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灶火上輩子雖是老光棍,但改革開放后他去了廣周和魔都,經歷過的女人不算少,漂亮的丑的,胖的瘦的,高的矮的他都拿捏過,對男女之事也算是老手了,梔子姐說到二哥時的表情他一下子什么都懂了,只是裝不懂而已。
說實話,他想二哥能跟梔子姐在一起,他倆還真是郎才女貌。
但大娘太過強勢,二哥性格優柔寡斷,做啥事都要問大娘,妥妥的寶媽男。
如果大娘替他相中了哪位姑娘,就算他喜歡梔子姐,但他和梔子姐最后可能還是沒戲。
大娘太強勢了,堂姐郭紅和郭蘭的婚姻也都是大伯母一手包辦,以二哥的懦弱性格,逃不出大伯母的掌心。
郭灶火甚至希望二哥只是把梔子姐當做妹妹,不然最后會對他倆、特別是梔子姐傷害更大。
隨即郭灶火又笑了,還不知道二哥是不是也喜歡梔子姐,自己擱這瞎操心。
舒小柳道:“聽說女的也是個老師,聽大伯母的語氣挺滿意的。”
何家秀道:“書豪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沒有主見,凡事都聽他媽的,這一點隨你大爺,沒個男人樣,將來沒出息!”
“她上面三個姐姐,小時候天天被三個姐姐當做女孩子打扮,所以性格有點軟。這都怪那三個丫頭。”
老太太在一邊替二孫子打抱不平的同時,狠狠數落三個孫女一把。
“現在又不需要出去行軍打仗的,男人在家能聽媳子的話,家庭才能過的和睦。但凡家里能過好的,哪一個不是聽媳子的。”
舒小柳話里話外都有意思,她的男人什么都好,就是不聽她的話讓她感到美中不足。
“我先把糞拉下湖布開,回來順路到大娘家去看看。”
郭灶火不想跟大嫂在這扯皮,說著把鐵锨往糞上一插,拿驢圍脖套到小母驢的脖子上,把夾板夾在驢脖上,系好繩子放上鞍,輕拍驢屁股退進車轅里,掛好掛鉤,收緊抱肚,伸手拿過一根繩子綁在車幫上,到了田里小驢拉不動時,他得拉邊掛助力。
“媽,我自己下湖,你在家休息。”見母親拿著鐵锨跟來,郭灶火說道。
“我不累,咱娘倆一起下湖。”
何家秀心疼兒子,但她從來嘴上不說,對男孩子的疼愛要放在心里,掛在嘴上說多了會讓男孩子性格偏軟。
雖然兒子干了一夜活,但農村人生來不就是吃苦的嗎,現在舍不得讓他吃苦,以后就得有更多的苦吃。
看著小毛驢拉著大車出家門上了大路,舒小柳有些心疼,站在門口叮囑:“老三,這頭驢還小,走路慢點,多讓它休息,別給使災了(傷了)。”
郭灶火笑道:“大嫂,舍不得驢,你來拉!”
何家秀踢了兒子一腳:“你這個小混蛋,以后不許跟你大嫂貧嘴。”
舒小柳叫道:“灶火,你嘴欠找乎啊。”
村里前往田間的黃泥路很難走,十幾天前下過一場大雨,在路面上留下很多深深的車轍印交錯著彎曲往前。
農村鄉間田頭的路都是泥路,下雨天到處都是爛泥,驢車和牛車經過后會壓出深深的車轍,這些車轍干了以后很硬,車轱轆只能套著車轍走,不然很容易傷到輪胎。
小母驢拉著滿滿一大車的糞有點吃力,遇見車轍大且深的地方,郭灶火和何家秀得在邊上推一把助力才行。
這頭小母驢,還是去年從大嫂娘家買來的。
出了村口,順著村子前面的黃泥大路一直往東,走到前面三叉路口往南,在路西面有兩間茅草屋,屋外有個小菜園,一對白發蒼蒼的老夫妻在菜園里刨土播種。
郭灶火叫道:“俺大爹,俺大奶,你們種啥呢!”
這對老夫妻無兒無女,是郭有銅的親大爺和大娘,都八十好幾了。
何家秀道:“別打招呼了,他們都聽不見了,都聾了,只有他們找你說話才行。”
“哦!我忘記了。”
郭灶火一拍腦門,做出忘記的樣子。
他話音剛落,就聽身后傳來老頭子的說話聲:“現在的年輕人啊,都沒有以前有禮貌嘍,見到我們這些年紀大的長輩,連個招呼都不打。”
郭灶火聞言嘴角一抽,剛要停下來,何家秀道:“走吧,你跟他們說話也沒用,聽不見,都是張冠李戴!”
在這條路的西邊,是一條由南向北的水渠,連著上游的那個大水庫,水渠邊上種著幾排楊樹,一只只喜鵲在枝頭“喳喳”的叫著,飛來跳去。
在大路的東邊是一望無際的麥田,一眼望去眼睛很舒服,綠油油的麥苗此時只有小腿肚高,正是長苗的時節,散發出清新的春天氣息。
“媽,你來趕車,我去撒泡尿!”
郭灶火記不起來自家的地在哪里了。
從大包干開始到九幾年期間,農村土地動得頻繁,特別是最初這二十幾年,每隔五六年甚至三五年都會動一次,自己等會兒把車拉到別人家的地里,定會被老娘臭罵一頓。
“你就是懶驢上磨屎尿多。”
何家秀伸手牽過驢繩。
“水喝多了!”
郭灶火說著到一棵大樹后面裝模作樣的尿了幾分鐘,我才拎著褲子慢騰騰的,遠遠的跟著驢車。
小毛驢一路奮力,跌跌撞撞的終于把糞車拉到了自家田頭,何家秀停車在地頭讓它休息一會,驢還小,別給使災了。
剛才兒媳婦的話里話外她怎能聽不懂。
大兒子郭灶臺結婚三年了,跟他同一年結婚的村里幾個年輕人婚后不久都分家了,小夫妻單獨過日子,過得風生水起。
大兒媳婦私下跟大兒子提過很多次要分家她也知道,兒媳婦從娘家賒來這頭小毛驢,就是留著分家后耕三口人的地用的。
何家秀和丈夫也對灶臺說過把他們分出去,以后他們賺錢都是自己的。
可孝順的灶臺說過幾年再說,家里弟弟妹妹多,他們三口分出去得帶走三口人的地,這對本就欠賬的家庭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灶臺在石粉廠開大碾,干的活比灶火的還重,每個月發工資除了把零頭留給小柳,剩下的都交給自己。
老二鳳丫頭自從出嫁后就不怎么回娘家,這孩子還是年輕,當初腦袋瓜子一熱嫁了人,跟她父親關系弄得很僵。
老四在縣里上高中,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每次回家都步行二三十里路,就是為了省那幾毛錢車費,到家還要小心翼翼看著父親的臉色。
現在最無憂無慮的就數老五,老六和老七。
她養的她疼,看哪個都疼。
想到這里,她轉身看著從遠處走來的二兒子,見他十九歲了還穿的破破爛爛,心里忽然跟針扎一樣,眼睛一熱,鼻子一酸,連忙轉過身去,眨巴幾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