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傅松作為武林前輩,無論是文學修養還是武功造詣絕對不是穆云平這個小子可比的,他本來對于這場比試是十拿九穩的,但是一聽穆云平要比誰的歲數小,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看著這個狡獪的少年邪魅一笑,黃傅松長袖中拳頭捏得“咯咯”作響,要不是看在他師父喬明仁的面子上,今日必要讓他顏面盡失。穆云平嘿嘿一笑,自己想要在這位前輩面前討得便宜,那只能另辟蹊徑外加投機取巧。現在可是他答應自己比什么都可以,自己可沒有強人所難。自己這個比試難題只要一提出來,比也不用比了,自己便已經贏了。看著那得意洋洋的少年郎,雖然有些驕狂,但是其意氣風發的心態卻讓年逾半百的黃傅松羨慕不已。他心中道:“這小子委實狡獪了些,實則只是一些小聰明,不過朝陽初升,實堪一用,日后如何,便是他自己左右的了。”
黃傅松愛才心切,便道:“你小子,狡諧了些,不過老夫喜歡,既然打賭我輸了,我便可以將你師父喬明仁的事跡告知于你。”穆云平雙手撐著下巴,表現得興趣萬千。他初出茅廬,自然對江湖上的奇聞異事十分向往。黃傅松見他如此模樣,心中頓時感佩他的虔誠,便娓娓道:“令師喬明仁先生一生癡迷于劍術,三歲時便拜入逍遙派青竹子門下學劍。這青竹子乃是逍遙派上一輩的大高手,其武藝之高,再江湖中沒有幾個對手,只有其師兄閑云子能出其右,故而江湖人稱青竹子為七絕圣手,蓋因其身具七種絕世的武功。”穆云平問道:“卻不知道青……我這位師祖兼具哪七種武功秘術?”他準備直接說青竹子的,但是黃傅松以為自己是喬明仁的弟子,那自己只能時時假裝得像一些,以師祖相稱青竹子。黃傅松沒有聽出穆云平叫師祖時的渾不自然,尤自扳著手指數道:“其一乃是無量劍;其二秋水訣;其三折柳指法;其四寒江獨步……”他還沒有說完,穆云平打岔道:“黃前輩,這寒江獨步卻是什么武功?是腿法么?”黃傅松臉色漲紅,略有慍怒之色,他兀自說著青竹子的武術,卻在這檔口被穆云平這無知小子打斷,心中自然極為不爽。
看著黃傅松一雙怒目盯著自己穆云平嘿嘿一笑,道:“晚輩對師祖的武功都好奇得很,黃前輩勿要怪罪。”黃傅松見他態度還算誠懇,深吸一口氣,道:“寒江獨步可不是什么腿攻,而是逍遙派祖師冥靈子在觀閱《華南經》和游歷漢江時悟出來的一種輕功,乘天地之正,御六氣之辨,以游于無窮,嘖嘖,此等武學造詣,何其妙哉!”黃傅松言語間大多是對這位冥靈子祖師的欽佩之情。穆云平恍然大悟,原來這“寒江獨步”是一種輕功,那也難得。
穆云平問道:“那我這位師祖青竹子其他的絕技是什么啊黃前輩?”黃傅松兀自回味著自己對這位冥靈子的才華,突然被這不知人事的小子打斷,撇了撇嘴道:“其五乃是破山拳,其六是拂云掌,其七便是瀟湘曲。”他見穆云平對這“瀟湘曲”頗不以為意,便心下嘲笑小子無知,道:“你可別小瞧了這瀟湘曲,這可是一種憑借內力將劍氣注入簫笛之中傷人的法子,雖然稀奇古怪了些,但是絕對是一種不錯的武功秘籍。前提是修煉者內功精湛。”穆云平點頭稱是,心中實則不屑一顧。
黃傅松又道:“青竹子一見令師喬明仁便喜不自勝,將自己的絕學無量劍傳授給他,其他六絕是否傳授我便不得而知了。喬先生僅僅只三年的時間便將無量劍法練得登峰造極,后來他和師兄李劍臣一同下山,為師門尋找遺失多年的絕頂劍法,卻不知道師兄弟遭遇了什么,只有李劍臣回到了逍遙派,喬明仁先生沒有回去,世人都以為喬先生因為找尋劍法不到,自此心灰意冷,退出江湖了。”穆云平心頭大駭,喬明仁和李劍臣同時下山尋找遺失多年的絕頂劍術,難道便是自己懷中的這“裴旻十八劍”么?要是如此,喬明仁便已經找到了,何以不回師門稟告?或許不是,又或許是喬明仁想要獨吞這“裴旻十八劍”,奈何最后人算不如天算,人先死了,劍法卻沒有練成。穆云平試探性的問道:“黃前輩可知逍遙派丟失的絕頂劍譜是什么?”黃傅松搖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穆云平再問道:“這位李師伯卻又是何人?”黃傅松奇怪地看著穆云平,似乎想要把這個無知的小子看穿,他道:“李劍臣乃是當今逍遙派的掌門人,道號玄靈子,你卻不知道?”穆云平尷尬地撓撓頭,不置可否。黃傅松然后他又問穆云平道:“穆師侄作為喬先生的高足,必定是精通無量劍的了?”
