格的攻擊和偏激的措詞,出于對閣下的尊重,也由于我對這位杰出人士種種優點的尊重,對此我一直佯裝視而不見。
我對我們喬裝的圣人與世上那些并不圖謀這種虛名卻擁有多得多的實在圣潔的人士之間的差別感到詫異。閣下您本是一位至上的君主,卻對我表現出讓我嘆服的寬厚,而阿爾諾先生,身為一位著名的神學家,其對宗教問題的種種思考本應使他溫和與仁慈,但他的言辭卻常常傲慢、粗魯,充滿了嚴厲的色彩?,F在我對他如此輕易地與馬勒布朗士神父及他的其他忠實可靠的朋友鬧翻已經感到不足為怪了。他曾經譴責馬勒布朗士神父出版的著作為荒謬,幾乎就像他在我的事情上所做的那樣,這世界卻并不總是他想的那個樣子。但我們必須謹慎從事,不要去刺激他那多膽汁的壞脾氣。因為這樣一來,我們就將失去我所期待的在溫和而理性的意見比較中獲得的所有快感和所有滿足。
我相信他是在情緒惡劣時接到我的信的,他發現自己身陷困境,于是他就通過斷然拒絕來發泄自己的惡氣。我知道,倘若閣下有閑暇來思考一下他所提出的反對意見,您一定會對他因雞毛蒜皮的小事而發出慘叫而忍俊不禁;就像有人在聽到一個演說家在演說時每隔幾分鐘就大喊“天呀(O coelum)!地呀(O terra)!海神注191呀!”時會忍俊不禁一樣。
倘若在我的思想中再沒有任何東西比他所反對的東西更令人反感或更令人生疑,那我也很高興。在他看來,如果我所說的真實無疑(即亞當的個體概念或思想包含了將對他及其后裔發生的一切),那就將得出結論說:上帝對于人類事務就不再有任何自由了。他因而就把上帝設想為像一個人,也是根據其環境來作出其決斷的;然而事實正好相反,上帝在永恒中預見和安排了所有事情,他在一開始就選擇了宇宙的整個系列和相互關系,從而上帝選擇的并不只是一個亞當(un Adam),而是這個亞當(un lel Adam),對于這個亞當,上帝不僅事先看到了他會做出這樣那樣的事情,而且還事先看到他會有這樣那樣的后裔。但上帝一點也不因這種事先想到和永恒的安排而損害自身的自由。對于這一點,除了一些認為上帝像人一樣的索齊尼派之外,所有的神學家都是贊成的。我很驚訝,為要在我的思想中發現某些反感東西的欲望以及致使其心靈生發出令人費解的混亂觀念的偏見居然使得這位飽學之士說起話來,與自身的知識和信念背道而馳。我之所以這樣說,并不是因為我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公正地將索齊尼派那種毀壞上帝至上完滿性的危險學說強加到他的頭上,盡管他在爭論最激烈時看來差不多是傾向于這一學說的。
每個照智慧行事的人在作出他的決斷時都要考慮到所有的境況和關系,至于能否考慮周全,這要視其能力的大小而定。上帝既然在其一瞥中即能完滿地看到了一切,難道他就不能使其計劃與他所看到的一切協調一致嗎?難道他在選擇一個特殊的亞當時,會根本不考慮與之相關的一切并根據與之相關的一切作出決定嗎?因而,倘若有誰說上帝通過這樣一種自由的決定而失去了他的自由,那就太荒謬可笑了。否則,有誰為要成為自由的,就必須永遠不要作出任何決定。這就是那些引起阿爾諾先生反感的思想。我們將看看他能否從它們的結論中引申出更為糟糕的東西。
然而,在我附在這封信里的一個附件上,我所做出的一個最重要的反思是:他本人以前曾寫信明白地向閣下您表示,不要因為哲學上的意見而厭煩他們教會中的人士或那些想要加入教會的人士,但現在他在這里卻將這樣寬容置之腦后,竟在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上失去節制。因而,與這種人打交道實在危險,閣下您也看到這需要陪上多少小心。正因為如此,我才只將《形而上學談》的摘要交給阿爾諾先生,以便試探一下,看他的反應究竟如何。但有些人老虎屁股摸不得(tange montes et fumigabount)。一旦與某些“大師”的觀點有一絲偏差,他們就會大發雷霆。
我敢說這個世界并不像他設想的那樣,但保持警惕總是不錯的。然而,閣下您大概有機會讓他知道如此行事就是對他人進行毫無必要的非難,還是待人稍微寬容一點為好。如果我沒弄錯的話,閣下在與他通訊時,曾討論過克制的方法問題,我很想知道這樣的討論有沒有什么結果。
附帶說一下,我的主人現在已經去了羅馬,顯然不會像原先所想的那樣早返回德國。這幾天我會去沃爾芬比特爾注192,屆時我將盡力取回閣下的書。據說瓦利拉斯先生寫了一本討論現代異教史(une Histoire des Heresies modernes)的著作。
閣下寄給我的馬斯特里西(Mastrich)關于色當(Sedan)注193地區人們改變宗教信仰的事情非常合乎情理。據說,曼布爾(Maimburg)先生曾說過:圣大格里高利注194也認同這一原則,即甚至異教徒的改變信仰是假裝的,我們也不必自尋煩惱,只要他們的后裔確實被拉攏過來就行了。但用殺一儆百迫使人們改變信仰的方法并不允準,盡管查里曼注195曾經差不多完全用這一方法來對付薩克森人,把劍架在他們的脖子上逼迫他們接受宗教信仰?,F在我們這里有一位勒提(Leti)先生,他將其寫的五卷本《日內瓦史》(Histoire de Geneve)獻給布倫瑞克家族。我不知道他在這兩者之間究竟發現了何種關系。他有時講了一些非常好的事情,非常健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