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窯廠大食堂
書名: 窯廠大院作者名: 探花郎的墨本章字數: 2542字更新時間: 2025-04-08 11:11:35
郭灶火拿起床頭的小鏡子,見自己留著當下最流行的中分頭,看著有點像漢奸。
“曉博,有雪花膏吧!”
剛洗過臉,郭灶火感到臉皮緊巴巴的。
“歪歪油對起你那張逼臉了?!?
虞曉博朝自己床頭噘噘嘴,然后拿著梳齒上黑乎乎的塑料梳子,對著小鏡子梳頭,把中分分的兩邊一根頭發都不帶多的。
郭灶火拿過歪歪油,挖了一下涂臉。
“你這是泥墻呢,一爪子摳這么多?”
虞曉博有點心痛,歪歪油盒子里有一個食指挖出來的深坑。
“曉博,借我一塊錢飯票,我請滿倉叔,大平哥和你吃早飯,感謝你們的信任和幫助。”
郭灶火雙手按著頭發,照著鏡子。
這發型太衰,得改。
“多大點事,謝什么謝!你存點錢拿回家給你弟弟妹妹交學費才是正事,別瞎作著過!”
田滿倉站在門口晾衣服,說話間眼睛往院子里尋找什么。
都是附近的人,田滿倉知道郭灶火家窮,弟弟妹妹今年的學費還都沒交。
“滿倉叔說的對,你家人口多,到處需要錢,你別瞎盒子不輕(土話“盒子”意思是燒包,炫耀,這里是浪費的意思),省著點花。俺倆都帶有煎餅卷大蔥,等會喝點吃點就睡了。”
劉大平蹲在床上歪頭摳腳丫,說著從枕頭邊拿出一個紙包,捏出一小撮艾葉揉成團點燃,燃燒一半時用手指熄滅,趁熱塞到兩根腳趾之間,舒服的齜牙咧嘴。
這個時候人們治腳氣就用這種法子。
兩個人都是忠厚老實的莊稼漢,知道郭灶火家困難。
見二人拒絕,郭灶火沒有再堅持,暗想等發工資了請他們喝一頓。
“灶火,咱們到食堂打飯去!”
虞曉博把梳子扔到床頭,從上銹的文具盒里拿出兩張飯票。
“我不去了,早晨不怎么想吃!”
從昨天中午,從家里帶來的干糧都已經吃光,身上一分錢沒有,郭灶火準備睡一覺中午回家。
重生回來,他想回去看看家人。
這時候家里早已吃過飯,連刷鍋水都喂豬了,他回去也沒飯吃,不如睡到中午再回去趕飯點。
“走吧,我請你吃早飯。知道你餓的跟吊掏似的(吊掏似的,一般都是女人之間吵架或閨蜜之間調侃),跟我還裝什么裝?”
虞曉博說著一把摟著郭灶火的脖子,二人端著小瓷盆,一路打打鬧鬧去食堂。
在此之前虞曉博沒少幫郭灶火,但他家也窮,郭灶火大多數情況下都好意拒絕。
他們今天來的早,食堂窗口前還沒人,他倆剛到不久,后面人陸陸續續排起了長隊。
食堂不大,兩間屋,一間半做飯炒菜,半間屋打飯,食堂里沒有供人用餐的桌子和板凳,工人都是打好飯回宿舍吃。
打飯的地方很簡陋,沒有窗戶隔離,就是靠墻有個案板,上面放著飯菜。
今天的早飯還是老三樣:稀飯,饅頭、煎餅,輔菜是鹽豆子,還有腌蘿卜絲。
稀飯分玉米稀飯,大米稀飯。
饅頭分三種,最好的是白饅頭。
白饅頭其實不白,就是小麥磨成面粉不去皮那種,做出來的饅頭沾點米黃色,郭灶火最喜歡這種饅頭,吃著有嚼勁,味道香甜。
另外還有玉米饅頭和高粱饃饃。
現在不是后世,后世人們肚里油水大,精糧吃多了想吃粗糧,覺得多吃粗糧有益健康,玉米饅頭和高粱饅頭反而比白面饅頭貴。
現在人的肚子里沒有油水,粗糧吃了不抗餓,白饅頭好吃,但價錢貴。
以前郭灶火都是從家里帶煎餅來吃,每頓飯都是吃鹽豆卷煎餅喝白開水,后來老媽知道了心痛他,讓他煎餅吃完就在窯廠里吃白饅頭。