穆云平自然知道黃傅松此時的心思,他想要自己耍出無量劍來,然后從旁偷窺門徑,學到青竹子這位“七絕圣手”的其中一絕。這無量劍即使自己不會使,哪怕會使也不會使將出來。武林之中為了武功秘籍不惜一切代價的事情實在太多,穆云平雖然初入江湖,但是也不想自取其禍。而且江湖門派之見甚重,誰又會真心實意地把自己的絕技交給別派之人來練呢?黃傅松見穆云平臉上神情變幻莫測,便知他不會使將出來的,這光天化日之下,他也不好強人所難,拂手道:“要是不便就算了。”穆云平抱拳作揖說:“多謝前輩體諒。不是晚輩不愿意使出來,只是家師經常告誡我們,不要輕易在外人面前賣弄劍術,要是無知人士倒也罷了,要是遇到劍術大師,那是貽笑大方、自討苦吃之舉。”
黃傅松哈哈大笑,自己雖然以賣畫為生,但是劍術也還懂些。他本人出自夷陵派,修煉的是夷陵派的鎮宗絕學“踏水經”,只是夷陵的鎮宗絕學如何能和逍遙派的武功相提并論?這些年他搜羅天下高明武功秘籍,充實夷陵派的秘籍,只是不得見聞逍遙、崆峒、少林、天師府、峨嵋、華山、泰山、昆侖等諸家武學泰斗門派的武學。
世人皆知,這些名門正派的高手都如同過江之鯉,多得嚇人。逍遙派有李劍臣、楚劍寒、許劍光、石劍艮等一輩高手,老一輩的應該還剩下李劍臣的師叔陌桑子、白云子等。而少林則有空了、空悟、空凈三位得道高僧;崆峒有薛道衡領袖群倫;天師府有天師張道玄道家劍術通神;峨嵋有武陽師太德高望重;華山派有司空樺;泰山有白玉道人;昆侖有段半緣。這些武林名宿,個個武藝超群,只有外門邪教那些人物可比肩。而邪教則有太陰教、五毒教、鎮山派、黑鯨幫等幫會教派。
正魔兩派這些年來互相戕害,攻伐不斷,妄自送去許多性命,只是各派大抵不能同存于天地之間。這些事情黃傅松這個老江湖自是知道,卻不是穆云平這個小子可知的了。
黃傅松見穆云平并沒有想要試演無量劍的意思,便也不好自討沒趣,笑了笑道:“我與穆師侄甚為投緣,日后有機會便江湖再見吧!告辭了。”穆云平點點頭,有模有樣地抱拳作揖相送,目送著黃傅松下了滕王閣,而他依舊憑欄遠眺,凝視著那余暉之中的孤鶩哀鳴,不甚有凄涼之感,穆云平兀自道:“江湖究竟是什么?是刀光劍影還是人情世故?亦或是勾心斗角,我還是太年輕了,日后需得小心行事才好。”說完,將溪云背在背上,自此下了滕王閣。
穆云平剛剛抬步出閣,卻聽到嘈雜的人聲鼎沸,似乎是在吆喝著什么,他細細一聽,才聽清那些人說什么“打得好”、“褚師兄好俊的武藝”、“龔師弟加油”。穆云平心道:“原來有人在此閣后面斗劍,那好得很,我也去觀摩一下。”他抬腳向后面走去,繞過一片紫竹林,便見到了兩堆十七八歲的人,男女各有,紫衣一隊站西朝東,青衣一隊站東朝西。
而中間正是一紫一青兩人比劍。
穆云平知道江湖上相邀比劍的事情多得很,這估計就是洪州附近的門派之間的事情。一個紫衣少女揮舞著手臂叫道:“褚師兄加油,打敗龔昔常不在話下。”穆云平自言自語道:“原來那個青衣劍客叫龔昔常,卻不知道是什么門派?”而青衣人群中一個高大挺拔的青年道:“龔師弟劍法高強,一劍刺死褚冕寧也不是什么難事。”
