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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你身上有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三)

準確地說,他一家人都是白蓮教教徒。

而且還是妻子老母都入了教,教中又反過來拿親人要挾,他才不得已也加入了白蓮教。

他入教時間不久,所以跟通常那些打打殺殺的教徒不同,張九這個教徒,沒有經過系統培訓、沒有感受過真刀真槍,之前也沒有見過血,只能算是個白蓮教教徒的半成品。

這也就是他那心理防線如此脆弱的原因。

張九原來是個本分的生意人,在宿松經營藥材生意,而且常年給東壁堂供貨,李建元對他沒有提防也正因為此。

但自從家中女眷入教之后,一切都變了。

那白蓮教用些障眼戲法哄騙了他的老母妻子,使其對教主的“威能”深信不疑。然后教中又派人來,讓張九以供貨的名義進入蘄州,待教民舉事,再在城中里應外合。

這種事情由不得他不答應,不答應的話,白蓮教就要將他妻母行叛教之罰,他自己也會死無全尸。

他在數日前便與許多教友一同入城,以各種名目潛伏在城中各處,“只待事起,一呼百應”。

而東壁堂則是個絕佳的潛藏地點。不光是“等第二批貨”這個理由充分,此處更是有李家光環護佑,尋常人等不會前來勘察。他自己老老實實躲在醫館之中,也不用出外拋頭露面、暴露行蹤。

他一開始的打算只是躲下去,如果教民舉事成功,那他就順水推舟;如果失敗,那就躲到事態平息之后再返回宿松。

算盤打得挺好,直到另一個人來找到了他。

那人是個什么“香主”,扮作車隊押鏢的身份來醫館找到了他,而且還給他下達了命令:讓他在舉事之際直接趁亂刺殺李時珍,或者至少要將李建元殺死,為的就是在城中制造混亂局面。

張九一輩子沒見過血,哪里敢做這種事情?而且目標既是自己多年老主顧,又是懸壺濟世的神醫,這讓他如何下得了手?

他強烈拒絕,但那香主不給絲毫情面,只說不照辦的話就拿他家中女眷活祭,然后就丟給了他這柄匕首。

他在屋中與其爭吵,情緒失控之下聲音沒有控制得住,然后就被路過的那個受害者伙計聽了去。

察覺屋外動靜,那白蓮教香主便沖出門去,將那伙計刺倒在地。見其似乎還未死透,便將張九拉出,讓他補上最后一刀。

是為投名狀。

殺死伙計之后,二人將尸體拖到一處人跡罕至的柴房。香主當天便離開了,臨走再次放下狠話:若要全家老小性命,就得按教主的吩咐去做。

這張九殺了人,心頭惶恐不已。就跟許多殺人案的罪犯一樣,沒事就想回案發現場看一眼。他既怕人沒有徹底死透,又怕尸體被人發現,兩三日之內,竟然去那柴房看了四五回。

要知道如今正是盛夏,尸體臭得極快。三番五次之后,他這一身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尸臭。

尸臭這東西不同于其他臭味,不僅極其濃郁,而且極難去除。要是置之不理,很快就要被人察覺。這時他就想到了以前白蓮教中傳授給他的一個“密法”……

跳糞坑。

所謂“屎解死人臭”,這是常年接觸死人的特殊人群才會知道的知識,普通人絕對沒可能了解。

今日在場的,只有陳逸和仵作老張二人知道。

但若是要提到大糞與茉莉花香的關系,那放眼整個大明,除了陳逸之外,那就不可能有第二個人清楚了。

當張九說到他跳糞坑之后,陳逸終于忍不住,插嘴問道:“那你為何不假裝毫不知情,只稱自己發現了尸體,如此不就能避開嫌疑?”

“我不知道啊!”張九涕淚橫流,渾身抖得如篩糠一般:“我只知道那人因我而死,我連雞都沒有殺過!我……我這幾天惶惶不可終日,只道事情敗露,便要死無葬身之地!”

“那匕首呢?你就丟進糞坑,豈不是永遠不會被人發現?”

“我……我……”這個面容憨厚的矮壯漢子已經哭得不成人形:“我故意留著,要是到最后還是不敢動手行刺,我就用來自盡!”

陳逸聽完有些沉默,這好像也是個可憐人啊。

雖然張九說的話當中,有幾分真、幾分假還不清楚,但至少邏輯上沒有問題。而且刑偵學中有犯罪心理學一門課,粗淺的察言觀色,陳逸還是懂的。

不過這畢竟牽扯到教匪大案,陳逸一個編外人士、平頭百姓,已經不適合再發表過多看法了。

大明律對組建邪教謀反的懲罰極其嚴格,“凡謀反及大逆,不分首從,皆凌遲處死,親屬十六以上皆斬”,張九無論有什么苦衷,恐怕都再難活命。他的家人被白蓮教控制,事敗之后多半也難逃一死。

事已至此,東壁堂命案已算告破,兇手又涉及教匪,鄭夢禎本來想招呼衙役捕班上前拿人,卻見張九已經被錦衣衛捆了個嚴嚴實實。眼看到手的功勞飛了,當即氣得吹胡子瞪眼,卻也無可奈何。

但接下來的收尾工作比破案還要麻煩。

東壁堂事涉窩藏教匪,這件事情怎么定性?要不要給李家一個面子?或者說要不要給荊王府一個面子?

張九只是冰山一角,大量教匪已經提前進城。他們現在何處?姓甚名誰?怎么抓捕?

陳逸見邱田正押著張九往外走,便立馬跑了過去攔在了前面。

“陳小哥,你這是?”邱田一愣。

陳逸答道:“邱大哥,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一下他。”

今天能直截了當地抓到疑犯,這個用鼻子破案的少年可謂是居功至偉,邱田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就點頭同意。而陳逸更是要求找一件僻靜的屋子,方便細細問話,同時還請邱田帶人守住醫館大門,禁止任何人進出。

邱田不敢擅自答應,然而馬彬就在一旁,一個眼神之后便已安排妥當。

“張九,你還記得那個白蓮教香主的樣貌嗎?”

醫館一處僻靜的房間中,只有陳逸、馬彬、鄭夢禎、李建元等幾人。

張九點頭,陳逸又問:“他說沒說什么時候再來找你?”

“他說……”張九看了一眼李建元,猶豫了一下才答道:“說是等我殺害了李大夫,便會上門確認。”

“他為何非要你去行刺建元兄?”

“他,他說城中盡是無知愚民、朝廷走狗,教主要滌清四海,蕩掃妖孽,不能坐看醫館施救,壞了教主大事。”

這種言論著實喪盡天良,真真視人命為豬狗。此言一出,周圍眾人頓時怒火升騰,李建元上前一步正要呵斥,卻被陳逸抬手攔住。

“那據你所知,此次進城的教徒,有多少人?”

張九搖搖頭:“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跟我一起走的,就有百余人。”

“其中地位最高的是誰?”

“便是此前那個香主。”

“也就是說”,陳逸沉吟片刻,又道:“只要建元兄死了,你就能見到他了吧?”

還未等眾人反應過來,陳逸便回身說道:“知州大人,百戶大人,建元兄,不如咱們這次……就來個將計就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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