可白饅頭貴啊,郭灶火自帶的煎餅吃完了就吃最便宜的高粱饅頭,省錢給四妹在高中吃好一點,穿好一點。
他在窯廠吃的孬一點沒事,大家都是來干苦力活的,吃的再怎么差也沒人笑話。
老四在縣城上高中不一樣,得吃好點,穿好點。
他上過高中,知道農村孩子在縣城上高中其實挺可憐,因為部分縣城里的學生仗著家庭條件好,經常嘲笑農村來的學生吃的差,穿的孬。
年輕人哪有不要面子的,經常被嘲笑會嚴重影響學習狀態。
有時候貧窮就像一根無形的刺,刺在背上讓人直不起腰。
老四知道家里條件差,能供她讀書已是不容易,她在學校里舍不得吃白饅頭,都是等別人去食堂吃飯,她獨自一人躲在教室的旮旯里啃干煎餅。
郭香今年十六了,沒有一件像樣的衣服,穿的都是撿大姐她們穿過的舊衣服。
“果然只要秀才好,不怕藍衫破,灶火的精氣神就是讓人看起來舒服。”
吳喜花端著一籠子熱氣騰騰的白饅頭走了出來,她身材嬌小,說話做事卻大大咧咧。
她見小伙子精神面貌跟以前不一樣,雖然穿的還是那身破舊衣服,但整個人不縮巴了。
以前他偶爾來食堂打飯,都是排到最后面,低頭不說話。
吳喜花這樣一說,幾個女孩子也都看著郭灶火,見他的精神面貌確實有了很大改變,看人時眼神不再躲閃,大大方方。
以前他走路低頭,見到女孩子故意側臉,要么是趁人少先去食堂打飯,要么最后一個去,免得被女孩子們看見自己這一身寒酸的穿著,回到宿舍吃過飯睡覺,跳過中午飯直接吃好晚飯上夜班,一天不見幾個人。
“我怎么沒看出來他精神了?神經了差不多。”
虞曉博說話間瞄著幾個排隊打飯的女孩子,他話音剛落,幾個女孩子都笑了起來。
郭灶火聞言反腿一踹,虞曉博早已躲開,身后的人連忙跟著躲,一陣笑罵。
“火啊,今天早上饅頭和稀飯任你吃,不要錢,算是嬸子給你賠不是。”
早晨吳喜歡去了派出所,錄好筆錄就回來了。
“吳嬸,那事不怪你。給我四個高粱饃饃,兩碗稀飯。”
郭灶火說著從伸手從虞曉博手里拿過一張二毛錢和一毛錢的飯票,遞給吳喜花。
吳喜花只是雜工,他吃了饅頭不付錢,就得吳喜花自己掏錢墊上。
窯廠飯票最大面額是一元,最小是一分。
當下小麥自由價才一毛二分錢一斤,玉米九分,高粱更便宜,才五分錢一斤。
一斤小麥面粉能蒸出一斤半饅頭,而一斤高粱差不多能做出二斤饃饃,因為高粱更易發酵,所以它便宜不壓餓。
“說過了不要錢,隨你吃,傻不?”
虞曉博在后面抵了郭灶火一下,低聲道。
“這錢算我借你的,早飯我請你,發工資還你!”郭灶火低聲道。
“你這人怎恁摳搜,哪有請客吃高粱饃饃的?”虞曉博揮拳朝郭灶火胳膊上搗了一拳,指著白饅頭,“吳嬸,別聽他的,給四個白饅頭,兩碗大米稀飯?!?
“吃飯還是挑三揀四的?!?
郭灶火嘀嘀咕咕著左手接過吳喜花遞過來的白面饅頭,右手把飯票遞了過去。
“說過這頓飯嬸子請你的?!眳窍不ò扬埰蓖苹?,給二人各打了一碗稀飯,又道,“灶火,要鹽豆子還是咸蘿卜絲。”
郭灶火:“咸蘿卜絲吧!”
吳喜花拿過勺子,往兩個飯盆里各挖一勺蘿卜絲。
虞曉博道:“吳嬸,再加一勺?!?
“齁死你個小雞布日的(這邊長輩都這樣罵晚輩。這里的“布”,就是“巴”的意思)!”
吳喜花說著又挖一勺蘿卜絲放虞曉博的碗里。
“謝謝吳嬸!飯票放你窗口了?!?
郭灶火說著把飯票放到窗口,和虞曉博回宿舍,身后傳來吳喜花的笑罵聲。