紫衣一隊的人一聽那高大挺拔青年如此說,個個怒不可遏,欲要拔劍相向,為首的紫衣青年拔劍怒道:“怎么?難道你們玉泉派真的以為吃定了我們寒山劍了?那便放馬過來試試!”那些青衣人也登時“嘩”的一聲挺劍而出,叫囂道:“那便死過來和爺爺們大斗他媽的三百回合!”一時之間現場混亂不堪。穆云平躲在暗處,說:“原來這兩派是什么玉泉派和寒山劍派,卻不知道他們為何在此斗劍。這個褚冕寧和龔昔常劍法奇快,招式連綿無窮,要是我和他們對劍,那必定九死一生了。可嘆我身藏絕世劍譜而不得其法,當真可笑。要是有位博學多才的師父耳提面命,那才好呢!”
看著這些玉泉派和寒山劍派的弟子們都只是各自隔岸叫囂,卻沒有出手的意思,穆云平難免一陣失望,大家一起打斗那場面才好玩呢!而此時褚冕寧和龔昔常已經呼呼拆解了數十招了。這時龔昔常長劍斜刺而出,然后倒轉畫個半圓,直刺褚冕寧的小腹丹田。褚冕寧瞅準龔昔常來勢,奮力一劍落下,碰偏了龔昔常的長劍,這使得龔昔常沒有刺中他的小腹。龔昔常心中驚訝,這褚冕寧反應速度極快,出乎自己意料。
褚冕寧抓住龔昔常怔怔出神的這一瞬間,反握劍柄,朝龔昔常的脊背直插而下。那青衣提拔的漢子喝道:“龔師弟,小心!”那龔昔常這才反應過來,他抬劍欲擋,卻已經不及,便一個踉蹌,狼狽不堪地滾道另外一邊去,好歹脫離了褚冕寧長劍的攻擊范圍。穆云平看著這驚險的一幕,心驚肉跳,他拍拍自己的胸脯長長舒出一口氣道:“還好是躲了過去了。”
龔昔常一個魚打挺翻身而起,斜劈一劍,長劍吟吟作響,看著甚為帥氣。褚冕寧嘿嘿一笑,持劍橫于胸前笑道:“嘿嘿,龔師弟劍法不錯,只是剛剛這一滾只怕不是玉泉派的路子吧?嘿嘿!”龔昔常知道褚冕寧嘲笑自己剛剛那一滾滑稽可笑,他臉微紅,心中更是氣憤不已,他道:“褚師兄嘴上功夫了得,只是這劍法卻……呵呵!”他沒有說褚冕寧劍法如何,但是大家都知道他這是說褚冕寧劍法平平無奇,沒有什么看點。
褚冕寧臉上青一塊,紅一塊,紫一塊,他挽起自己寬大的袖袍,陰沉著臉道:“那便要請龔師弟多多指教了。”說完,提劍向龔昔常橫劈豎斬,其劍威真如煌煌天威,給人一種不可與之作對的感覺。先前給褚冕寧打氣助威的那紫衣女子興奮地跳起來道:“啊喲!褚師兄不得了,竟然練成了咱們寒山劍派的縱橫捭闔!”
在江西一帶的門派都知道,寒山劍派的絕學有三,而這“縱橫捭闔”便是其中之一的“縱橫劍法”的第一招。褚冕寧習得“縱橫劍法”中的“縱橫捭闔”,那必定也會使接下來的“合縱連橫”了。但是不知道他使得熟練與否。
到了此刻自然是幾家歡喜幾家愁,紫衣人群固然為褚冕寧習得“縱橫劍法”而開心,青衣人群也為此而擔憂龔昔常是否是褚冕寧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